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护士被带走了，走时还连连回头，她看过来的眼神很复杂，有慌张，似乎也有埋怨。

　　看得萧岩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投来这样的神情，只是被公安姐姐问个话而已，起因是自己不假，可自己也左右不了啊。

　　屋里四个人，走了两个，剩下两个。

　　不同于吴玉芳的面无表情，谭护士的慌张埋怨，坐在对面的赵听岚，正肆无忌惮的瞪着一对双眼叠皮大眼睛，面带兴奋，直勾勾的看过来。

　　“你长的还挺好看！”她说。

　　一句话就给萧岩整不会了，直接干愣神。

　　缓过来后，出于礼貌和对其职业的礼敬，无奈互赞：“不不不，您，您才是真好看。”

　　“我好看我知道，别人没夸过你好看吗？”她揉了揉眼睛，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话要怎么回？姐妹你年纪不大，话可挺扎呀！

　　好在，萧岩也算是吃过见过的，腼腆一笑：“呵呵，没，别人就夸过我脸皮儿薄，跟女孩一样……”

　　赵听岚以为他后面还有话说。结果，没了，丫说到一半就直接躺下了，还回头朝向窗户，把后背冲着自己。

　　这是……别人夸你脸皮儿薄，跟女孩一样……意思说我脸皮儿不薄呗……嘿？

　　萧岩躺下，不敢再看她。这姑娘是挺好看，很像鸡腿姑娘，但她眼睛里全是求胜的欲望。

　　这种上单型女孩不好招惹，这种进攻型的美丽他也自问无福消受。

　　前世打台球时遇到过一个，一不小心就上套了，结果买车的钱就打了水漂。

　　倒不是说这种女孩不好，她们只是不适合过日子，尤其在六十年代，太闹腾。

　　无声的沉闷，一直持续到深夜。赵警花忠于职守，一刻都没让他离开过视线。晚上更是直接睡到了旁边床上。

　　她没走，谭护士也一直没回来。

　　萧岩等到她呼吸均匀了，彻底睡着了，这才调出抽奖机，点击提取那份型钢冷轧知识。

　　别说，这玩意助眠是真好，提取开始的瞬间，自己就睡着了。

　　翌日，醒来后感觉脑袋很沉，好似多出来的知识有着物理重量。这份专业知识确实很庞杂，仅仅是浏览一遍就用了快两个小时。

　　查房，换药，吃早饭、午饭、晚饭。除了前面几样和上厕所，就躺着。

　　期间两次知识类抽奖，一次惊喜，一次变态。

　　惊喜是抽到一份S195型单缸柴油机设计图纸，包括相关的材料类型与技术论证。

　　这东西足以支撑楼振华的破而后立，来源和理由让他去想，反正自己是不认的。

　　抽奖机上写明了：此技术知识超出投入百倍，须全部分享给他人，只可获取衍生回报。

　　至于变态，是萧岩心情大好之下手欠，用剩余的全部68点正面情绪抽了一次艺术类知识，收获著名钢琴曲《victory》的曲谱和相关钢琴熟练度。

　　之所以说它变态，因为这玩意直接让他睡了一整天，弄得赵警花差点报警，医院差点把他送进抢救室。

　　因为要吸收知识，所以再没跟赵警花说话，对她问过来的问题，能用嗯就绝不说啊，一如前几天的谭护士。

　　这么做也是无奈，人类大脑毕竟不是固态硬盘。

　　不想，却因祸得福，赵警花先撑不住了：

　　“这个人绝对没问题，就是这个萧岩。一般人心里有事是藏不住的，除非受过专业训练，而他的经历显然不可能接触到这种训练……”

　　赵听岚勉强撑过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就跑到副院长办公室，去给吴玉芳打电话。

　　“我知道现在所里没人，可我实在待不住了，他……他，师父~您不知道，可不方便啦……他，他晚上用尿盆……”

　　虽然她声音越说越小，但说到最后还是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副院长。结果看到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慈祥妇人的微笑。

　　赵听岚觉得脸上烧起来了：“师父~人家护士见多了这个……那个护士当然不一样啦，他俩眉来眼去的……”

　　她又偷眼看了一下副院长，发现副院长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赶紧转移话题：

　　“他肯定没问题，不然怎么会打伤那四个，这么有勇有谋的人……我不管，我想去查案，我不要每天对着根木头，他都不跟我说话！好，好好，嗯。”

　　赵听岚回来时，正赶上查房医生往萧岩胳膊上缠纱布：“已经结痂了，之后要保护好伤口，不要沾水，不能用力，再过个把星期就全好了。”

　　“那我是不是能出院啦。”萧岩问。

　　“嗯，理论上可以，不过院长的意思是，让你多住几天，多观察观察，毕竟是枪伤。”

　　“不行，我要马上出院，再躺就躺废了，厂里那么多事，还需要我……”

　　医生还没说话，倒是赵听岚大叫出声：“不行！”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她，等待她的解释。

　　“我，我是说……除非你提供线索，让我有别的事干，不然，不然就得在这看着你，哪也不许去！”

　　赵警花先是有些怯场，但话出口后就变成理直气壮了。

　　众人继续看向她，每个人心中都莫名蹦出五个字：人言否，病呼？

　　萧岩差点笑出声来，心想见过实在的，没见过这么实在的，这姑娘前几年是给惯得不轻啊。

　　想起之前抽奖得到的闹鬼的信息，觉得确实值得去探究，于是建议：

　　“线索呢，我是没有，我知道的比你们少得多。不过有个建议，你们可以去辖区各个大院去走访，看近期有哪些奇怪的事情或者传言，比如闹鬼啦、失踪啦、莫名其妙吵架啦……”

　　“好好好，我这就去！”赵听岚没等萧岩把话说完，就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然后风一般跑出病房。

　　她不觉得这个建议有多好。排查，是刑侦探案的惯用手段，投入和回报往往呈正比，缺点是累、麻烦。

　　可现在的她怕麻烦，但不怕外面的麻烦。

　　之前萧岩的莫名昏睡着实给她吓着了。可与此同时，这两天如同坐牢般的监视，早已让她闲的发霉。

　　一个小时后，萧岩一身轻松的换了衣服，离开病房往外走时，在走廊尽头遇到了同样一身便装的谭护士。

　　她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放着包裹，低着头，眼睛看向地面。脸上的忧郁已浓的化不开，却被内在的骄傲强行撑直了脊背，给人一种‘死犟’的错觉。

　　这个状态，这种气质，像极了跳崖前的小龙女。

　　“怎么在这，今天歇班？”他问。

　　“啊？”她惊讶地抬头，视野被他的笑容填满。她想回复一个笑容，但脸颊的肌肉不听使唤，尝试几次后，颓然放弃。

　　“我，我在等你，听说你要出院，之前不是说好出院了去看娄先生吗，我，我可以给你指路。”

　　她声音很小，完全不像赵警花，可以把一个荒诞理由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可就是这么小小的一声，让萧岩仿佛得了心绞痛，而面前的她变成了硝酸甘油。

　　早就猜到她与楼振华沾亲带故的萧岩，感觉自己提不起哪怕一丝勇气去拒绝她。

　　“那走吧？”他愉快的建议。

　　“嗯。”她答应着，却站起身，把他拉过来按到长椅上：“你等着，我先去打个电话。”

　　……

　　坐上传说中顶着煤气包的公交车，拎着稻香村的大八件，在太阳逐渐转烈的时候，来到娄公馆。

　　进门，换鞋。

　　娄家客厅看不到金碧辉煌，却依旧奢华无比，好些东西只在电影里见过，甚至有些都叫不上名字。

　　楼振华穿着一身当代罕见的浅灰色西装，坐在单人皮沙发里，面前茶几上摆着一盘象棋。

　　见萧岩进来，微笑着以手相请：“杀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