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零年，一月二十号清晨，离过年还有九天。

　　正好是昌城到天津二个班次的时间，作为一个列车员，一个月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列车上度过的。

　　列车员是六个小时一个班，一天两个班。就是执勤六个小时后就休息六个小时，每天执勤两次。

　　另外就是每个列车员负责的车厢也不是一样的，为了照顾列车上的老同志同事，在晚上都是尽量让年龄大一些的列车员负责卧铺车厢。

　　负责卧铺车厢很轻松，为了更好的服务，是两节车厢一个列车员。而且卧铺车厢又没有站票的，中途也很少有乘客上车。

　　并且有些小站台本身就不售卖卧铺火车票，在一些很小的站台处，列车员直接可以不下站台验票。

　　江成工作执勤的列车号火车已经停在了站台内了，昨天晚上到达的。这个年代火车延误很正常，但只要整体时间不超过四小时，就不会耽误起点站乘客上车。

　　四小时是列车的维护时间，列车要是延时了，就会压缩大家维护和搞卫生的时间。

　　今天昌城去天津的火车，是八点出发的，也只有这一列火车去天津。这年头坐火车去什么地方，得提前来询问哪天有火车，不是你来买火车票，当天就可以坐上火车的。

　　只有一些大城市车次可能会多一点，另外去一些很远的城市，中途转车的情况也很正常。

　　江成提前来车站，他执勤的列车已经搞好了卫生和维护。

　　“小江来了呀，正好，我给你调一下班次，你签一个名。”

　　“好的，列车长。”

　　江成上了列车后，先把脸盆毛巾被子之类的整理了一下，然后就列车长室报道了。列车长就是安排他们这些列车员分工，监督他们的工作，维护整个列车的安全与秩序的。

　　列车长姓李，叫李勇，今年四十五岁了。

　　让江成签名，这是值班签名，是每一个列车员都要签名的。负责的车厢要是出了问题，到时候核对一下那时间段谁负责的，就很容易找到当时的执勤列车员。

　　这次的排班江成可以清闲一点了，中午十二点到傍晚六点的班。然后就是凌晨十二点到清晨六点。

　　下午是负责七号和八号硬卧车厢的工作，晚上虽然要熬夜可能幸苦点。但年轻人喜欢熬夜，十二点后，上车的乘客少，而且那时候大家都睡了，车厢里也安静，乘客也不会有什么需求。

　　不过晚上江成负责的是四节车厢，十号到十四号车厢。但就算是四节车厢，也比晚上六点到十二点的轻松。

　　凌晨十二点后，很多大站台都没有什么乘客的，小站台更是直接不售卖那么晚的火车票。

　　“行了，能睡觉就去睡觉吧，睡不着的话等会也可以过来陪我聊天。”李列车长笑着说道。

　　“诶~，列车长你先忙。”江成应了一声回复道。

　　现在是列车长忙工作时候，还会有其他同事来这边报道签名。但江成不是傻子，已经不是刚上班的那阵子了。

　　也是因为列车长一句不想休息的话就陪他聊天，江成那时候刚参加工作，就被忽悠了。

　　休班的时候，要是睡不着，来列车长室这边，李列车长的确会跟你聊不少事情。但也经常会被他当跑腿的使唤，一会让江成去喊谁过来一些，一会让江成去某车厢看一下情况。

　　现在江成学乖了，宁愿躺在休息室睡不着，也不来他这里聊天。

　　江成离开列车长室，直接回休息室躺着了。休息室现在只有一个同事在休息，应该是昨天值的夜班。

　　其他值夜班的，只要是有媳妇和子女的，哪怕回来只是几个小时，都会选择回去一下。

　　列车上的工作人员要在出发前提前四十分钟到位，江成也没躺多久，其他同事也陆续的上车了。

　　作为昌城首发站，由于上车的乘客会比较多，列车员在第一站是不会下车检票的。列车的门也会提前半小时就开着，乘客是可以提前半小时上车的。

　　等列车启动了，在到达第一站之前，列车员就要在车厢里先跟乘客验票了。

　　但就算如此，到了最后几分钟，列车员也会下站台看一下有没有因为什么原因导致没上车的乘客。

　　起始站和终点站，列车员都很忙的，前者是要在车厢来回穿梭，让乘客把行李什么的摆放好。

　　江成是中午的班，倒是轻松。休息室也来了其他中午值班的两人，也都准备躺着休息。

　　一列火车中午值班的肯定不只是三四个人，火车头那边还有人在休息呢。

　　天气冷，火车上有一个好去处，就是车头那边的烧煤车厢。这是蒸汽火车，在车头第二个车厢是烧煤的地方。

　　这车厢冬天暖和的很，但夏天热的很。列车上最辛苦的岗位也就是铲煤工，专门拿着铲锹把煤炭铲进火炉里。

　　在这车厢有两条长椅子，是给铲煤工休息用的。一列火车配两个铲煤工，他们的休息时间是两人互相商量着来的，谁累了就谁休息一阵子。

　　随着列车要出发的时间要到了，列车启动时要很大的动力，在运行过程中其实只要保持一定的动力就足够了。

　　所以在列车启动前，铲煤工是连续铲了很多煤炭进炉子里。

　　火车头开始不断的发出‘呜’的轰鸣声，火车启动的时候，是在蓄力，车头冒出的是乌黑的烟。

　　如果是要卸力，也就是火车要停下来，是释放的蒸汽，那时候是白色的烟。而且还是从几个出口同时喷出来的。

　　随着列车的启动，江成本来和两个同事闲聊的，也自动的停了下来。

　　列车员有一个职业病，休班期间，列车启动后，就算一开始很精神的，也要不了多久就会犯困。

　　没办法，不睡觉的话容易影响工作状态。江成可能是因为调休休息了几天刚回来上班，现在状态好，但其他人可能没睡多久。

　　江成不能一直跟同事聊天打扰人家的休息，他自己也脱下了外套，盖上了被子。

　　列车在晃悠着前行，江成躺在被子里想着一些事情，慢慢困意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