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宛听了，忍不住喟叹道：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可以大到这个地步呢？”

　　陆航实实在在讲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与人的差距，甚至要比人和草履虫之间更大。”

　　“一位超级学霸辛苦研究数十年的成果，最终的用途可能仅是节省了某位旷世奇才，一下午的思考时间而已。”

　　“所以啊，你也不用太焦虑，当个傻子也挺好的......”

　　顾小宛唉了一声，紧接着柳眉倒竖，气恼的握紧粉拳，“傻子打人也很疼的喔！”

　　“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挺多，但是鹅蛋这么大的拳头挺少见，小小的也很可爱。”

　　陆航调侃她一句，接着恢复神色，一本正经的说：“行了，坐这儿半天歇够了吧，该干正经事了。”

　　“哦，好哒。”

　　顾小宛虽然想再偷会懒，但慑于陆神的威压，也只好老老实实捧起那本法文的《函数论》。

　　清清嗓子后，清亮悦耳的翻译起来。

　　两人每次占座都选择图书馆的角落，挨着窗户。

　　再加上顾小宛一个女生没那么粗犷的嗓门，因此声音基本局限于陆航一个人听到。

　　顾小宛的音色清越悠扬，听上去就像收音机在小声的播放评书一样。

　　陆航沉浸在《函数论》的内容中。

　　拉格朗日对于欧拉公式的解析，可谓鞭辟入里，让人不由得沉醉在这些优雅的公式证明中。

　　陆航的思维仿佛也穿越历史长河，与几个世纪前的莱昂哈德·欧拉会晤，并聆听对方的讲坛。

　　这位13岁考入名校、16岁研究生毕业、24岁身居正教授职的不世天才，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将微积分的状元、榜眼、探花三大函数——

　　指数函数eⁿ、余弦函数cosX、正弦函数sinX联系起来，破解了数学家们研究千百年的难题！

　　陆航不由自主的追随着拉格朗日的语言，一起推导起来。

　　甚至迫不及待的催促顾小宛语速再快一些，想要听到后面的内容。

　　等《函数论》第五卷的几章都翻译完，陆航仍意犹未尽，但顾小宛却忙不迭的摆手，

　　“不行了不行了，停一下！”

　　她抱起马克杯咕咚咕咚的灌了大半杯水，然后才说道：“嗓子都快渴冒烟啦。”

　　陆航这才勉为其难的让她歇一歇。

　　喝完水，她又抱着杯子重新去锅炉房接了一杯，连带着陆航的65式水壶也给灌满了。

　　回来后，顾小宛倚在窗边活动腿脚，小声嘟囔，

　　“这么难懂的天书，也就你觉得津津有味，我晚上读小说都没这么快过……”

　　陆航故作高深的说了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顾小宛切了声，“你要真的是鱼就好了，我立马化身渔翁把你捞回家，清蒸、红烧、水煮、油炸、烧烤！”

　　陆航嘴角抽了抽，真是个顽皮的家伙。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除了听顾小宛在图书馆翻译《函数论》的后面几卷内容，就是往办公楼跑，继续跟庄教授推导公式。

　　同时也没忘了往主教楼的地下机房跑，接着用Basic语言编译斐波那契数列的轨道计算工具。

　　虽然他本身不怎么擅于编程，好在Basic语言没有C语言和Fortran语言那么复杂。

　　很适合小白编写一些卫星轨道的可视化程序，也能随时修改测试逻辑。

　　“DECLARE SUB DrawOrbit(x!，y!，r!，col%)......CONST VenusAU=0.723......”

　　“初始速度逼近3km/s时，直接将脉冲速度忽略不计，利用指标函数的特性和开普勒算法，预报Lambert段的转移时间。”

　　“DIM t AS SINGLE，theta AS SINGLE......CALL DrawPlanet(θ，θ，SunR，14)......”

　　“指标函数J=(N-1)(i=1)∑(∆Ti+a·㏒₃di)+∆t1+∆t2，设di为推了∆Ti时间后的转移距离、a为调整一个数量级的系数。”

　　陆航一边操作着电脑，一边重新修改了指标函数的表达式。

　　因为他发现原来的指数函数，会造成超过100km的轨道误差。

　　因此引入了新的系数a，来防止积分过程造成的误差影响。

　　并利用指数函数的引导作用代替原来Lambert段的瞄准作用。

　　等陆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Basic语言编译完成后，尝试着运行了一下脚本。

　　结果电脑屏幕蹦出来一行醒目的提示——

　　“Out of memory in line 100！”

　　陆航傻眼了，没想到脚本压根运行不起来。

　　而且这台长城386还没反应了，似乎是搞死机了。

　　这要是被机房管理员发现，肯定得劈头盖脸的呵斥自己一顿，没准把自己的机时配额直接没收了。

　　眼见着管理员又背着手溜达过来巡视，陆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在办公楼跟庄教授、高教授吵公式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好在关键时刻，他疯狂摁的Ctrl+Break键终于奏效，强制退出了程序，电脑重新回到桌面。

　　陆航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够命苦，看来除了学习拉格朗日的《函数论》，改天还要恶补一下《Basic计算机语言》了。

　　脑壳疼！

　　脚本运行失败后，陆航也不敢再瞎试了，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下机了。

　　等自己钻研一下，或者找个精通计算机的程序员来瞧瞧吧。

　　由于下机很早，陆航回宿舍时才八点来钟，意想不到的是龚斌、王尔德、刘若宰都在。

　　还有隔壁寝室的王阳，也就是航空航天系三班的班长。

　　四个人正围着长条桌打双升。

　　即俗称的拖拉机，两两为一组，通过出牌和组合尽快将手中牌打完，并尽可能获得更多的分数，分高的一组算胜方。

　　四个人打的热火朝天，每张脸都贴着十几张字条，看样子是输的一方要惩罚贴这玩意儿。

　　见陆航推门进来，王尔德忙站起来挥手，

　　“老四今儿回来这么早？正好，过来替我打牌，阮芳马上就下课了，我得去教学楼接她！”

　　班长王阳笑骂他一声，“你将来肯定是妻管严。”

　　王尔德又被刘若宰踹了一脚屁股，便嘻嘻哈哈的走了，临走前拍拍陆航的肩膀，

　　“这仨人牌臭的很，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把他们虐的呜哇乱叫。”

　　陆航笑了笑，进门把书包放下，然后坐在了原本王尔德的位置上，跟对面的王阳是一组。

　　果不其然，另一组的龚斌和刘若宰立马就被杀得丢盔卸甲，分数都被扣没了。

　　两张脸的字条，更是粘得跟卷帘大将似的。

　　又输掉两把之后，刘若宰直接破防，摔牌投降了，

　　“不玩了不玩了，老四这家伙记牌忒清楚了，就跟开透视眼似的！”

　　龚斌一张胖脸也憋得通红，“靠，再也不跟老四打牌了，这记性比出老千还可怕啊。”

　　王阳倒是玩的很尽兴，问道：“陆航，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早？”

　　陆航笑笑，“学累了，放松一会呗。”

　　龚斌说：“要不整两瓶儿？”

　　几人一拍即合，只见龚斌打开自己的铁皮柜子，从里面摸出来几包花生米、火腿肠，还有咸蛋榨菜之类的，一股脑都扔桌子上。

　　陆航笑着说：“破费了啊老大。”

　　龚斌潇洒的一摆手，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无所谓，这才几个钱，大家高兴就行呗。”

　　刘若宰则道：“菜有了，没酒啊，谁跟我骑车去北门买点？”

　　王阳站起来说：“这好办，去隔壁几个宿舍问问，凑几瓶啤酒还不简单？包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