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顿悟
五里沟的傍晚飘着炊烟,韩父正蹲在门槛上修补锄头,忽然听见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是个穿靛蓝缎子衣衫的胖子在门口勒住缰绳。
“三弟?”
韩父手里的木楔子啪嗒掉在地上。
这衣裳鲜亮得能照出人影的,可不就是韩家近些年混的最开的韩老三?
“大哥!”
韩三叔利落地翻身下马,从鞍袋里拎出两包油纸裹的酱肉。
“瞧瞧我给俩侄子带什么好东西了!”
韩母闻声从灶间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杂粮面。
就在三个大人寒暄时,两个泥猴似的小子从后山窜回来。
韩枫牵着韩立,怀里还抱着野果。
“三叔!”
韩立眼睛黏在酱肉上挪不开。
晚饭时三叔掏出一角银子压在炕桌上。
“大哥,这次门里要招收弟子,每个外门弟子都有推荐资格,你也知道,我至今未婚,这不就想起这俩侄子了吗。”
桌上的银锭在月光下映得韩父眼睛发亮,三叔一见有门便继续道。
“要是俩孩子有造化,不但免食宿学武,每月还有这个数。”
“一钱银子?”韩父的筷子掉进菜汤里。
“是一两!”
三叔大笑。
“不过要能通过考核……”
他忽然压低声音。
“隔壁村张财主家的小子,去年刚成了内门弟子,现在那老家伙连里长都得让他三分。”
韩母攥着围裙的手松了又紧,韩父的烟袋亮了又亮。
……
五里沟的清晨笼罩在薄雾中,韩父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韩母在灶台前忙碌,铁锅里的杂粮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蒸汽模糊了她的面容。
“当家的,老三说的那事……”
韩母搅动着粥勺,声音压得很低。
韩父重重叹了口气,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学武是好事,可这一去……谁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屋内,韩枫闭目盘坐在炕上,呼吸绵长。
他的神识虽未恢复,但前世化神修士的灵性仍在,能轻易感知到父母的犹豫。
他指尖轻轻一弹,一缕无形的精神波动悄然扩散。
韩母忽然觉得心头一松,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
她转头看向韩父,语气坚定起来。
“娃他爹,让俩孩子去吧!留在村里能有啥出息?老三在外面混得不错,总比跟着咱们种地强。”
韩父一愣,原本纠结的心思莫名豁然开朗。
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点头道。
“也是,总不能让他们跟咱们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三个月后,青牛镇。
街道上人声鼎沸,挑担的货郎、叫卖的商贩、骑马的富家子弟交织成一幅繁华画卷。
韩立紧攥着衣角,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新鲜事物。
他从未见过这么高的楼、这么宽的街,甚至空气中都飘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哥,那是什么?”
韩立指着路边一个糖人摊,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韩枫瞥了一眼,淡淡道。
“糖人,用麦芽糖画的。”
“两位小少爷,来一个?”
摊主笑眯眯地招呼。
韩立脸一红,慌忙摇头。他知道家里不宽裕,这一路的花销都是三叔垫付的。
韩枫却径直走过去,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
那是他前几日“偶然”在路边捡到的。
“要两个,一个兔子,一个老虎。”
摊主手脚麻利地熬糖作画,韩立捧着糖人,眼睛亮晶晶的。
一旁的三叔暗暗称奇。
他本以为乡下孩子初来乍到会畏手畏脚,可韩枫的表现完全不像个九岁孩童,反倒像个见惯世面的老江湖。
“小枫啊,你以前来过镇上?”
三叔试探着问。
韩枫咬了一口糖人,甜味在舌尖化开。
“没有,但之前听老张叔讲过。”
三叔恍然,心想这孩子怕是天生早慧。
他哪里知道,韩枫的平静源于数百年的修真记忆,青牛镇的繁华在他眼中不过区区凡俗罢了。
夜幕降临,三叔将兄弟俩安顿在客栈。
韩立趴在窗边,望着远处隐约的灯火,既兴奋又忐忑。
“哥,你说咱们真能通过考核吗?”
韩枫盘坐在床上,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肩头。
“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韩立莫名安心。
第二日清晨。
青牛镇的薄雾还未散尽,街道上便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辘辘声。
三匹枣红马拉着的乌篷马车停在客栈门前,车辕上插着绣有“玄”字的黑色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王护法一袭墨蓝劲装,腰间悬着鎏金令牌,负手立于车旁。
他生得方脸阔额,本该是不苟言笑的面相,此刻却莫名对韩家兄弟生出几分亲近。
见韩三叔领着两个孩子出来,竟破天荒主动迎上三步,伸手揉了揉韩立的发顶。
“不错,不错。”
这本不该是王护法会流露的态度。
随行弟子面面相觑。按规矩这韩胖子是能举荐一个弟子的。可是看王护法这个样子,也没谁敢去质问。
有个年长弟子刚要提醒,却见王护法眼风扫来,顿时噤若寒蝉。
“上车吧。”
王护法亲自撩开车帘。韩立受宠若惊地蜷在角落,韩枫却泰然自若地坐下。
马车内弥漫着新漆与皮革混杂的气味,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拨童子此刻却因王护法的特殊对待打破了格局。
左侧锦缎衣裳的富家子弟们突然集体噤声。
“这位兄弟,可是哪家的公子?”
领头的圆脸少年率先凑近,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有意无意的显露出来。
韩立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粗糙的布鞋在车板上踩出刺耳的声响。
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铜质车壁,鼻腔里突然涌进各种陌生的香气。
熏过檀香的衣料,还有某种甜腻得令人头晕的香囊味道。
右侧粗布衣裳的孩子们集体瞪大了眼睛。
有个缺门牙的男孩刚咬了一半的炊饼从嘴里掉出来,在车板上滚出个灰扑扑的圆弧。
他们从未见过这些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如此殷勤过。
“散开。”
韩枫突然出声,九岁孩童身躯散发的气势竟在逼仄车厢里划出无形的界限。
正要上前搭话的舞岩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原本举到半空的蜜饯盒子僵在原地,他看着韩枫的眼睛。
那根本不像人的眼神,倒像寺庙道观里供奉的神佛,冷冷俯瞰众生。
就这般韩枫所在之地除了韩立无人再敢靠近,韩枫闭目沉思。
这般化凡对自己那颗冰冷的魔心也有些作用,在万丈红尘中体会众生魔性,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虽然自己创造的功法被天道扭曲了,但是自己所行之魔道并没有被篡改。
所谓,舍我成魔,舍魔成我。舍我成魔是第一步,要是连魔修连舍我成魔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走出无上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