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墨输之辨
哗啦啦···
清晨的水还未被晒热,捧一把泼到脸上很是痛快。
韩舒驱散了朦胧睡意,细细品味昨日的离奇梦境,忽有一些念头涌入脑海。
大猴子周圣曾言说,他开创了“风后奇门”,武当掌门周蒙对此的评价是“他也配?”
马本在临死之际,也曾言说自己不配继承“神机百炼”。
由此可知,当初在二十四节通天谷悟道的八人,是从紫阳山人张伯端遗留的信息中,领悟了异术,而非是“八奇技”的开创者。
神龟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如果说“风后奇门”真的始于华夏上古的宰相风后,那“神机百炼”,未必没有可能是那位被尊称为“木匠之神”、“巧圣仙师”的公输班所创。
面对仅需三、四秒就能完成化物的“神机百炼”,墨家至圣手底下的神机造物,又该如何应付?
攻城战输了九局的公输班,会在神机上赢回一筹吗?
“科圣”墨翟和“匠神”鲁班后来比试的结果如何?
一连串的问号下来,搅弄得韩舒心神难安,心里无比刺挠。
为什么偏偏要在那种关键时刻惊醒,哪怕是梦,后面的故事都无法知晓了。
这要是一个扑街作者的小说,如此断章都是活该会掉追读的!
“啊呲呲···”
一旁骚动不安的韩舒惊扰了睡梦中的韩富贵,老爷子看了眼床头钟表。
在韩舒神游天际的畅想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已经六点多了。
“小舒,这么早就起了,睡得怎么样啊?”
“不算好。”韩舒如实作答,那梦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索性一并说出了口。
韩富贵听了故事,频频点头,要回墨门给老祖上香,前一夜老祖就入梦而来,是个好兆头。
而墨输之辨,以前在墨门习艺时也听人争论过不少。
墨门子弟,自是站到了老祖这边,所谓“术业有专攻”,要他们用现代话来讲,先圣墨翟怎么也算个军工大佬,鲁班的话,土建祖师爷,高贵的土木老哥···
韩舒感觉受到了冒犯。
因为前世,他真的是一名高贵的土木学长。
工地打灰的土木人,学业辅修是机械工程,“两大护法”专业,若不是闯入二楼的大运,韩舒估计上辈子也有了。
往事不堪回首···
听完爷爷的话,韩舒微微点头示意,没发表太多的意见。
人心大多都是偏的,他毕竟问的是墨门子弟,这要是问天工堂的匠人,估计又会得到不同的结果。
一老一少收拾行李,去楼下吃了早餐。
山河四省在饮食上大有相近之处,韩舒点了胡辣汤,搭配水煎包和油条。
汤汁麻辣爽口,水煎包馅料丰富,肉馅还不像后来那样用了过多的科技狠活,所以口感味道上佳,他便多吃了几个。
等韩舒赶赴尧山,日头刚过晌午。
墨子祠前的汉白玉碑威武矗立,碑帽是龙凤图,碑周围刻有墨子“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贵义”等一系列政治主张。
玉碑后,古典幽静、青瓦木檐的小居鳞次栉比,仅有五六个游人穿梭其中。
工作区的老者远远望见了入门处的爷孙二人,不由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现今的异人门派,大多与普通人的生活紧密结合,墨门背靠景区,门长同样是“墨子故里”旅游管委会的会长,名为杜玉衡。
“小富贵,当初你不告而别,断了音讯,距离现在该有六七年了,怎么突然又想回来了?”杜玉衡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别用那个称谓喊我!”韩富贵怒道,“师兄,别来无恙?”
“还好。”杜玉衡轻描淡写的一句,视线从韩舒身上扫过。
“那两个混账呢?”
韩富贵说的是陈枢和宋玑,当初追杀马本在一家的两个门人。
杜玉衡道:“你废了两人,有了异人眼界的他们,无法以正常心同普通人相处,无法炼炁,他们在门内同师兄弟也是格格不入,我便将他们安排到冷清的景点负责收票了。”
“小富贵,你毁了他们的一生。”
韩富贵摇头道:“别随便往人头上扣屎盆子,是他们自己毁了自己。”
“即便当初两人行事的事由有狡辩成分,但我依旧认为他们没错。一个顶尖异术,足够撑得起门派发展,况且异人间的厮杀,是官面儿上允许的···”
“哼!”韩富贵冷笑一声,“要是当初是师兄率先发现的马本在,你也会追过去?”
“说不定。”杜玉衡叹口气,又追问道,“那时你也会废了我?”
“说不定。”韩富贵回道。
“你这烂脾气真是一点没变,简直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就是因为如此,当初师父才没有把门派交到你的手上!”
“那他老人家确实没瞎。”
···
韩舒默默候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个老人叙旧,本以为是难以调和的深仇大恨,现在看看,也没到那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韩富贵扫视墨子故里,这里比出走前的建设更辉煌了,古香古气中多了现代气息。
随着时代发展,旁边那些绚烂夺目的电子招牌估计会越来越多吧···
“一个门派失了风骨和底蕴,还有什么传承下去的必要···”他叹道。
杜玉衡随之摇摇头:“起码门派本身传承了下去,不会什么都没有剩下···”
守在外人面前,韩舒不会说不符合年纪的话,只是觉得师兄弟二人都心怀师门,因为理念不同就要彻底分道扬镳,实在有些可惜。
目光游离间,他的视线忽然同杜玉衡对上了。
“你孙儿?”
“没错。”韩富贵说道。
“模样长得端正,一看就随他妈。”杜玉衡笑呵呵道。
互动体验区中有最新建设的云梯和连弩车等机械装置,等会儿倒是可以让这小娃子去试一下。
“小富贵,你该不是专程回来同我叙旧的吧?”杜玉衡收回视线,这才想起问道韩富贵回墨门的目的。
刚刚被贬低了相貌,韩富贵心生不悦,摸着韩舒的脑袋,冷冷道:“祭拜老祖,走墨家机关道。”
“嗯?”杜玉衡一愣,“这娃娃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让他走机关道,你疯了?”
“我说的是我!”
“嚯,吓我一跳。”
杜玉衡目不转睛地端详爷孙二人,有两个徒弟的仇怨在,都没法替爷孙俩张罗酒席来接风洗尘,还是先找个理由将徒弟支开,以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给手底下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换了两个徒弟的岗,对韩富贵说道:
“机关道你比我熟,你走你的,我带小子去祭拜祖师爷,顺便逛一逛体验区,你离开的这几年,咱这儿可多了不少新奇玩意儿。”
韩富贵略作踌躇,点头应了下来,机关道危机重重,确实不好带孙儿犯险,自己虽与师兄不对付,但终究是理念不合,他勉强还算让人信得过。
“那我就去了。”
韩舒目送老爷子离去,扭头看向旁边干瘦的白须老者。
“师爷,咱们先去哪里?”
“嘿…”杜玉衡的苍目泛起精光,欣喜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师爷啊,不该喊师爷吗?”
“豁!”杜玉衡惊得暗叹一声,那种臭脾气的家伙,怎么带出了心思如此伶俐的孙子?
“好好好!没喊错。”他捋捋花白长须,说道:“等拜完老祖,师爷带你在古街玩个痛快,想要什么直接说,这里可是师爷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