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谭惜音
“你唱的什么?”她紧走几步,追问。
“什么唱的什么。”
“就你刚刚唱的那几句”
“宋词啊,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嘛,你没听过?”
“没听过唱的,而且你唱的很特别,节奏像歌,唱腔像戏。”
“那就叫它戏腔歌曲好了。”
“又在捉弄人,歌是歌,戏是戏,就没有戏腔的歌曲。”
“30年前也没有谭护士。”
“你,你不正经!”
“是啊,我这人脑子里乱七八糟东西很多,连我们科长都说,我不是个正经技术员呢。”
“这歌是你原创的吗?我以前从未听过。”
“为什么这么问,你一个护士又听过几首歌?”
谭护士无语了,她很像告诉他,自己也不是个正经护士,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红星医院,原红星轧钢厂附属医院,后扩建为区属医院,名字没改,位于东直门内大街南侧。
萧岩是上午出来时才知道这家医院的名字,也确定了自己是穿越而不是重生,前世四九城确有这么个医院,但是在大兴那边。
安步当车,是这个年代八成以上普罗大众的出行方式,但穿着病号服吊着胳膊走的仍属罕见,尤其后边还跟个护士。
他走的很慢,因为根本不敢走快。仅仅十分钟里,已经有两拨好心人过来问谭护士:这是不是精神病跑出来的,要不要帮忙?
谭护士走的更慢,她似乎在想着心事。那番对话之后就这样了,无论他走的多慢都坚持跟在后边,哪怕他停下也会跟着停下。
二人一前一后,路过东直门,到轧钢厂门口的时候,萧岩终于确定她当前处于半梦游状态。
结合之前的表现,或许可以问问家庭情况了!
当谭护士被寄存到保卫科时,才清醒过来:“干嘛把我带这儿来?”
“我回宿舍拿点钱,你要一路跟着的呢。原以为你路过医院时会回去呢。”
“我……你要钱干嘛?住院又不花钱。”
谭护士一时语塞,俏脸微红。说了句反驳的话,结果对方没怎样,自己脸却更红了。
“住院不花钱,买零嘴花钱。行了你先跟这等会吧,我去去就回。”
这时,廖科长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见到萧岩先是意外,而后咧着大嘴调侃:“呦,萧大技术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比这个萧岩可不怕,立马男神贾贵附体,把耳朵上那根华子取下来,双手奉上:
“这不是得了根好烟嘛,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孝敬廖科长您了,毕竟您可是轧钢厂守护神啊!”
汉语最大的好处就是,即便是个从未听过新鲜词汇,也能迅速明白其中含义。
廖科长被这记马屁拍的舒舒服服,欣然用一根能两头抽的经济烟换了那根华子。
点着之后目光转向谭护士:“这谁呀,对象?”
这算是善意的玩笑,廖科长去过病房两次,自然见过她,而且印象深刻。
此时这么说,也有迎合、巴结的意思,毕竟窈窕淑女嘛,况且在他看来,两人也算得上般配。
“嗯……嗯!”
萧岩用了两段式的回答。前一个嗯拉着长音,给姑娘反应时间,如果姑娘急着否认,就换一个说法。
后一个嗯是肯定。谭护士反应满了半拍,等她再想反驳时,那两人仿佛做起了游戏,再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回来干嘛!”
“主管抓住了?”
两人同时喷出一口烟,然后同时发问。
“拿东西。”
“跑了。”
异口同声的回答,把两人逗笑了。谭护士也笑了,把想要反驳的话都给笑忘了。
“没抓住人您还这么乐呵?”萧岩好奇的问。
廖科长摆摆手:
“唉,要不说你还是年轻。他要不跑,抓回来能怎么办?顶多扣个疏忽大意,妨碍生产造成损失的帽子,职务拿掉级别保留。
可他这一跑就不一样了,心里不虚为什么要跑啊?那肯定是和敌特有勾结了,有条件有能力跑才会跑的嘛!
这要是抓回来,再供出几个同伙,你小子就功上加功,奖上加奖。整个轧钢厂连同我保卫科民兵连,都是脸上有光。
哎?要不要我派个人去医院保护你……”
“可别!”萧岩激灵一下,赶紧否决:
“叶明择既然跑了,肯定不敢轻易露头。想报复我也得让别人来,您要真派个人去医院,那不是保护,那是给人指路呢。”
“嗯……也对。”廖科长收起玩笑的笑脸,变得严肃: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这案子市局接手了,四个派出所和联防队点名配合。你被分到南锣鼓巷,归交道口派出所管,他们兴许会找你了解情况,到时候可别瞎说啊!”
这句话警告的意味明显,意思很简单,不要把事件再扩大。
这是在提点自己。
敏感时期,敌特猖獗。作为唯一的当事人,自己的话就约等于证词。
可能一句:‘巡逻存在漏洞’,就能让保卫科和民兵连整顿半年。
一句:‘谁谁谁之前跟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能这人就得进去。即便没查出什么,以后这个人也不用想什么升迁、调职了。
萧岩略一思考,觉得这份人情不算小,必须回报。
想到就做。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里,他走到桌旁,把一张登记访客的纸反过来,画了一个轧钢厂大致轮廓,圈出七个主要区域,其中四区域里各画上两个火柴人,用箭头表示出行走路线。
剩下三个区域里没有人,只画个问号。单画出两个火柴人,头顶五星,路线贯穿整个厂的七个区域。
画完,没再说话,只对廖科长点了点头,推门出去了。
到宿舍拿上一套衣服和所有的钱,回到保卫科叫上谭护士,一起走出了张钢厂。
廖科长从屋里追出来,大声询问着什么。但萧岩没听见,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走了。
回到病房,吃过午饭,在谭护士震惊的目光里,把一张千元存折和一百块钱现金递给她:
“这张存着是我爸妈留下的,他们去西边很远的地方工作了,一时半会怕回不来。我也没地方放,你先帮我保管。
这些钱是给你买零嘴的,之前说双倍,也不知道够不够,先花着。只是别多买,兜里装下就行,不然来人了还得分给他们。
还有,我累了,想睡觉,你吃东西记得声音小点。”
这几句话说的,让谭护士有种错觉:
自己就是个风筝,有翅膀却飞不高,有脚也落不了地,就给他用线牵着,飘来荡去不得自由。
之前几天还能不搭理他,可今天跟出去转了一圈后,自己就被他控制住了,想让自己干嘛就得干嘛,不想让自己说话就说不出来。
现在更是拿出个存折显摆,一千块钱很多吗?一百块零嘴钱很稀罕吗?你拿我谭惜音当个乡下丫头啦?
可恶,说睡觉就睡觉,睡得这么快,睡死你算了!
不管了,不是想充大个儿吗,本姑娘就当真。你男子汉大豆腐总不能说话不算吧,就把这一百块钱全买零嘴!
萧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顾不上去猜。此时装睡的他,正美滋滋的翻看抽奖机上的记录。
今天是个好日子,情绪值大丰收,正负都已破百。楼振华、厂领导、四合院邻居、王秘书、办事员、廖科长,还有……嗯?
谭惜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