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困境并没有打倒苏凛,竞选才刚刚开始,在这里输的话,他就输掉了一切。不管如何,他是不会放弃的,死都不会放弃!
强盛的意志化成力量,催发着印刻录,心脏为之霍然一震,炎热的魔力自中心喷涌,浇灌至四肢百骸,奇迹般点燃了他的力量。
荧荧之光转灭为生,黑暗里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分外璀璨,肆夺了迷宫冷然的暗郁。
温度迅捷飞升,高温沸腾,以苏凛为中心的空气弥漫起透明的烈焰,那一簇簇烈焰在黑雾之上逐步绽放,踏着颤抖的路线,从苏凛身上自由舞动到四周的墙壁。
白焰的色彩混合着黑雾,于混沌中抢夺主导权,短短几秒,已跨越无数次战斗。
黑雾受到此强力驱逐,再也不堪重负,争先恐后地一丝丝抽离苏凛的身体。
束缚崩断。
清爽的空气一贯而入,冲刷着肺腑,将他从窒息的泥潭里抽出,精神以从未有过的坚韧如大树般挺立在广阔的大地中央,顿时,浑身充满力量。
最后一刻,冥化·白魂之殒!
黑雾居然被反向压制,彻底逼退,胆小惊慌地全数缩回墙内,上方低垂的黑雾群也集体向上退却半米,露出蔚澄风的头,并把他完整吐了出来。
对抗结束,苏凛的身体忽而一软,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脸贴着石砖,感受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幽远的冰冷,过了足足一分半钟,耳边才听到心脏强而有力的规律跳动。
仿佛久违了一样。
又活过来了。
“咳咳……”
蔚澄风跪在地上,扯掉了护目镜,不停干呕,恶心反胃的感觉一直萦绕着他,好像有什么厚重的固体堵塞在喉道内,可干呕了半天,也没真正吐出来。
两人各自沉默,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劲。
“吊在上面什么感觉?”苏凛出了一身的汗,余热未散,他把外套脱下,随意叠起用来扇风,原本想靠墙休息,但转念一想,心有余悸,还是算了。
“和溺水差不多,又好像在梦游。”蔚澄风脸色发灰,口中干涩,又实在不想喝水,他就坐在苏凛旁边,两人背对着背互相倚靠。
“这么说,什么都没看到?”
“没有,除了黑就是黑。”
“你眼镜哪来的?”
“和某人打赌,她输给我的,还真是幸运。”
劫后余生,苏凛扯的那些话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蔚澄风说的话他也没真正听进去,不过随便扯点什么,能让自己感到活着,心脏仍旧在跳动,就挺好。
“苏凛,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死了。”蔚澄风又开口,声音漂浮,显得有气无力。
“我也差点死了,顺便而已。”
这时,苏凛突然想起在白虚境里,神秘少女罗伦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救你是因为你碍事。
跟自己刚才说的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凛无奈地笑笑,现在他已经切实体会到竞选是如此危险,有没有命活着出去,重新开启白虚境,再次见到她呢?
更别说还要找回记忆,弄清自己身上的事了。
有那么某个瞬间,苏凛质疑起当初为何非要参加竞选,当一辈子通缉犯,或者躲在蔓斯拉德也成啊,镇军追捕而已,大不了进去监狱走一趟,凭他们几个的本事,还担心逃不出来?
他一边浮想联翩,一边嘲笑自己。
喂,别自大了,你还真逃不出来。
又是一段短短的沉默。
直到黑暗上空划过一道红色信号,刺眼万分,红光点亮了周遭,犹如醍醐灌顶,使苏凛瞬间清醒,适才的一系列胡思乱想瞬息退出幕后,退出理智之外。
对于这片刻的退缩和懦弱,他很惊讶,又立刻在内心将自己骂了一通。
事到如今,还后悔什么后悔,往前走,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苏凛!
是的,为了更好活下去,就要不断往前走。
“起来,我们继续。”苏凛穿好外套,开启视感,迅速调整好状态,像是特意鼓励了一把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经过这一次教训,他们决定不随便乱碰迷宫的任何东西,别管多奇怪,别管是真是假,总之先避开再说。
“唉,我总觉得想吐,又吐不出来,有点难受。”
蔚澄风走在路上也一刻不停地抓脖子,挠肚子,失去了平时的仪态,要不是苏凛阻止他,他的手指甚至差点捅破咽喉。
“借你的眼镜用用。”
此前苏凛早有想法,视感在迷宫内失去记录的作用,也无法勘探更远的地形,这是因为受到了条件压制。如果没有这些压制,又或者主动创造一个接近普通的环境,那视感会否重新起作用。
于是,他想到了蔚澄风的护目镜。
蔚澄风十分信任地递给他。
苏凛接过,护目镜掂在手里挺有分量,镶嵌的镜片很特殊,侧边还闪着细微的曲线银光,希望它能对得起苏凛的期待。
一戴上,眼前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
宛如昏暗的房间里,那排遮天蔽日的窗帘布被高高掀开,光线倾洒而进,迷宫的黑暗变得层次分明,地面和墙壁附近的黑色比较浅一些,上方黑雾笼罩的地盘比墨黑还要漆黑百倍。
有意思。
“这是观测镜,怎么样,有用吗?”蔚澄风的声音响起。
“有没有用,试试就知道了。”
视感启动,同步锁定。
透过观测镜厚厚的镜片,苏凛的视线一路平移,毫无阻碍地穿行在通道上,如同往常一样,这里的地形吹开了覆盖其上的迷雾,正在一步一步向他敞开怀抱。
前方七十米,分别有两段向下的阶梯,不长,左侧阶梯下的通道一百米后是死路,右侧阶梯下有……等等,怎么有个人躺在那?
苏凛又将视感拉近放大,照出那人的侧脸。
是风子照!
终于找到他了,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应该是受伤了。
把观测镜先行还给蔚澄风,两人赶往风子照的方向。
如探测到的结果,七十米处存在两端阶梯,他们选择右边的下去,鞋底一踩,瞬间打滑。
“地上好像有什么,小心。”苏凛提醒身旁的人。
一路走过去,不断发出嘶哒的奇怪声响,抬起脚,鞋底竟还拉扯着长长的黏液丝,放眼望去,满地都是绿幽幽,黏糊糊的,相当恶心。
风子照的身影近在眼前。
他们忍着恶心,一路连跑带跳,苏凛率先抵达,扶起风子照,手上登时也粘上绿色的黏液。
“风子?”苏凛在风子照的外套上仍干净的地方蹭了一下,把手上的黏液尽量蹭掉,顺便打开一支电光球棍,再对着他昏迷的脸,死死按住人中。
风子照被能掐死人的力度疼醒,诈尸般挺坐起来,他还没看清周围的人,也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望着虚空的双眼猛地大睁。
“啊——”
苏凛和蔚澄风被他惊得同时朝上方看去,一大团黑毛怪张开着悚然的巨口,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