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知道？”苏凛直接提问。

　　蔚澄风也很坦诚，“当然是用了些办法，从代工人偶那里挖出来。”

　　“这里有代工人偶？”

　　所谓的代工人偶其实外表和人类毫无差别，它们统一由多萝的绘伯制造厂打造，身体构造比人类强硬，却没拥有任何自我思维，它们一切的行为都是出自主人输入相关的指令，才能去行动。

　　千灵都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地方，就有代工人偶的身影，它们能代替普通人做很多事，比如没日没夜的劳作，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点数，只需输入一道指令，它就会为你去做任何事。

　　包括杀人。

　　距今约五十年前，曾发生过代工人偶暴乱事件，几个贪心不足的人妄图推翻权司之座的统治，暗中收集一支代工人偶军团，在伊凰原发动袭击，结果自然失败了。

　　从那以后，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权司之座颁布法令，限制人民拥有代工人偶的数额，以及让绘伯制造厂删除代工人偶的某些功能。

　　它们再也不能直接伤害冥化者和人类。

　　苏凛想起在迷宫里遇到的参选者，那个嘴上说看不见路，却能找到他，害怕几只低级蚀魔，却怂恿苏凛去杀蚀魔的那个人。

　　难道他是代工人偶？

　　“你也遇到代工人偶了是不是？”蔚澄风问。

　　“我还不确定。”

　　“肯定是，因为我也遇到一个，它一直叫我去杀蚀魔，我没听，拽着它跑，它还要让我回去杀，这就很奇怪。我发现它的说话和行为异常机械化，打开一看，果然是代工人偶嘛。”

　　苏凛听出了一丝不对劲，“打开？你还会拆机械？”

　　代工人偶说白了就是机械造的类人体。

　　“哈哈，家里有几个，我平常没事会修理修理。”

　　蔚澄风这可恶的家伙，他知不知道一个代工人偶价值100000点数！

　　好吧，他确实对点数不甚在意。

　　“迷宫里的代工人偶也是特意放进来的？”苏凛又问。

　　蔚澄风修长的凤眼一眨，表示认同。

　　跟黑毛怪蚀魔一样，都是为了引诱参选者犯错，进而提升危机等级的辅助工具。

　　苏凛渐渐明白，迷宫真正危险的不是眼前未知的黑暗，而是你在不知不觉中亲手造就的路，会将你推向死亡的出口。

　　“如果不杀蚀魔，直接避开它们，是不是就能找到出去的路？”苏凛开始向四周查探，以防哪里又突然冒出一只黑毛怪。

　　“不杀蚀魔确实能避免危险提升，但我们不杀，不代表别人不杀，危险还是照样提升，这是控制不了的。至于出口……”蔚澄风露出纠结的表情，“我也不清楚，那个人偶没储存出口的信息。”

　　苏凛宽慰他，“没关系，还有办法。”

　　实在不行，再去抓几个代工人偶拆开研究也是可以的。

　　就在此时，一束红色的信号弹在他们九点钟方向升起，烟光爆炸，距离此处并不远。

　　“办法来了。”苏凛指指信号弹。

　　“是你的线人？风子照？赤雪？”蔚澄风的心情并没有得到放松，反而更为凝重。

　　“红色信号弹是赤雪，黄色是风子照，蓝色是我。赤雪应该找到了线索。”话一出口，苏凛暗叫不好，又大意了，每次面对蔚澄风总会不自觉对他透露很多。

　　要是平常的话，倒没关系，但现在是竞选，人人互为竞争对手，而且边缘组织的细作很可能藏在参选者当中，万一对方就是细作本人，那可玩大了。

　　信号弹的烟光指向只能维持一分多钟，时间紧迫。

　　“咳，先跟信号走。”苏凛一马当先，在前头开路，一边快速思考：该做些什么来试探蔚澄风是不是奸细？该试探他吗？这人每次来到身边，都在帮助我，他算是朋友，可我们又没认识多久……

　　怀疑一个不想怀疑的人真是太难受了，苏凛霎时觉得自己很卑鄙，为了安全，为了不被在无声无息中灭口，他必须时刻警惕每一个人，即使是次次帮助他的蔚澄风。

　　视感看到的环境光线好像更虚弱了点，回到的这个重制点，没有滚烫的烧灼，也不见黑毛怪袭击，对比起来，似乎安全过头。

　　一块块的墙砖逐渐失去线条感，与空间扭合，于静止中产生柔和的扩张。苏凛的双眼有些干涩，同步频率偶有晃动，这是视感开启过久的缘故。

　　越是沉静的表面，底下的黑暗越是波澜壮阔，随时可能跃出假象吞没你。

　　权衡之下，苏凛决定先不去试探，一来边缘组织的奸细还未有动作，那他就假装不在意。二来，这是他作为一个朋友最基础的尊重，保持沉默。

　　走着走着，蔚澄风蓦地停下脚步。

　　苏凛听见他没跟上，转身问：“怎么了？”

　　三米开外的蔚澄风明明相隔那么近，他整个人却笼罩在谜一般的暗黑里，脸上的表情阴晴闪烁，尤其那副占据半张脸的护目镜，挡住了他的眼，就连目光也看不到，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之间流转着一股诡异且生疏的空气，苏凛的太阳穴忽地跳动，突突突……

　　“苏凛，”终于，蔚澄风开口了，声音显得尤为低沉，“我知道你也在怀疑边缘组织的卧底一事。”

　　现在什么情况，苏凛被他这个话题挑得有些敏感，“嗯。你有看法？”

　　“我认为卧底是有的，而且就在竞选者队伍里。”蔚澄风的语气一下严肃起来，“镇军也有可能，但竞选者的可能性最大。”

　　苏凛补充了一句：“是么，我认为不管镇军还是参选者，都有卧底的可能性最大。”

　　以边缘组织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仪式上，别管是幻象或者真人，他们的势力一定渗透得足够深了，才会那么明目张胆，宣告那种等同于下战书的话。

　　镇军、参选者们、夜莺管理局、御度司……

　　谁能保证里面没有卧底，正如不能保证没有卧底一样。

　　“你倒是思考得比我深。的确，千灵都现在已经不安全了。”蔚澄风向苏凛缓缓走近，继续道：“一开始，我没想过参加竞选，后来去的地方多了，我不得不做出这个选择。”

　　随着蔚澄风的靠近，苏凛下意识将手放在烬霜上。“为什么？”

　　“四年前的超代蚀魔之乱改变了很多人和事，我算其中之一，唉，真是不想回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现今的权司之座根本没吸取教训。”

　　“所以，你想用自己的方式改变千灵都？”苏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蔚澄风俊美的容颜在无声地苦笑，“你不用试探，我不是卧底。壮志未酬，你就当我是这样一个人吧，我仍然是你的朋友。”

　　很少有人如此云淡风轻地辩解，还讲得那么清丽脱俗，苏凛差点想追问，你的壮志未酬是什么壮志？

　　“我来找你还有一个目的。”

　　苏凛隐约预感到，蔚澄风下面要说的话会颠覆他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