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个问题不经意就从姜十的嘴里脱口而出。
古榕树下，老先生双手负背，正为眼前十位学徒授业解惑，突然传来的一声提问，打断了老先生的课堂。
“安静，课堂上别捣乱，好好听课。”老先生转过身，语气有些不耐烦。
姜十抬头望着天空，似乎将老先生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自言自语道：“还有......还有一个问题，先生请问世上是先有人，还是先有妖。”
说完，姜十低头看向老先生，脸上竟是一抹充满求知欲的笑意，这个问题他前前后后问了很多人，可一直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老先生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只是第一次他觉得不够慎重，一直没有给出他答案。再此之后，老先生想了很久，才坚信自己的答案。
“人。”
老者很从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看着姜十木讷的眼神，继续补充着：“人的七情六欲一旦超过了一定界限，那么此人一定会被欲望吞噬，最终沦为妖怪，所以我认为是先有人。”
姜十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老先生很诧异。
“难道是妖？”老先生问道。
“请问先生，要是有妖错把自己当成人，而后有一天变回了妖，误以为自己是由人变成妖的，那么此又何解，先生还坚持这个答案吗？”姜十站起身，义正言辞说道。
“这......”老先生顿足一会，摸了摸身旁郁郁葱葱的大树，“凡事皆有根，人因情欲幻化为妖，那么妖又如何变为人，你可知？”
凉风袭过，茂密的枝叶飒飒作响，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方圆百里尽是枯木、寸草不生。
姜十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才回答：“我认为妖是妖，人是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妖不会成为人，人也不会变为妖。”他不知何时掏出一张黄符掐在双指之间，随着一阵白光闪过，席地而坐的学子皆化为白骨散落在地，教书育人的老先生却消失在原地。
姜十双指掐着一张新的黄符，站在原地看着身旁的老榕树。
只见那棵老榕树连根拔起，发出老先生的惨白无力的声音，大喊着：“为什么你要多管闲事，为什么要阻止我给学生们传道解惑，该死，你真该死。”
老榕树挥舞着粗狂的藤鞭，朝着姜十而去，数百条藤鞭像雨滴般倾盆而下，顷刻间浓烟四起，仿佛先生在惩戒调皮捣蛋的学生，不同的是这样的鞭惩是会死人的。
待到浓烟散去，让人意外的是姜十依旧站在原位，只是皮开肉绽，身上泛着一层白光，他鞠着躬，双手抱拳，嘴角泛着血丝说道：“感谢先生的授业传道。”
老榕树看着姜十的这番举动，稍许有些发愣，舞动的藤条也都戛然而止，下一秒，一簇火团从天而降，瞬间老榕树便淹没在火海当中。
火海中的老先生似乎想起来什么，那天的烈日也是如此燥热，口干舌燥的赶路书生昏厥在此。
最后老先生只留下一句话，‘姜十，你要相信先生，一开始也是人’。
......
数年前，位于云溪洲东南一隅的姜村，来了一位奇怪先生，他背靠着一棵榕树，每日无偿为姜村的孩童们教授学业。
姜村处在深山老林中，村子里识字的人寥寥无几，更不可能有私塾，奇怪先生的到来更像是一束‘光’，点亮了所有村子孩童的求知欲。
孩童跟着先生读书识字，先生倾囊相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有时候还有孩童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只是不久后发生了一件怪事，山林里的草木不知什么时候，片区接着片区的枯萎。起先村民们并不在意，认为只是偶然情况。
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怪事变得越发有规律，一个月都会有大片区域的草木消失。渐渐地，森林里动物也少了，村子赖以生活的生计没了，很多人都开始搬迁离开。
有人说这是诅咒，有人说这是惩戒，有人说这是妖魔鬼怪所为，但没有人发现真正的真相。
最后姜村只剩下一片荒芜，所有人都离开了深山老林，更确切的来说，是全部人都逃离了荒地，方圆百里早已寸草不生。
唯独一棵树，一位先生依旧在。
......
姜十嘴角血水泪水混在一起，说起这段往事时候还咽了不少。
听完他说得故事，一位梳着马尾辫的女子，揪着姜十的耳朵，怒道：“就算他是你的授业恩师，你也不能站着挨打呀，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想着这么被打死。”
“哎哟，疼疼疼，我现在是伤者，轻点轻点。”姜十面露难色，一边喊疼一边求饶。
“师姐，你就饶了师兄这回吧，毕竟那是师兄的启蒙先生。”一旁一位小个子，年龄不大的孩童，一手一个糖葫芦，此时开口求情。
马尾辫女子一手揪着姜十耳朵，一手举起落下，重重地给了孩童一个大板栗，“要不是你吵着要吃糖葫芦，你师兄也不会一个人先到这里来，你还有脸求情。”
糖葫芦小孩委屈巴巴地看向姜十，师兄我也帮不了你了，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就在姜十准备‘慷慨赴死’时候，女子松开了手，问道：“师兄，按照你所说，这树妖也没有伤人性命，为什么师门任务却是树妖杀人，除之。”
姜十擦了擦嘴角，轻声道：“先生以草木为食多年，最终草木皆枯，要想活下去，我想最后他还是吸取了活人作为养分。”
“还有，就算先生不杀人，其实也是不对的。”姜十很小声地自言自语。
女子和孩童都点了点头，很认可眼前这位师兄所说的一切。
三人在短暂休整后，便离开了这片荒地。
微风习习，一棵幼苗从贫瘠的土壤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