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才说?”苏凛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也是被他们吓到嘛,走得又那么急,一下就忘了。”
“哥哥还有朋友被抓住吗?”小女孩轻轻揪起苏凛的衣角。
“快回家去,我们找她就好。”
小女孩一听,踮起脚尖观望片刻天空,又瞅瞅街道,接着,她似乎下定决心舒出一口气,“我带哥哥去找。”
苏凛本想拒绝她,却被风子照抢先答应下来。既然她仍是坚持,那就先这样吧,有个小向导总比他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来得好。
于是,小女孩带他们重新折返傀儡幕间。但这次并没有选择从门口进入,而是悄悄潜伏在对面低矮的山坡脚下。
“这座小山也是他们的噢。”
身为黑井原住民的女孩对这些地方都很熟悉,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除了接受被剥削,还能做的事就是用出其不意的方式,扭转局面。
所以像她这类的人,往往掌握了许多人们看不到的关键信息。
“没想到就在最明显的地方。”苏凛已经攒到充足的能量开启视感,此刻,山坡里外的动向已基本掌握。
天色坠入墨青,连一线残阳也被吸食干净了,云层低低地躁动着,传来沉闷且不安的轰隆声。
山的背后有一扇小木门,从里被推开,走出几个半是肉团半是骷髅的人,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外搬运箱子,等全部装载完毕后,就坐上一个有大轮子的东西离开。
“外围没人,我们准备。”
“哥哥能看到那么远?好厉害呀!”
“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快回家。”苏凛用焦急的语气劝她,接下来的路小孩子是不能去的。
女孩犹豫片刻才开口:“现在是晚上,夜行人很危险,哥哥你们要小心!”说完,她抱紧身上的衣服,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轻声沿着来时的路跑远。
目送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苏凛和风子照如影般迅速潜入。
山下的小木门吱呀一声就推开了,没上锁,很好。
里面的路幽深不已,就像永无止境旋转的黑洞,放射出寂静到死的黑暗物质。这对于视感全开的苏凛来说,跟在大白天的街道上行走一样,不算难事。
路过的地方全是被糙糙打磨的山体隧道,越往里走逐渐开阔,慢慢地,前方似乎闪烁起温暖的红色火光。
苏凛停下脚步,发现有讲话的声音。
“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冥化者。”
“慢着,用她或许能打开那个地方?”
“你急什么!先跟老大汇报。咝~”
“放开我!”
“哈哈哈,之前有个货也跟这一样……”
紧接着,骚动开始了,打斗的声响,物品撞碎,还有惨叫声纷至沓来。
应该是发生了不好的变故。
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他们冲到最里面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刚刚还站着的夜行人如拼图散落那样土崩瓦解,融化在地,灰白色液体的水泡滋滋作响,升起,破裂。而曾被他们救过的少女则吓得跌倒在墙沿边,目如死灰。
一瞬间,苏凛回想起在黑面包失去理智的她,以及那展开的黑色翼影。
她到底是何人?
“我……不是我不是!”少女满脸惊恐,她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黑暗,死亡终焉化作的片羽拂过视线。
不久,随着火光的短促跳跃,少女脸庞两侧的红色花纹渐渐消退,惊惧的阴影也随之从她身上散去。
她的力量明显超载了自身,可怖且无法控制。苏凛不知为何会这样,只能放慢步子谨慎地靠近她,“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
“……”
“还记得我们么?”
“不是,故意……”
“我们是你的朋友。”
“啊啊啊!”
她脸上的花纹又出现了!这是要暴走?
在最紧急时刻,风子照飞扑着挺身向前,大喊一句:“面包!想想你吃的面包!果酱味的!”
有那么一刻,少女的眼里闪过一道柔和的波光,平静的蓝色水流洗刷过周身血液,鼓声停止,最终使她恢复了理智。
所有力气瞬间抽离,她垂下双手,声音里尽是难过和疲惫,“是你们?”
没想到唤醒她的竟然是关于吃的记忆?苏凛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人既已找到,接下来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瞥了一眼地上的“水”,苏凛想到带他们来的小女孩说过“夜行人很危险”,还有被运走的所谓的货物,里面莫不是无辜的人?
来都来了,不如去查探个究竟。
“这里可能还有被困的人。”
风子照一听,顿时浑身激灵,“哪呢?”
陷入了失魂的少女,转身走向一面墙,由于光线比较昏暗,之前苏凛没留意到这里嵌有一个黑色的椭圆形镜面,只见她迈着虚浮的步子,一脚都已经踩进圆里,才慢吞吞说道:“在里面。”
话音刚落,她就融入了墙壁,消失在他们面前。
“传送门?”
苏凛也不知道,他先往里试探性地伸一只手,感觉没什么异样后,便一下迈进去。
不是传送门,因为从这边可以很清楚看到,外面的风子照正闭着眼准备冲过来。
内部也是开凿的山体,他们相当于进到另一个“房间”。
咯吱,咯啦……
后面传来轻微的响动,苏凛发现少女在奋力搬动一口大缸,虽然她很努力地挪,但那大缸仍纹丝不动。他决定上前帮助。
大缸被旋转了半圈,边缘还耷拉着一个球体,他就这么一拨,撩开覆盖在上面的丝丝缕缕的东西,枯萎的青色脸庞显露出来。
“怎么了?”少女疑惑地看他。
她居然还问我怎么了?
苏凛只感到全身如坠冰窟,在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死去的陌生人,她还能如此平淡地问怎么了。
他尽量压抑着情绪,不带任何感情说道:“他死了。”
少女的手蓦地停滞在大缸边,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都被她吸得断断续续地跳动起来,用极度抱歉的神情注视死在缸中的无名之人,以沉默为他送行。
转念间,苏凛又觉得她是真的在为死者而感到悲哀。
可见她一开始没发现吧。
随后,三人陆续挖出了很多在缸里的人,他们不知因何缘故被囚禁在这,留给后来者的只剩痛苦的惨状。
将尸体全部放置在地面,点火,燃烧,灰烬纷飞,对这些人来说是真正的长眠,也是彻底的解脱。
从小山坡出来后,夜已深,他们决定寻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休息。
路边的小伙子热情似火地把他们拉到旁边的小楼里,嘴里操着无数好言好语,想让他们留下。
风子照最受不了别人的劝诱,很快答应对方。“那我们就勉为其难住下!”
“等等。”
柜台底下冒出一位衣着鲜亮的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带着傲慢的神色扫视起他们。
突然他换了一副语气,以极其期待的尖嗓子说:“想在这里住宿可以,先回答我的小问题,如果让我满意的话就准许你们。”
还有这种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