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所谓困难
一上午的时间,在并不轻松的闲聊中度过。
萧岩绞尽脑汁的回忆童年,磕磕绊绊的描述着父母。楼振华轻描淡写讲着战乱年代,把一些自认为是经验的东西灌输给他。
午饭时没喝酒,饭菜也很简单,四菜一汤,没肉。
用餐时没人说话,似乎只有萧岩吃饱了。其余四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他报以笑容。
饭后,在一楼客房小睡片刻,醒来后发现谭惜音坐在床边,自己的一只手被她抓住,放在腿上。
她穿了一件刺绣的素色缎面旗袍,梳着冯程程同款的刘海加麻花辫的发型,脸上化了浓妆,坐在那里,安静的像个NPC。
跟随她来到隔壁书房,书房很大,桌子也很大。
娄家人似乎都出去了,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当萧岩问起时,谭惜音没说话,只是低头,脸红,往前靠近了一步。
她往前走了一步,萧岩往后退了一步。
说实话,他不是个吃素的人。
但今天的情况有点怪异,让他不由自主生出戒备。
从来到娄家,见到楼振华,怪异的感觉就已经有了。
这位本应高高在上的成功人士,突然改变人设,用了一句类似平民的问候,试图显示亲近。
坐下之后,一顿瞎客气,等待女主人入场。
女主人来了,用看待女婿的目光审视,虽然说的话都很客气,男主人也表示了不必介意。但毕竟是来了,也看了。
饭后,小睡,然后家里似乎没人了,只剩下了两个彼此间有过暧昧的男人和女人。
以上种种,绝不可能是这家人的常态,至少萧岩有这个自知。
都是试探,甚至有挖好了坑等你来踩的嫌疑。要真下嘴,谭惜音肯定不会反抗,但之后就要被捆上车了。
当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所以他准备试探一下。
“东西呢?”他问。
“什么?”她反问。
“作图的东西呀,纸、笔、角尺、圆规这些。”他摊手。
“哦,我去给你拿。”她似乎醒悟过来,转身跑出去。
稍倾,她跑回来,抱过来一堆东西,径直走过去,要放到桌子上。
“别往那放,那桌子不合用,你直接给我吧。”
“哦。”她听话的停下脚步,把东西递给他。
萧岩接过那些东西,表情玩味的看着她的眼睛,用很小的声音,说出一番如同晴天霹雳的话:
“你是个好姑娘,不该被人像木偶般操控。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和自己,其他所有人对你的好,都或多或少带有目的。
我不敢说这话全对,也不敢说这话全错。对错,需要你自己去判断。
我挺喜欢你的,我会用行动配得上这份的喜欢。如果你也喜欢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地上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往无数个地方,无路可走的人,或是被蒙了眼睛,或是自己选择了死路。
我的这些话,你就当是胡说,不用跟外人学。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现在,我要离开这里了,之后不会再来,我的房子已经修好了,没有任何理由在外过夜,那对我的名声不利。
如果你有勇气去找我,那所有问题,我帮你解决。好了,我要走了,不用送。你今天很漂亮,是我喜欢的样子,只是此次,别再用粉遮住了脸。”
说完,萧岩毫不留恋的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万幸,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哭花了妆容,却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的姑娘。
她的眼神很复杂,似有希望,也有绝望。
暗暗叹息一声,侥幸心理在脑海中嚷嚷:这就是个误会,你个傻叉,赶紧冲过去抱住她,把她掳走都行,别特么走,走了就回不来了!
但理智告诉他:误会的种类有很多,唯独不包括刻意。伴侣的选择也有很多,笨的可以,但蠢的不行!
走出娄公馆,他家的司机追出来老远,喊着要开车去送。萧岩说了好多客气话,婉拒之后,还是走了。
谭惜音躲在院门后,通过缝隙,看着他一步步远去。
耳畔回荡着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想要理出个头绪,可心里乱成一团麻,抽不出哪怕一根。
他走了,仿佛把心和肉都一并带走了。谭惜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衣服下只剩下了一张皮。
“为什么没留住他?”楼振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应。
“你应该知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现在机会放跑了,你要做的不是傻站着,是追上去,抓住他,用尽一切办法让他回来,哪怕把敏感部位主动递到他手上!”
她惊愕的回头,用恐惧的目光望向那个亲人。
“现在,马上,去追。三天之后,我要见到那份图纸,如果没有,你也不用回来了!”
恐惧换成了哀求,泪水不争气的环绕住眼睛,让视线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
“需要我推你一把,还是替你喊一声?”
扭曲的视野里,这个人明明在笑,但发出的声音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谭惜音觉得整个世界即将崩塌。如果不是远去的那个人,用一番话给了自己垫底的勇气,她觉得自己此时已化为了一捧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低下头,看着身上那件名贵的,不属于自己的旗袍,她说:“走远了。穿着它,怕是追不上。我换件衣服,跑着去。”
萧岩走在街上,觉得四月末的天气很不友好,半旧的中山装虽然只有一层,但也架不住情绪激动、气血翻涌、脑袋里打架、头发根冒汗。
开始他还走得很快,可随着思绪纷乱,脚步也越来越慢。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
一个在金箍棒戳到脸上,而后几秒钟内恢复冷静,让别人看不出半分端倪的姑娘,会蠢吗?
一个能把钢琴演奏到足以上电视的程度,十年坚持只是保底的姑娘,会蠢吗?
或许,她就是蠢的,但这份‘蠢’,会不会只被自己看到了?
想到这,脚步快要迈不动了。
他后悔了,想转身回去。
他也愤怒了,不是气别人,而是在气自己。自从穿越过来,每天都活的像个耗子。哆哆嗦嗦出门,鬼鬼祟祟回去。真是给穿越者丢脸啊!
他决定改变这种现状。
是坑又怎样,填上就是。就像至尊宝上了夕阳武士的身,如果他是穿越者,肯定就不回去了!
是局又怎样,在金手指面前,你们就只配是个蝉和螳螂。只要预判了你们的预判,再高端的局,也就是个明牌斗地主!
谨小慎微,畏首畏尾的还能叫穿越者吗?
不给人帮忙,再顺手坑掉他的裤子,正负面情绪全收,那金手指不成了摆设?
他醒了,也悟了,醒悟的瞬间突然想笑。果然,人就是这样的善变!
所谓困难,多数只是不能适应,为之后的安逸着想,自己编造出的,应付他人的谎言。
而一旦说服了自己,把预想中的下限降低,再去看那个困难,仿佛自己膨胀了上万倍,高山变成了小丘,大河变成了溪流,之前的万万不能也变成了稍稍费力!
一念至此,不再犹豫。停步、转身,回望。
萧岩真的笑了,笑得心花怒放。
他看到那个险些失之交臂的姑娘,换了身朴素衣服,洗尽铅华,正埋头朝自己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