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面露难色。

　　“小人也不过是铺子里的一名管事，所有的账目，都需要经过掌柜才有权限查阅。如今铺子里事务繁忙，您看要不然下次？”

　　他说话很有分寸。

　　尤其是指出店里繁忙，眼神暗示。

　　陆宰就算是再耿直，也能听出他的拒绝之意了！

　　然而，若是没有王林的提点，陆宰或许真的会顺着对方的心意，觉得瑶光斋真的很忙。

　　但，经过王林的提醒。

　　现在瑶光斋忙碌的景象，只会给陆宰“很假”的感觉。

　　太过刻意了！

　　这就是自己亲眼发现，和经人提点后发现的区别。

　　正因为王林提醒了一句，陆宰才觉得这事情处处透露出古怪。

　　“哦？既然瑶光斋已经忙到无暇去查账，不如本官给你们放几天假，让你们安心整理账目，如何？”

　　陆宰挑眉。

　　他有些生气了！

　　这不过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商铺而已。

　　一个商铺的掌柜，不给自己面子，是想要闹哪样？

　　要知道，户部是有权对全国的财政状况进行监督和检查，包括商铺的税收缴纳情况。

　　“陆大人当真是爱说笑。”

　　王管事却是丝毫不担心：“您若是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证明我们瑶光斋有问题，自然能做到。但，您有吗？”

　　陆宰：“……”

　　他是真没想到，区区一个管事，敢如此大言不惭。

　　真当他这个当官的，没有点特权不成？

　　不过在陆宰想再说些什么时，身旁的王林拉住了他，默默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陆宰此时也想起了王林来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说那时候，他还不信，也不理解。

　　现在倒是有些理解，也有几分相信了！

　　“陆大人，我们瑶光斋虽然只是做生意的，但我们东家做的可不仅仅是生意。

　　就算是在整个京城，我们瑶光斋的东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您若是想一句话，欺负我们东家，影响了东家的生意，恐怕到时候您也不好做。”

　　王管事笑吟吟的说道。

　　只是此时的笑容，就算是再没有眼力的人，都能感受到此人的虚伪与不屑。

　　仿佛那不是对待客人的笑容，更像是嘲讽的冷笑。

　　陆宰心中也终于有了几分明悟。

　　这是在点他呢！

　　说明瑶光斋的东家应该是某个大世家，再联系到王管事之前的话，多半就是两王中的一家了！

　　只是如此一来，陆宰心中更为难受。

　　“不论你东家是谁，本官此行只为查看瑶光斋的账簿，这么点小问题，王管事应该不会不给面子吧？”

　　陆宰依旧不甘心。

　　两王又如何？

　　王家的确背景不俗，但他们开的铺子也不能不接受检查啊！

　　还是说，他们已经藐视王法到这种程度？

　　完全不将陛下和皇权放在心上了？

　　“大人，着实不是小人不愿配合啊！实在是情况特殊，掌管账本的账房先生昨日突然染病卧床，现在昏迷不醒。

　　而账本存放的库房，都锁在特殊的库房中，只有掌柜才有钥匙。

　　刚好掌柜去外地采买，目前也不在，小人实在是拿不出账本啊。”

　　王管事满脸愁苦模样。

　　陆宰：“……”

　　话都被王管事说了。

　　他要继续揪着不放，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这番回答也算是合情合理，哪怕明知道是假的，陆宰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大人，此番的确是我们瑶光斋的问题，不过我们其实也是愿意配合大人的。

　　要不这样，我们铺子最近新到了一批奇珍异宝，大人不妨先看看这些，这账目嘛，等掌柜回来定能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王管事眼睛一转，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陆宰：“……”

　　他家都啥情况了！

　　还看什么奇珍异宝？

　　真看中了，他有钱买吗？

　　“不必，既然掌柜不在，那本官下次再来便是。”

　　陆宰有些生气的起身。

　　当真是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多待。

　　出师未捷身先死，所有情况还全都被王林猜中，这才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大人若是下次再来，可要带来相关的文书啊！小人虽然不太懂，但听闻要查账，是需要有关文书的。

　　这次刚好掌柜不在，若是掌柜在，大人没有带文书，恐也是不好让大人查看的。”

　　王管事在后方补充了一句。

　　陆宰：“……”

　　他觉得自己此时心声都要叫破天。

　　面上却保持着冷静，沉默。

　　只是瞥了王管事一眼，眼神冰冷阴鸷。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王管事觉得自己的身体必然已经千疮百孔。

　　“大人慢走。”

　　王管事依旧挂着笑容。

　　目送陆宰和王林二人走出瑶光斋的大门。

　　等看不见两人身影后，才啐了口：“什么东西，也想查我家的账！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天色渐渐黑下来。

　　王林和陆宰二人坐在一家酒楼的雅间中。

　　主要是陆宰今日受的打击不小。

　　从瑶光斋离开后，他们又接连去了两家铺子。

　　虽说每一家铺子对待他们的态度都有所不同，有些甚至比瑶光斋的王管事，说话还要不客气。

　　甚至可用嚣张来形容。

　　但总体都是一句话。

　　查账，不行！

　　陆宰所有的兴致，到最后都变成了挫败。

　　长这么大，除了支持王林这件事，导致他与冯旭闹了些不愉快，受到一些打击，有些怀疑人生外。

　　这还是头一次，让他受到如此多打击！

　　一杯酒下肚，陆宰已经染上了几分醉意。

　　“志远，你说，京城所有的商铺，皆是如此吗？”

　　他眼神茫然。

　　或许还有些愤怒和无奈。

　　今日去的几家铺子，多多少少都有提到他们东家是哪一家。

　　换言之，也是在警告他，他们有背景，得罪不得！

　　“大多都是如此吧。”

　　王林叹息一声。

　　看着陆宰这副可怜又可悲的模样，都有些心疼了。

　　谁让某些人非得去撞一撞南墙，见识一下世界的险恶呢？

　　怪谁？

　　换成是在其他地方，普通人家若是有些存款，倒是可以考虑做点小买卖。

　　若是有头脑之人，为人圆滑又擅长巴结讨好，说不定还能把自家的生意做大做强。

　　但京城这地界不行！

　　这里早就已经被各大世家把控住了命脉。

　　别说是想做大生意，就算是在平民当中干点小买卖，没有点关系背景，都做不起来！

　　京城所有上升渠道，都牢牢把控在世家大族，权贵勋爵手中。

　　百姓？

　　能活着就不错了！

　　还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