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招摇山往东一百五十公里，便是堂庭山了。

　　早上打车时候等在路边一定吸引了不少目光，这可能比曲绾绾穿着小洋装走在闹市中收到的目光还要多。

　　曲绾绾和苏吞两人各自背着氧气瓶，手上分别抱着一只棕色的肉团子，肉团子的脑袋上还套着尺寸并不合适的氧气面罩，为了防止因为氧气面罩带来的缝隙，曲绾绾还从陈宁的厨房里掏出保鲜膜给加固了一下，如果没有看到氧气瓶，恐怕两人会被以虐待动物的名义抓走上缴。

　　秘境是千年前的世界，结界是为了保护最后一片净土。因而在秘境中生活的生物习惯了在秘境中充满灵气的环境，难以在秘境之外的世界存活。但生物的构造大体上还是一致的，因此只要保证一定纯度的氧气含量，这点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从早上五点出发，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后，苏吞和曲绾绾便已在堂庭山下了。堂庭山位于群山之中，和招摇山不同的是，堂庭山周围并无村落，是个人迹罕至的野山区域。

　　人类未涉足的地方，大概率都没问题。

　　也因此，山上并无山路，靠的就只有两条腿了。

　　苏吞向曲绾绾伸手示意。

　　“嗯？”曲绾绾看向苏吞伸出的手又看了看苏吞的脸，“什么意思师父？”

　　“我来抱它俩，你开路。”苏吞指了指曲绾绾手中的狌狌说道，随即收获曲绾绾的白眼一枚。

　　“这路况，来前你怎么都不准备好些上山工具？”依旧是昨日陈宁衣服撕成的碎布条，苏吞用碎布条编了一个布袋，两只狌狌一前一后垂在苏吞肩膀上。堂庭山山势过于陡峭，如果没有登山杖，每走一步都有些重心不稳。

　　曲绾绾将手中的树枝递给苏吞，“师父，秘境所在位置我们寻常驯鬼师一族是不知道的，秘境地图和日常使用的地图可不一样啊，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您也没说，我上哪儿准备去啊？”

　　“你也没问啊。”苏吞扁了扁嘴，“况且我们都是去山系，你怎么能想不到准备些登山的呢？”

　　曲绾绾走在苏吞前面，背对着苏吞叹了口气，师父啊，您甚至是没有想到准备钱的人啊……

　　堂庭山位于东南方向，山体上植被茂盛，树根错落，要看一个山有没有被开发的价值，就要看有没有空余的土地用来规划栈道或小店。这堂庭山显然并不适合作为一个旅游景点或是种植业来开发。

　　苏吞和曲绾绾一路上来，明明这山看不见什么裸露的石头，但两人时高时低，钻过树根裸露出地面而弯曲形成的阻碍，又爬过有寻常树干那么粗的树根。这座山像是被树根包围起来的，如若这都是一棵树的树根，苏吞脑海中瞬间脑补了树精挥舞着这成千上万树根向自己袭来的场景。

　　堂庭山的结界由棪木组成，和招摇山的桂树结界如出一辙，大约走了两三个小时，太阳垂直于两人的头顶之上时，前方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棪木。

　　正是盛夏，在靠近棪木的过程中，似乎有阵阵凉意往外透着，前方就是秘境了。

　　曲绾绾第一次见到棪木，所有关于秘境的一切都只在书上被描述过，即使是十年前秘境普查时数码相机几近普及，也未曾留下任何关于秘境的文字记载，更别提照片了。

　　这是驯鬼师一族对于秘境不成文的规矩，关于秘境，只在古籍和彼此的口耳相传中存在。

　　棪木树干粗壮，作为结界植物像是守护一方的巨人般屹立在此，“这果子倒像是寻常的苹果，秘境也不全是珍奇异兽嘛师父。”曲绾绾抬头看了看棪木上结的果子，果子大小足足有拳头大，结的果子红彤彤的，倒有些像是苹果。

　　苏吞点了点头，看向曲绾绾，“能吃。”

　　曲绾绾随即摘了一个，准备送入口中时停了下来，“师父，你吃过？”

　　苏吞点了点头，“很涩。”

　　……好吧，曲绾绾将棪木果实放到自己背包中，暂且先留着吧。

　　苏吞摸了摸由迷毂制成的耳钉，慢慢穿过棪木组成的秘境，若是没有迷毂的指引，只怕会在此处不断兜圈子，秘境的结界并非由驯鬼师一族设下，虽然驯鬼师一族具有穿过结界和修复结界的能力，但每个秘境区域的结界，都是自然形成，自然在世界千变万化之时演变出来的自我保护机制。

　　驯鬼师一族只是幸运的一族，具有知晓秘境存在的资格，具有守护秘境的荣誉，但对于秘境和秘境中的万千生物，却没有任何权力，现实中人在食物链的顶端，但在秘境中，人只是旁观者。

　　穿过棪木结界，来到堂庭山秘境的区域，视野上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依旧像是由树根构成的地面，秘境内也多棪木，唯一不同的便是此处多了很多裸露在外的石头。

　　曲绾绾进入秘境后似乎整个人都干爽了起来，没有刚刚登山时候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再抬头看向天空，依旧是垂直于脑袋的太阳但那阳光似乎柔和了很多，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一切感官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你注意些护着你的行李，这里生长着大量的白猿，自然的白猿不似动物园内驯化好的一般，极为顽劣。”苏吞转头说道。

　　“你说谁顽劣呢？”头顶传来的声音震得曲绾绾有些恍惚，踉跄了几步及时抓住了苏吞的袖子这才避免了摔倒。

　　苏吞抬头看向树影婆娑间的来者，“打扰了，驯鬼师十年一次的秘境普查，在下师从沈家老爷子，名苏吞。”

　　秘境中灵气颇足，物种会随着时间的迁移渐而习得语言，成长过程更像是一种人类的进化史，只是发育较为缓慢，一般只有活了50年以上的白猿才会说话才会善用智慧，也正因如此秘境中的生物往往都拥有人类两倍以上的寿命。只是这些物种的语言会随着地域的问题，带上一些当地的调，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曲绾绾听着这一本正经却又带着方言调子的话语，一时间也忘了去害怕，只能是憋着笑紧紧攥着师父的袖子。

　　“苏吞？”随着声音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只近乎2米高的白猿，虽周身白色毛发显得极为潇洒，但紧凑的五官还是让曲绾绾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你是……”苏吞看向面前的白猿，十年前自己随着沈家老爷子一起来普查过，因而知道这边白猿的统帅应该是一只唤作啾啾的成年白猿。难道十年过去已经改朝换代了？

　　“我是嘟嘟啊！”自称为嘟嘟的白猿算是确认了面前这只是十年前来过的苏吞，面上带上了几分惊喜，但在目光略过曲绾绾的时候依旧带上了几分不快。

　　苏吞愣了愣，嘟嘟？这么一看，似乎的确是嘟嘟，依稀记得嘟嘟额头上的毛发颜色特别浅，所以会显得五官更为紧凑。十年前还没这么强烈的感觉，随着嘟嘟身体躯干的成长，五官显得更为紧凑了，五官过于紧凑会带上一种傻乎乎的气质，配上嘟嘟这将近2米的身高，的确是有些违和。

　　“人类十年变化真是让人不敢认，我们白猿几十年如一日，你也不至于就认不出我了吧？”嘟嘟有些不高兴，纵使苏吞现在都变高了这么多，自己还是将其认了出来，虽然说是苏吞先自报的家名。

　　“认得出来，十年前我就记得你额上的毛发较其他白猿都更浅一些，你今年应该有30了吧？这边的白猿现在是归你统帅了吗？”十年前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只有统帅的白猿才会受到启蒙具备语言能力。

　　嘟嘟摇了摇头，“以前我们是散养的，因为食物充足，大家也各自活得自在，无忧无虑。但是近几年不知为何这边的秘境范围仿佛在渐渐缩小，食物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啾啾作为领主，重新分配了阵营，现在的我们有点像是君主集中制？”

　　苏吞哑然，这句君主集中制大概是从上次自己带来的八年级历史书上看来的。

　　要说科学上认为灵长类动物和人类最接近也是十分正确的了。

　　“你们还懂君主集中制？”一边的曲绾绾观察局势，似乎师父和这只体型壮硕的白猿是旧相识，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嘟嘟给了曲绾绾一个白眼，并没有直接理会，“苏吞，这谁啊？没大没小还挺没礼貌的。”

　　“我徒弟。”苏吞扶了扶额头转向曲绾绾，“灵长类是和人类最为接近的物种，也是脑容量和人类最为接近的，秘境外的灵长类通常脑容量为人类四分之一的已然算是具有智慧的物种了，然而那些脑容量有人类四分之一的灵长类，智慧仍只停留在数数和辨别上。所以你觉得，能说话的白猿的脑容量和我们的脑容量会不会正好是一样的呢？”

　　“说不定比你们更多。”嘟嘟说罢笑开了怀，顺手拍了拍苏吞，“十年前你和你师父来，转眼你都有徒弟了，真是了不起啊。”

　　苏吞被嘟嘟一巴掌拍得往前踉跄了几步，成年白猿身高达2米的，体重应该已经不轻了“嘟嘟，你现在应该有三百斤了吧，注意点分寸。”这一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瞬间移了个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走，我带你去见啾啾，他要是见到当年那个小不点长这么大了，一定也会很开心！”嘟嘟将苏吞拦腰扛起，跳上树干往前跃去。

　　留下曲绾绾愣在原地，“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