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包子！别过来，都吓跑了！”王大娘蹲在渡口旁边，急切的喊道。

　　陈大娘眼中无奈，拿着竹棍戳了戳在弯着腰在水草里面摩挲的男人。

　　那男人抬起头来，看到王大娘和自己妻子的脸色，又看到另一旁拿着撮箕静止不动的刘叔。

　　脸上带着歉意拱着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随后往旁边挪了挪。

　　“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这个是聋子”陈大娘收起竹竿：“你叫我就行。”

　　王大娘笑了笑，看着沿河稀稀疏疏摸鱼的人，道：“这鱼是越来越难打了。”

　　“前几天黄大牙出河打鱼，漂了！”

　　陈大娘贴过身来，低声道：“我听渡口船夫说，好像是被河里面的妖兽给咬死了。

　　镇上的渔夫都不敢出河了。”

　　“可不是，打起仗来这河里面的妖兽都变厉害了。”王大娘咂摸着山枣：“不太平啊，不太平。”

　　两人正说着，却听到背后有着脚步急切上岸的声音。

　　“怎么，捞够鱼了？”王大娘转过身去，却见自己的丈夫和王包子站在一起，望着远处。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过去平淌映日的大河，竟起了一层红雾。

　　映的天边的云彩血红。

　　“这啥啊。”王大娘站起身来，皱起眉头。

　　定睛落去，不由得睁大眼睛。

　　“漂子?”

　　起初的三三两两，随着逆流竟铺满整个河岸线，朝着渡口这边缓缓的飘了过来。

　　“快，快去叫齐师！”王大娘丢下手中的山枣，顺着河岸呼喊着还在捞鱼的镇上居民。

　　刘叔顾不得穿上鞋，光脚踩着跑向齐尘家。

　　不一会儿，齐尘两口子就来到渡口，渡口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齐尘定睛望去，整个渡口漂了起码上千具尸体。

　　恶臭冲天。

　　仔细感受，那些尸体全是煞气，而且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糟了。”齐尘心中暗叫不好。

　　大声疾呼道：“诸位快离开渡口，这是瘟疫。”

　　但已经来不及，还在看稀奇的镇民们，老者和小孩子已经开始呕吐。

　　随后倒在地上抽搐。

　　“捂住鼻子，离开！”齐尘甩着手指挥着众人。

　　“先去我家。”齐尘说着，私下塞给赵希，王大娘和刘叔丹药，吩咐道：“先吃下去，不然咱们也要遭道。”

　　“注意安全。”赵希提醒道。

　　众人撤去齐尘家，只留齐尘在渡口边站着。

　　“这些尸体，怎么会逆流而上。”齐尘看着满渡口的尸体，不由得皱起眉头。

　　全是平民，没有一具士兵的尸体。

　　莫非又被屠城了？

　　“这里的煞气冲天，小友，当心。”

　　转头望去，洪溪携着青山宗的弟子已经到了渡口。

　　“这是怎么回事？”齐尘不解道：“虽然是吞云江支流，但是是上流。”

　　“嗯。”洪溪凝神看着眼前尸体，喃喃道：“煞气倒灌，这些尸体是要找个好地方安身。”

　　“小友，避开一些。”

　　齐尘让开，只见红漆负手立于码头，袖口缥缈木上面的纹路骤然亮起。

　　一股清风如无形巨剑展开江面雾气，随后指尖轻点眉心。

　　三缕淡金色神识犹如游龙般钻入渡口浅谈，甫一接触地面，便见无数青灰色煞气如活物般蜷缩嘶鸣。

　　“千人横死，冤魂戾气太重，由着下游向上蔓延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洪溪摘下腰间的龟甲。

　　龟甲正面二十八星宿星纹兀的闪起光亮，指尖一滴精血滴在上面。

　　光亮腾起，化作漫天金雨洒向尸体，那些堆叠的尸体突然泛起微光。

　　体表的黑色污秽慢慢消弭，随后腾起淡淡白烟。

　　“北斗敛魂术，渡人。”洪溪气息归元：“以丝丝星辰之力固定魂魄，防止堕入魔道。”

　　接着，洪溪又伸出手，手中握着缥缈木，双手祭在身前，口中喃喃有词。

　　缥缈木竟重新焕发生机，长成一根手臂粗壮的柳枝，上面缠着几片苍绿柳叶。

　　随后将缥缈木插入水中，整个渡口突然开始沸腾，水面浮现出巨大的“净”字法印。

　　将沉入水底的毒雾逼成上百条黑雾蛇形。

　　“小友，看到了吗，这就是煞气怨气，形成的瘟疫可不是凡毒。”

　　齐尘仔细观察着，升起森森冷意。

　　洪溪话音落下，缥缈木枝丫化作千点金芒，刺入黑雾七寸，水面瞬间炸起荧光碎屑。

　　“河里面的妖物得了这些煞气，将更为猖獗。”洪溪喝了口葫芦水，将缥缈木收了起来。

　　“众弟子，收敛尸体，下游三十里去埋了。”

　　洪溪转过身，看着齐尘，语重心长道：“如今炀国到处都出现了这种情况。

　　但我青山宗水中灵脉不可毁，镇上百姓已经遭受瘟疫。

　　我青山宗要全力维持灵脉不受损，还要镇守魔渊，实在没有余力帮助镇上居民。

　　灵脉遭噬，就不是一个镇子的事情。”

　　“好生照看。”

　　齐尘拱手问道：“洪老祖，要如何救治镇民。”

　　洪溪皱了皱眉头，皱开嘴角道：“你且看看《晓梦要略》上的医术能否救治吧。”

　　“瘟疫应该不会继续传播，若是救治不了.....”

　　接下来的话洪溪没有说，但齐尘猜到了是什么意思。

　　“好。”齐尘拱手，转身向镇子走去。

　　家门口，满地污秽之物，面容熟悉的居民们面色苍白，七横八竖的躺在地上。

　　有的还有力气哀嚎。

　　有的已经气息微弱。

　　“齐师，救救我们。”

　　众人看到齐尘归来，强撑着身体，或跪或趴，几近哀求。

　　“水中瘟疫已经被青山宗老祖解决了。”齐尘皱着眉头：“诸位放心，我会尽全力。”

　　赵希忙碌着身子，与王大娘，刘叔等人分发着汤药。

　　齐尘快步走上前去，询问道：“怎么样。”

　　赵希转过身来，嘴唇发白，已经有身中瘟疫的兆头。

　　“终归是固体驻血的丹药，这样下去怕是不行。”齐尘心中焦急道。

　　随后冲进屋子，仔细查看《晓梦要略》。

　　在最后的几页，属于三品丹方的部分，最终发现一个丹方。

　　“清瘟丹。”齐尘眼光落定在书籍之上，发现这丹方下有着详细的注视。

　　上曰：“壬戌年秋，楚地大疫，尸横十里。某尝以此方试之，然材料难得。吾翻遍千山，力竭而不得二味，眼睁睁见千余百姓腹肿而亡，尸身青黑如墨。呜呼！丹成可救万人，却困于天险，此道之憾，何甚于斯？痛哉痛哉！”

　　注末有团模糊的血印，应是作者当年以指血所按。

　　齐尘瞳孔骤缩——脚注中记载的瘟疫症状，与眼前百姓的“腹肿青斑、脉象如丝“分毫不差。

　　就连那“尸身青黑如墨“，正与渡口下游漂来的浮尸一致。

　　“这些材料，我只有二品灵药可以替代。”齐尘望向屋外，尽皆哀嚎痛哭之声。

　　赵希他们也见着病发。

　　“竭力一试！“齐尘目光坚定下来，将原本准备炼制三品清灵丹的材料全部搬到院子里面。

　　“二品灵药五年一收成，前些日子才收拢。”赵希虚弱眼中透着担心：“若用了.....”

　　“没事。”齐尘安慰道：“我不能眼睁睁见着这么多人死在眼前。”

　　庚金印记在发烫，齐尘怜悯之心无法自控。

　　将存储的所有一品丹药发放完毕，暂时控制住病情之后。

　　齐尘来到院子中，看着里里外外喘息难动的乡亲们，道：“诸位乡亲，今日我会尽全力。

　　不负你们口中齐师之名。”

　　齐尘将最后一味冰魄草投入炉中，月光正好漫过檐角。

　　他忽然明白，那脚注里的“道之憾“，从来不是材料难寻。

　　而是怕后来者忘了，这人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仙术，而是肯为凡人踏破铁鞋的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