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敲诈韩城
“银子在这军营里派不上用场,不如用来打点关系。这些传令兵天天在大将军身边伺候,花点小钱就能提前知晓消息,太划算了。
廖参谋是大将军跟前的红人,既然点了我的名,这差事我肯定得好好办。
义父您就安心养伤,我那千两赏银存在后勤司,您要用尽管去取。
钱这东西去了,还能再来!权力这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王叔欣慰地点点头,眼眶微微湿润。
曾经那个需要他庇护的邻家少年,如今已然长大,不仅懂得知恩图报,还学会了在这乱世中生存的智慧:
“好孩子,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咱们说到底还是被人看作‘贼军’,要是情况不对,记得找机会脱身。”
石头重重地点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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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在此处劈开秦晋交界的崇山峻岭,奔腾的河水骤然涌入开阔的平原,在韩城脚下化作暗流涌动的天堑。
此地素有“龙门渡”之称,因河面收窄至不足百步,成为横渡黄河的天然渡口。
历史上,李自成就是亲率几十万大军,由韩城禹门渡黄河,进入山西境内,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推翻了明朝统治。
这般重要的地方,其防守力量也是毋庸小觑。
三丈高的城墙由青石与铁水浇筑而成,每隔十步便设有箭楼,黑洞洞的火铳口如巨兽之眼俯瞰河面。
宽阔的护城河引黄河活水灌注,波光粼粼的水面下,暗藏着削尖的木桩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城头旌旗猎猎,两千五百名厢军铠甲鲜明——即便算上吃空饷的虚数,实打实的兵力也远超寻常县城。
贺人龙每日亲自巡视三遍,看着士兵们操练时扬起的漫天尘土,总忍不住摩挲腰间那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雁翎刀。
赵炳的军旗在数十里外的合阳城猎猎作响时,韩城县令书房里的烛火便再未熄灭过。
这位身着七品补服的文官,每日都要将朝廷邸报反复研读七遍,手指在“流贼猖獗”的字句上,留下深深的掐痕。
当合阳破城、县令被凌迟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用膳。
颤抖的手让碗中的参汤洒了半桌,滚烫的汤汁在绣着仙鹤的桌布上晕开,宛如一朵滴血的花。
…
廖飞带着石头一行人抵达韩城时,正值破晓时分。
晨雾尚未散尽,城头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两人身着粗布短打,腰间横刀裹着草绳伪装成扁担,身后仅跟着十余名轻装士卒,看上去与寻常行商无异。
厚重的城门却紧闭着,吊桥高高悬起,应该是没有开城门的打算了!
“合阳义军使者求见!”廖飞的声音穿透晨雾,惊得城楼上的瞭望兵差点摔下塔楼。
半个时辰后,县衙大堂内气氛凝重如铅。
檀木案后,韩城县令正襟危坐,腰间玉带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贺人龙身披玄甲立于一旁,肩甲上的吞兽纹张开血盆大口。
廖飞摘下斗笠,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县令微微发抖的袖口上,微微一笑,随后抱拳行礼道:
“草民见过县尊大人,贺将军。”
“大胆反贼!”贺人龙猛然拍案而起,一声暴喝:
“竟敢孤身犯险!信不信我即刻取你狗头,送往京师请赏!”
廖飞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折扇,轻轻展开:
“将军息怒。草民这条贱命,在京师的陛下眼中,恐怕还不如塞外鞑靼的一根汗毛。
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赏赐,两位大人却要得罪拥兵数万的我家大将军,这买卖,划算吗?”
他故意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布告——正是合阳破城的战报:
“况且,合阳的前车之鉴不远:梁县令的尸首,此刻还高悬在城头呢。”
县令的喉结明显动了动,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官服内衬紧紧贴在皮肤上。但官威使然,他仍强撑着说道:
“本官乃朝廷命官,岂会怕尔等乱臣贼子!但两兵交战不斩来使!说吧,你此来所为何事?”
廖飞听后嘴角微微上翘,知道此行大概是稳了,这县令也是这般草包啊。
“我家大将军仁厚,不愿多造杀孽。”廖飞折扇重重敲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声响,拱手说道:
“只要大人献出十万两白银、百名工匠医师,再加百名识字的书生,大军即刻绕道而行。”
贺人龙怒目圆睁,猛地掀翻案几,杯盘碎裂声中,他抽出半截佩刀:
“荒谬!韩城哪来这么多财物?就算有,拱手相送岂不是坐实通贼罪名?与其日后被灭族,不如现在拼个鱼死网破!”
廖飞折扇轻摇,压低声音:“将军可知,昨夜有三艘商船从禹门渡悄悄出港?只要将物资扮作商队运出,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县令突然开口:“十万两太多,减半尚可考虑。”
贺人龙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县令,仿佛从未认识过这个共事多年的同僚:“大人这是要通敌卖国?!”
廖飞立刻接话:“既然大人诚意十足,那我们双方便各退一步。我们只要八万两白银,八十名工匠,八十名书生。
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我知。至于大人如何向城中士族交代,我们绝不插手。”
县令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伸手扶正歪斜的乌纱帽:“好!明日正午,自会将物资备齐。”
说罢,他偷偷瞥了眼贺人龙铁青的脸色。
待廖飞等人离去,贺人龙怒拍残桌,木屑纷飞:“大人这是何意?”
县令慢条斯理地捡起滚落的官印,用锦帕仔细擦拭:
“今晚本官便让七大家族分摊十五万两。事后分你五千两,你也别嫌少,余下的本官还要打点上司。
但你若是要坏本官好事,那上个月的那桩军粮亏空案,本官能压下去,也能再拉出来。”
贺人龙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却又不得不松开。
在这个重文轻武的世道,五品武将终究敌不过七品文官。
他咬着牙行礼告退,靴跟在青砖上敲出愤怒的节奏,心中暗暗发誓: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