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轻摇羽扇：“主公息怒。嘉夜观天象，袁绍虽强，却有十败；主公虽弱，却有十胜。”

　　“哦？”曹操来了兴趣说道：“愿闻其详。”

　　郭嘉娓娓道来：“袁绍繁礼多仪，主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

　　绍逆动，公奉顺——此义胜也。

　　汉末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公纠之以猛——此治胜也。

　　......

　　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此武胜也。

　　曹操抚掌大笑：“奉孝此言，令我茅塞顿开！但眼下该当如何？”

　　郭嘉正色道：“当务之急，乃是徐州吕布！袁绍既北攻公孙瓒，主公当趁机先灭吕布，除后顾之忧，再图河北。否则他日与袁绍交兵，吕布必袭我后路！”

　　次日朝会过后，荀彧找到曹操补充建议：“吕布勇而无谋，但徐州城坚。不如先密信刘备，令其为内应与我们一起消灭吕布。”

　　曹操颔首：“文若老成持重，我即刻修书玄德。”

　　同时，为麻痹袁绍，曹操上表天子：“封袁绍为大将军、太尉。”

　　总督冀、青、幽、并四州军事，给袁绍密信承诺助其攻打公孙瓒。

　　使者快马加鞭将诏书送至邺城。袁绍得信大喜：“曹操果然畏惧于我！“当即点兵十万，北攻幽州。”

　　七日后，刘备的回复送至许都：“备虽驻小沛，日夜思报国恩。吕布残暴不仁，徐州士民怨声载道。若明公兴师，备愿为内应，共同讨伐吕布。”

　　曹操将信传示众谋士。

　　程昱提醒：“刘备枭雄也，恐其坐收渔利。”

　　贾诩阴恻恻地笑道：“不妨将计就计。破吕布后，再软禁刘备于许都。”

　　“文和先生，此计不错。”曹操道

　　曹操写了一封信交给信使，让其送过去给刘备。

　　徐州城的春日总是来得格外早，刺史府后园的桃树就已绽出点点粉红。

　　吕布命人将宴席设在临水的亭台中，文武官员分列两侧，歌姬们在铺着锦绣的地毯上翩跹起舞。

　　陈宫站在廊柱的阴影里，看着陈珪举着青铜酒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谄笑。

　　“将军神武，可比肩古之项羽！”

　　陈珪的声音像掺了蜜的醋，甜得发腻，“当年虎牢关前独战三英，今日坐镇徐州又使百姓安居乐业，真乃当世罕见的仁德之主啊！”

　　陈登立即接话，年轻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家父所言极是。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恃强凌弱，唯有吕将军体恤民情，减免赋税，近日街头小儿都在传唱'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仁政惠民，天下仰慕'呢！”

　　亭中的烛火将吕布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得发亮。

　　陈宫看到吕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握着酒樽的手指轻轻敲击杯壁，这是他被奉承得舒坦时的小动作。

　　坐在下首的张辽皱了皱眉，低头抿了口酒；高顺则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佩刀，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陈公过誉了。”

　　吕布嘴上谦虚，却已命人给陈珪父子斟上珍藏的杜康说道：“治理徐州还需仰仗诸位贤才。”

　　丝竹声又起，歌姬们甩动水袖，在《霓裳》曲中旋转如风。

　　这对父子每次吹捧吕布后，城中总会莫名其妙少几车粮草，或是某个坚持向吕布直谏的官员突然暴毙。

　　这些事像鱼刺般卡在陈宫喉头，终于在宴席散后独自求见吕布时吐了出来。

　　“主公可知陈珪父子近日与曹营密使三次会面？”

　　陈宫直接呈上探子送来的竹简，陈登父子在城南的别院藏着曹操亲笔书信，称赞他们'周旋虎侧，功在社稷'。”

　　吕布的书房里弥漫着皮革与铁锈的气味。

　　吕布正在擦拭方天画戟，闻言动作一顿，烛光在那双鹰目中跳动：“公台，你总是这般多疑。”

　　陈元龙昨日还献上良马百匹，若存二心，何必如此？

　　“这正是其狡诈之处！”

　　陈宫上前一步，袖中竹简哗啦作响道：“陈登父子表面阿谀奉承，实则为曹操内应。上月运往小沛的军粮在半路被劫，路线只有陈登知晓；前日臧霸将军遇刺，凶手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陈珪的别院！”

　　画戟突然横扫过来，锋刃在陈宫鼻尖前寸许停住。

　　吕布眼中寒光凛冽：“陈宫！你三番五次离间我与陈氏父子，究竟是何居心？莫非因他们得宠而生妒？”

　　外面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渐近。

　　陈宫望着这个曾经在虎牢关让其一见倾心的英雄，此刻吕布的瞳孔里仿佛只倒映出一个“搬弄是非”的谋士形象。

　　喉头突然涌上腥甜，陈宫强压着咳嗽继续说道：“当年兖州之事，将军忘了吗？”

　　“住口！”画戟重重砸在地上，夯土飞溅，“再敢诋毁功臣，军法处置！”

　　走出书房时，初春的夜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

　　魏续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陈宫知道明日城中就会传遍“陈宫妒贤嫉能“的流言，而陈珪父子将更加肆无忌惮。

　　这感觉就像看着有人给醉汉递酒——明知结局是坠崖，却拦不住那递酒的手。

　　回到住所时，案几上摊着徐州布防图。

　　烛泪在图纸上凝成红色的丘陵，恰似未来可能血流成河的战场。

　　陈宫抓起酒壶猛灌一口，劣酒的灼烧感却压不住心头寒意。

　　屏风后传来轻响，高顺不知何时立在阴影里，铠甲未卸。

　　“又进谏了？”

　　高顺递来一块湿布，陈宫这才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陈宫苦笑道：“当年在兖州，他至少还会听完分析再拒绝。”

　　高顺沉默地擦拭着他的长剑。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剑尖凝成一点寒星。

　　这个寡言的将领用动作表明态度，高顺明日会加强西门守备。

　　与此同时，陈府的书房里飘着安神香的烟雾。

　　“父亲，陈宫今日又去见了吕布。”

　　陈登蘸墨在竹简上记下城中守军换防时间，“要不要让'黑蜂'处理掉这个麻烦？”

　　老谋深算的陈珪却摇头：“留着他。吕布越排斥忠言，对我们越有利。”

　　陈珪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说道：“只是要加快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