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各怀鬼胎
郭宏波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皱纹如花般舒展开来:“若是不能让人吃饱喝足,倒是我等怠慢了钦差大人。”
他唤来侍从,低声吩咐几句,不一会儿,流水般的珍馐玉食便被美人们依次端来。
沈易前世听闻什么但凡方便面到了古代,也算得上是极品美味。
这句话倒也不算太过,在茹毛饮血的年代方便面着实诱人。
可在如今的大周朝?
身披素衣的侍女迤逦而来,手中端着一白玉制成的宽盆,上面三个小碗还冒着热气。
“钦差大人,此餐名为下酒十五盏,请慢用。”知府陈广义在一旁介绍道。
沈易微微颔首,取下一小盏慢慢品尝。
刚一入口,满嘴甜香。
随后便是脆韧之物在唇齿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见沈易面色诧异,陈广义笑着介绍道:“此物名为荔枝白腰子,即便是神都洛阳也不一定能尝到这等美味。”
“扬州乃是天下水运中心,果真名不虚传。”沈易细想片刻,喟然称是。
倒也确实如此,且不说荔枝这等稀罕物,这汤中香料,也只有扬州能凑得出来。
听到沈易赞叹,诸位知县露出自得笑意。
两盏小菜,便辅饮一杯,众人中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沈易同其他人交谈起求学之事,又夹杂神都奇人异事,倒也没有冷场。
每每谈及官场上的变动,就连端坐首位的郭宏波也是忍不住出言探讨一二。
一时间,倒是宾主尽欢。
喝到尽兴,郭宏波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接风宴上,岂能有酒无舞?”
话音刚落,十二位身披纱衣,近乎半裸的美人手持各类乐器缓缓走来。
片刻后,乐曲如流水般流淌而出。
陪坐的知县皆是屏息凝神,时不时互相对视。
眼神中皆是传递同一个意思:这状元郎不亏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这等场面仍旧气定神闲,没有半点不堪。
说实话,他们虽说是一地父母官,可若不是迎接钦差,这场面他们八辈子也见不到。
如意楼每月出一名花魁,皆以花木为名,是郭宏波用来笼络各路大臣的手段,别说他们了,就连陈广义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沈易倒是有些百无聊赖,不是美人不美,而是他两世都没有这等音乐艺术细胞,同郭宏波交谈又是极为损耗心神,他哪儿有闲情逸致看这玩意?
正当乐曲愈发激昂之时,他突然一愣。
只见一身穿西域裹胸纱衣的美人自出口缓缓走来,腰间缠着一条洁白拖地云披,行走之间,下身月白色娇躯若隐若现。
端坐的沈易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词语:细支结硕果。
那美人眉间一复杂花饰,倒是映得肌肤胜雪,待行到台正中央,琴音骤起,她将云披一扬,旋身如风。
细腰,长腿,玉足,正是胡旋舞。
咕咚。
沈易听到周遭皆是响起吞咽声,他眉头稍稍一皱,随后舒展开来。
没事了,他也吞口水了。
忽而琴弦喑哑,她纤腰反折,云鬓散落几缕青丝,洁白的云披迤逦坠地,倒是让沈易有些担心这纤细的腰能否撑得住她那累累硕果。
胡旋舞本来自西域,但在这美人身上偏偏多了几分中原的雍容,随着乐声再度响起,沈易突然发现,她脚踝挂着两串金色铃铛。
叮咚之声似同乐声相合,又配上她那对极具媚态的双眼,一时间除却音乐再无其余声响。
直到乐声戛然而止,美人跪倒在地,似倦鹤收翅。
满堂寂然,台上人散尽,喝彩声才是此起彼伏。
“此舞只应天上有啊。”
“当真让我等大开眼界。”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回神了。”
陈广义几声轻唤,才把沈易自走神的模样唤醒。
“不错,不错,在神都本官也没见过这等舞姿。”沈易干干笑了一声,引得诸位默契一笑。
倒也确实,他从没见过如此杀意同媚意相存到如此和谐的舞姿。
【谢灵韵:白莲教圣女】
【任务:杀掉转运使郭宏波】
【要求:唯死而已】
【ps:为了白莲教大义,潜藏多日的谢灵韵终于找到了刺杀郭宏波的机会,但苦于教中高手被拦截在城外,她只能放弃。】
【奖励:好感度提升到最高,其余待定(不少于一缕文道之气)】
沈易自然不是痴迷于谢灵韵的舞姿,反而是因为退场时她脑袋顶上突然冒出的金黄色感叹号。
文道之气,这东西他自然不陌生,儒道修士想要从中三品晋升上三品,这是必不可缺之物。
与奖励所对应的,这个任务自然难到天上去了。
不过,好不容易才又遇到一个能触发任务的人,沈易当然不会放过。
酒也喝过,舞也看过,宴席自然是走向了末尾。
郭宏波站起身来,走向沈易,眼中满是看待后辈的欣喜:“状元郎是文成三年的状元,老夫是光宅十三年的探花,说起来,老夫却也算的上状元郎的前辈了。”
闻言,沈易不着痕迹认真打量一番郭宏波。
平心而论,郭宏波身着青衣,眉角几道细纹并未显得沧桑,反添几分从容,其鼻梁高挺,眉骨端正,下颌蓄着短须,修得极整齐,衬得人愈发清矍。
沈易倒也能从中隐约看出其年少时风流模样,这探花一名次,却也名副其实。
“转运使当然算是本官前辈。”沈易轻轻一礼,他倒想看看郭宏波到底想说些什么。
“老夫听闻状元郎诗词歌赋自称人间第一流,此次宴会可是满意?”郭宏波笑着开口,语气中满是长者的亲切。
“愧不敢当。”沈易摇头,转头说道,“不过这宴会,当真让本官大开眼界。”
“昔日有王右军广宴好友,著兰亭集序流传千古。”郭宏波道出自己的意图,“今日我等群贤毕至,不知状元郎可否留下笔墨,我等也好借此扬名。”
沈易借着举杯动作梳理郭宏波话中的意思。
其一,他以长辈自称,当是存了以官场资历压人的心思,沈易有着钦差身份,虽然郭宏波将扬州经营成铁板一块,但如今正值王朝鼎盛,说不定有人存着摇摆不定的心思。
不管自己写下的东西如何,今日宴席借着那东西传出去了,自然也就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钦差和转运使相谈甚欢,哪儿又有旁人摇摆余地?
其二,这郭宏波莫不是想借着这机会为自己扬名?
沈易前身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转运使这等历经两朝的老油条,若郭宏波想要投其所好,自然要从名声这一方面着手。
脑海中千丝万缕,只不过粗饮一杯的功夫罢了。
沈易放下酒杯,朝着东方郑重行礼,言语满是肃穆:“诗赋皆是小道,诸位想要扬名又何须以这等手段。”
“本官岳父常常教导,为陛下分忧,为万民疏难方为大道。”
“如今扬州水患,功名皆在身前事,又何须借诗词一用?”
郭宏波和沈易两人心中皆是暗骂。
一是骂这状元郎油泼不进,当地最大的官员亲自为他扬名还不够,硬是要搅和到当地事上。
沈易则是骂这老狐狸,若今日答应了,后续自己想做的事几乎寸步难行。
唯有在末位吃得满嘴流油的许北诚举杯相合一声:“钦差说得好!如今水患遍地,哪儿有风花雪月的余地!”
郭宏波拂须轻笑,没有露出半点被拒绝的恼怒:“状元郎说的有理,有理。”
“那既然如此,那这统管赈灾之事,待明日卷宗送到后,就要靠状元郎为我等分忧了。”
“职责所在。”沈易拱手应是。
又是几番你好我也好的套话,他顺势提出给自己随从要几个官职,郭宏波倒也没有在这种小事上纠结,允了几个百户之位后,沈易便是起身告辞。
待沈易走后,陈广义凑到郭宏波近前,轻声问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郭宏波闭目回想,随后呵呵笑道,“这状元郎想要治水的名声,给他便是。”
“送过去的卷宗做的漂亮些,另外,在扬州城给他找点事做。”
“诺。”众人皆是点头称是。
唯独在一旁好似被众人遗忘的许北诚耻笑一声,扬长而去。
同这帮虫豸在一起,又如何治得了水?
黄河夺淮入海,这可不是什么往年的小打小闹。
稍有不慎,别说乌纱帽了,扬州数十万百姓说不定都得流离失所。
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饱饭,他还得尽快回到堤上去。
……
献完舞后,谢灵韵回到自己房间,还没休息多久,便被老鸨领了出门,送到一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