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猿一族商定好收养狌狌的事宜后，天色渐暗，啾啾留苏吞和曲绾绾在秘境中过夜，也正好这堂庭山外面的地势晚上并不好行走，于是苏吞便应了下来。

　　只是睡觉问题成了首要的任务，年轻白猿们喜欢在树上做窝，甚至有的喜欢睡在棪木的树冠部位，看着白猿们爬上树冠时摇摇晃晃的树干，苏吞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相反，成年的白猿们更喜欢在地上就地搭窝，苏吞也决定跟着成年白猿们在地上搭窝凑合一个晚上。

　　因嘟嘟和其他智慧白猿们都有了自己的领地，因而天色一暗下来，白猿们便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嘟嘟亦是如此，嘟嘟麾下分管着大约10只白猿，需要嘟嘟作为首领来领导。

　　按照秘境外的动物生存规律，不同领队的白猿们是几乎不相往来的，但在这原本便是一家人的秘境中，封地只是一种资源分割，并没有分割了它们在血缘上的羁绊，这一点也是让苏吞感到欣慰的地方，终究白猿们没有按照人类一贯的狗血剧本发展下去。

　　啾啾的封地仅为这井边方寸之间，因啾啾麾下的成员是那几只同样获得智慧的白猿，一到晚上，白猿们各自回到封地，啾啾这里便冷清了不少。

　　苏吞跟着啾啾拾了些树枝又铺上了树叶，然后看着啾啾直接躺了上去，苏吞愣在原地，不硌得慌吗——

　　苏吞看向自己搭好的窝，鸟妈妈还会用唾沫让整个窝变得更圆润呢，自己这个窝，且不说那支棱在外的尖树枝，还有那树叶下，也不知会不会有毛毛虫什么的动物存在。这窝，倒不如直接睡在地上来得舒服吧。

　　苏吞看向曲绾绾，曲绾绾此刻正盯着树上的枝干，这姑娘不会是想睡树上吧？

　　“曲绾绾。”苏吞轻轻喊道，“你睡这边，我睡这边。”

　　曲绾绾摇了摇头，指着刚刚物色好的树干说道，“我要睡上面。”说罢便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秘境内的棪木比堂庭山上的棪木要高大许多，纵使曲绾绾已经挑了一根很接近地面的树枝，也差不多要距离地面两米以上了。这个高度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可不是那古墓里的小龙女，不要逞强，快下来。”苏吞朝着曲绾绾招了招手，秘境虽然灵气充沛，但驯鬼师在此处也并非是无敌的，还是要讲究一些人类的脆弱的。“你摔下来我背不动你，到时候我把你和狌狌一起留在这里两个月养伤。”

　　夜幕终于降临，堂庭山不比招摇山，招摇山上迷毂树在夜晚会发出恍如白昼般的光亮，而在堂庭山秘境这里，并无能发光的植物，也因此这里的夜像是墨染般从四面八方袭来。

　　曲绾绾抱着两只狌狌，权当是心理安慰，在师父搭的窝上挪了半天，最后找到一处不觉得硌得慌的地方躺好不再动弹。狌狌们已经由师父交付给啾啾，日后也将由啾啾进行抚养，两个月后再将狌狌接回招摇山秘境。

　　水井另一边，啾啾轻缓的呼噜声均匀传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对于从喧闹都市来的苏吞和曲绾绾格外不适应，时间上估摸着应该才八九点的样子。

　　“那些拥有了心智的生物自己不会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曲绾绾看向一片漆黑的黑夜，凭借着星星的闪耀，密境中还留有点光亮，曲绾绾的眼睛在适应了黑暗后，便能够在黑暗中找到苏吞的位置了。

　　今日师父跟白猿们提起关于招摇山的时候，那领头白猿对于招摇山的疑问还留存在曲绾绾印象中，这么大一个族群，只能生活在这方寸之间，甚至因为自然环境的改变，被迫改变了族群内的相处之道，它们难道真的是心甘情愿待在这个小世界中吗？

　　“你觉得这个世界有他们的栖身之地吗？”苏吞闭着眼睛，慢慢说道，自己何尝不觉得白猿一族可怜，不仅是白猿一族，千千万万在秘境中的动物，于外人看来，秘境如同桃源仙境，生活在其中是福报是幸事，但于动物本身来看呢，从出生到死亡，一直都在这限定的空间内。也许没有智慧还好，没有那种意识，没有自由的概念。一旦像啾啾和嘟嘟那样拥有了智慧的生物，与其说是生活在此不如说更像是被困在此。

　　可，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它们可怜，自己也不过是被困在各种条条框框里的人。

　　曲绾绾默然，这世界上未沾染人类足迹的地方太少了，若是离了秘境，白猿们想必在外也不能过好。近年来不断有新闻发布野生动物进入到人类的居住地中，人类也不曾想过那块地方原本是就是它们的。若不是因为没有食物或是生存环境收到限制，动物们鲜少会离开自己的领地重新开辟地盘。

　　“他们既然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拥有心智支配智慧，那么他们不会像小说中那样幻成人形吗？”

　　苏吞看向曲绾绾，“你为什么觉得人类是最高级的东西，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要化作人形？”苏吞顿了顿，“拥有心智并不是人类的专利，人类也不是所有物种必须要进化到的最高级形态。人类不过是较为适合人类生活方式的一种形态罢了。”

　　“唔……”曲绾绾想象了一下嘟嘟紧凑五官变成人类的样子，“我的胳膊还没嘟嘟的手指粗，要是嘟嘟真变成人形，恐怕人类的身体都承受不住嘟嘟的力气。”

　　“其实电视剧里的人形，若是人类社会能够接纳万千物种与自己平等地位，那些妖精什么的也不用化作人形了。”苏吞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人类太小气。”

　　“你在动物园看到的猿猴就是白猿从秘境出去后形成的分支，离开了秘境，外形发生了变化，寿命也会跟着下降，通常人类世界的白猿最多能活20年，这代价真的合适吗？”苏吞叹了口气，“况且通体纯白的动物，自然界中几乎不存在，这并不适合大自然，大部分动物都有它的保护色，纯白的动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

　　“啊？”曲绾绾想起自己手机里存着的猿猴类的照片，外形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环境还真是对物种的基因表达影响很大啊……”

　　动物园中的猩猩应该和白猿是个祖先吧，外形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且白猿一族似乎更为高大一些，且看起来就智商高点。

　　苏吞伸手拍了拍曲绾绾的肩膀，“你应该高中毕业了吧？”

　　感觉被怀疑了智商问题，曲绾绾一时有点恼，但是细想自己是说错什么了？“我18岁就大学毕业了。”

　　“基因表达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留在人世间的白猿一族都是很早就出去了的，随着环境演变出来的。”

　　“所以这么说来，白猿其实是外面所有猿猴类的祖先？”

　　“是的，所谓的活化石。”苏吞翻了个身说道，“出去的代价太大了，如何平衡秘境内外，也是近现代驯鬼师一族在探讨的问题，其中甚至有主张开放秘境的一派。”

　　“师父，开放难道不好吗，让他们融入大自然，而我们也不再有守护秘境的职责了。”像陈宁哥那样一辈子困在秘境上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如此，大家都解放了。“况且秘境内有许多我们无法用科学解答的事情，让术业有专攻的人来研究，对于推动全人类的发展都是有好处的吧？”

　　“为什么要考虑全人类啊？”苏吞摇了摇头，“驯鬼师的职责是保护这片土地的秘境不被发现不被利用。迷毂发光的机理探究清楚了又能怎样？秘境所在山脉，多生产金玉等矿石，你觉得这些都能放着不管吗？”

　　曲绾绾沉默了下来，一直觉得苏吞只是个怪胎罢了，没想到，师父的格局居然还挺大的，也明白了为什么苏吞这么废柴却依旧得沈大掌门重用的原因。那些无畏的坚持也是对的，这个世界没有秘境的存在也能正常运作，那我们何必给要去做个改变世界的人。

　　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作为驯鬼师一族，要做的是保护所有人所有动物自身的决定，而不是站在上帝视角去替世间万物做决定。动物园的饭好不好吃，要动物们自己做出决定。

　　“对了，明天我们还得在这一日，探查一下堂庭山秘境为何面积越来越小的原因，恐怕是灵气的问题，若是不在此解决了这事，再等十年后的普查，这里也许要变得不复存在了。”苏吞慢慢说道，秘境面积变少的事情，堂庭山的秘境守护者，没有什么举措吗？

　　“我们是不是要去拜访一下堂庭山的秘境守护者？”曲绾绾问道，毕竟堂庭山的秘境守护者是赵家的人，既然已经事先了解了情况，理应先去拜访一下显得礼貌。

　　“那明日便在此停留半日，中午时分下山去找一下守护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