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气
扈望江凝目望着前方负手而立之人。
心下骇然,惊涛难止。
方才那手法力拖拽,如鬼使神差,叫他措手不及。
可他分明已经再三警惕了。
晋明在侧,面上虽无波,心底惊澜却更胜扈望江三分。
他知道李青迟根底,虽仗着癸水善愈神功,半日功夫就恢复了伤势。
即便是如此,也不该经历一场围杀,短短时光里修为竟得寸进。
适才他以法力携二人御空而起,那法力运用之玄妙,神识之强已至斯境,若早显此能,先前何至受许多伤?
晋明不愿信李青迟身处重围仍能藏锋至此,如此想来,他这一番变化,怕是因了王生。
晋明心中暗忖。
李青迟则感受到一阵炽热感觉,抬头望去,只见一赤红身影现身在此,三头六臂,身缠火焰,如魔如鬼,已经向他们冲来。
————
镗金林前,陆右按住腰间血迹。
望向不远处持枪而立之人,感受着伤口处丝缕如火灼般的痛意,他牙关微挫,嘴角不由牵动。
“疯子。”
枢一说过,那一缕种在心脉的烟气,关键时刻可助人退敌。
这话原是不错,毕竟这一缕烟气源自【南明赤琉璃气】,一旦催动,便能灼烧经脉、焚烧气海、灼净法力,以人身为柴薪,熬炼出无穷潜力。
只是他们都不敢用,纵是李青迟深陷六人围杀之局,也未敢催动心脉那缕烟气,否则用之就是引火焚身,最终必被灼成齑粉。
却不曾想到,杨文这凶人竟敢行此险招,毫不犹豫熬炼自己的潜力。
察觉他气势愈发狂暴凌厉,陆右心下暗忖,下一轮攻杀开始后,此人怕就要筑基凝法了。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毕竟这种筑基,不过是在体内烧起一把虚火,不消多时便会被焚成齑粉。
念及此节,心头微松。
这小子依仗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兵术】,越战越勇,越杀越狠,连带着阴狠算计,单凭一杆大枪,竟在灵初轮一境,硬生生将他们几人给压着打。
一旦他筑基,白鹤要求压境的规矩便再不作数。
他们真正放开手脚,一个虚浮筑基而已,随手可杀。
陆右作如此想,便退去疗伤。
同时,淮竹睁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树上盘腿而坐的白鹤,轻声道:“他要死了。”
水亭点了点头:“强行下场插手此事,又以庚金锐气伤到我们,他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褚屠生神色平静,附和道:“他死了,我们就可以走了。”
李渠镜在一旁用手中断剑挖着土,复又掩埋住,乐此不疲,全无半点之前一样的风采,听了几人交谈,开口道:“李青迟不回来,白鹤死了,恐怕我们也很难逃过。”
陆右走过来,听到他说的话,点了点头,附和道:“他要我们杀的贼是李青迟,而不是这个灵初轮的小子,如果白鹤死后李青迟不出现,或许我们可以在幽冥路上做个伴也说不定。”
几人听后,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以为白鹤死了,自己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可经李渠镜提醒,才发觉自己等人一直是自以为是。
“如果当时六人顶着白鹤压力杀他,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庚金锐气,你当只是玩笑?”
水亭蹙眉:“那要如何?横竖是个死,不如早早退去,杀枢一也好,留遗言也罢,总好过在这里做这无所谓之功。”
淮竹握住水亭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这一切还都只是猜测,或许白鹤一死,万事皆休了,不可自乱。”
不远处,杨文正坐在树后止血。
接连吞下三颗疗伤用的药丸,复又从包袱里拿出纱布,金疮药等物。
他能压着陆右等人打,看起来威风,不过只是纸老虎而已,自己受的伤可比他们受的要严重多了。
他听到了陆右等人的交谈声,却连一点神色变化都无。
枢一曾告诉过他,镗金林外会有一场围杀,持剑之人在最后关头一定会反水,放了被围杀之人。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众人伤重垂危时,破境成就筑基,联手姓名淮竹的人,斩杀被围困者。
杨谨年幼,杨青山已老,家族正兴,杨文不得不来,不得不做,不得不接受枢一的丹药功法,以及斗杀之术,而枢一则会庇护杨家。
这是一种交换。
只等着他做完此事即可。
对于这一切,他欣然接受。
二郎杨缜,为护住他们,葬身妖腹。
三郎杨谨,月下以手覆火,亲手开启杨家仙族之业。
一个家族的兴盛需要奠基者,于是杨文来了。
可等看到枢一口中被围困之人时。
他犹豫了。
李青迟为杨缜雪恨,留仙法秘旨。
让他动手杀他,杨文试问自己是否能够如此负义忘恩。
可又恐三弟以及父亲。
正自犹豫时,便听到有传音入密。
“为我苦守三日,三日之后,一切落定,家中也安。”
于是他便握住了枪。
心脉之中,烟气越来越重,越发炽热。
已经成就显形的六轮,被“锻烧”在一起,即将筑就道果。
“你所修功法,可是《九道十一路兵诀》?”
忽得,耳边响起声音。
杨文没有睁开眼睛四处察看。
只是在心底默默“嗯”了一声。
“《九道十一路兵诀》,是青山门十二筑基法中杀力最大,变化最多的了,与你相性非比寻常,你如果筑基成功,道果会是【金缕衣】【绣金楼】两者。”
杨文不语,等着那人说出后面的话。
“如果你能筑就道果【绣金楼】,我便助你一气,如何?”
杨文在心底默声道:“一气何力?”
那声音没有再响起。
杨文睁开眼,主动刺激心脉之中烟气,一阵阵无形之火游走经脉气海之中,强烈灼痛之感,几要让他昏厥。
陆右起身,看着前方,轻声道:
“他要筑基了。”
“虽然诸多算计无奈,但力战五人,筑基而死,倒也算英雄。”
褚屠生摸着狐氅,想着等他死后,可以以此为他敛尸。
淮竹,水亭双双起身,筑基之后,他便再无任何优势,任你如何狡诈,不退便死。
李渠镜的目光,则看向树上负手而立的白鹤。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