第31章 精彩绝伦
环视大殿众多贤才大臣,刘弗陵心情激荡,他虽然年幼,但也是孝武皇帝之子,心中岂会没有想要先帝在世时的那种天下臣服的威势?
“众卿平身!”
“谢陛下!”
待众人正襟危坐,刘弗陵这才朝丞相田千秋道:“丞相,此次就由你来主持吧!”
“唯!”
田千秋躬身礼拜,这才转身,先是看向面无表情的霍光和桑弘羊,随后才看向众人,道:“庭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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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一言不发,桑弘羊老神在在。
以他俩身份岂会轻易下场?就在众人以为要冷场的时候,只见一人出列,大声道:“臣鲁国儒生,顿首以拜。”
丞相田千秋微微颔首:“万生乃是鲁国大儒,此前陛下有旨,大家可畅所欲言,不以言论问罪,尔大可言之。”
这时,病已连忙反应过来,跪坐于榻,提起毛笔展开白锦,准备记录。
只听万生言道:“吾常闻治人之道,需防止享乐,广道德之端,抑制商业利益而开仁义,不示百姓以利益,然后才可教化百姓。
今郡国有盐、铁、酒榷、均输,与民争利。
让百姓失敦厚淳朴而贪鄙,造成百姓舍本逐末。
百姓诚实,则财用足,奢侈则饥寒生。吾等希望陛下以天下百姓为重,罢盐、铁、酒榷、均输,进本退末,以实根本。”
病已奋笔疾书,这些年他可不是白过的,并且现在也不是藏拙的时候,他本身就记性极好,几乎过目不忘,近乎在对方说完瞬间就已经记录完毕,这让一直关注他这边的丙吉和京兆伊隽不疑目瞪口呆!
万生所言,简单来说就是朝廷盐铁等必需物资专营,让天下百姓都变得逐利而贪婪,希望朝廷广施仁义,以农为本,抑制商业,罢盐铁专营,让百姓回归农业。
不待他歇息片刻,只见百官中出来一人,显而易见乃是桑弘羊一派,但见他朝皇帝一礼,驳斥道:“陛下明鉴,此人一介儒生,一不能明辨是非,二不能身体力行,只见些许弊端,就否定先帝时定下的国策........”
“且住!”
田千秋突然站出来不悦道:“此番辩论陛下早有旨意,你可反驳之,也可不言,其他的就不要说了。”
说完看向众人道:“希望诸位以此为鉴,正所谓理越辩越明,有何不同意见,大可畅所欲言,切不可攻击他人小题大做,不明是非!”
众人听完连忙道:“吾等谨遵丞相教诲!”
“好了,你可对万生的言论进行驳之!”田千秋道。
“唯!”
只见其稍稍停顿,道:“匈奴背叛不臣,数次侵袭边境。防备他们就要辛劳大汉百姓;不防备则侵盗不止。先帝哀边人之久患,苦于被胡虏劫掠,故修理障塞,整饬烽火,屯兵以备之。
边境用度不足,故兴盐、铁,设酒榷,置均输,增长财货,以佐助边费。
今议者欲罢之,对内将空府库之藏,对外则乏守备之用,使得守备边塞的将士饥寒于边,将何以养兵?罢之,不能也。”
病已继续奋笔疾书,心中直呼精彩,本想着像这样的大辩论,双方应该先行试探,然后才会进行激烈的辩论。
但谁能想到,儒生、贤良这边一开始就否定桑弘羊引以为傲的政绩,而作为盐铁专卖,均输的拥护者反驳之言,也极其犀利。
简单来说,桑弘羊方直接从戎边、备边患、养兵以及武帝的良苦用心来驳斥对方,此言一出必然使得军方站到了自己一边,就算不能,至少不会倒向对方。
霍光眉头微皱,看向有些得意的桑弘羊,却是直接闭目养神。
“臣不敢苟同!”病已抬头一看,原来是九江祝生出列反驳。
“哦?你有何意见?”桑弘羊系官员笑道。
祝生起身行礼,对方还礼,祝生言道:“孔子曰:‘有国有家者,不患贫而患不均,不患寡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丧。畜仁义以风之,广德行以怀之。是以近者亲附而远者悦服。
故善克者不战,善战者不师,善师者不阵。修之于庙堂,而折冲还师。王者行仁政,无敌于天下,恶用费哉?”
“嗤~”
此言一出,不光百官嗤笑,就连皇帝刘弗陵有差点笑出声来,直到看到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看来,这才正襟危坐。
病已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有对儒生的天真感到可笑,又有对自己这位‘叔祖父’的同情和可悲。
“哼,简直可笑,你们难道还指望敌人被你等感化不成?”有官员嗤笑道。
“匈奴桀骜狡诈,入塞恣意妄为,侵犯边境,杀伐郡县、朔方都尉,甚至悖逆不轨,早就该出兵诛讨。
陛下大施恩惠,既怜惜百姓生活不富足,又不忍暴士大夫于原野;既然你们这些士大夫难以披肩带甲,征讨匈奴,又欲罢盐、铁、均输,破坏边防军费的供应,损害国家的边防之要,毫无忧虑边境安危之心,于道义未免不妥。”
病已听后也差点笑出来,这简直就是在侮辱对方啊,就好比指着对方鼻子道:你们这群对朝廷毫无用处的人,既不能上阵杀敌,也不会治理国家,只是让你们出些钱粮,以备国用,就连这都小气吧啦的,这可不符合孔夫子他老人家的道义啊!
“自古以来,贵在用德感化,而贱于用兵。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使之归附。既来之,则安之”。
今废道德而任兵革,兴师而伐之,屯田驻军而备之,长期陈兵于外,无休止地转运粮食,使边境的将士在外挨饿受冻,百姓在国内劳苦备战。
实行盐铁官营,设置掌管财利的官吏来供给边防费用,非长久之策。所以还是废除为好。”祝生脸色涨红,却毫不退缩。
病已听着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在感到精彩的同时又有些无趣,两边一方是以桑弘羊为首的实用家,是站在朝廷的角度去管理国家,虽然有些瑕疵,但在病已看来并无不妥,只是损害了地方豪强和世家的利益而已!
各地儒生、贤良说的冠冕堂皇,但究其本质是为身后的群体争取利益,这场辩论只是给双方提供了一个舞台而已!
看似温和而又文雅的双方,实则不亚于一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战争,现在只是第一天而已,这让他对后面的庭辩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