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王一田他们在雷仙楼顶已经待了半个时辰,每位进入密室的弟子,出来之后的反应都不尽相同。
有人看见了神仙嘻嘻哈哈;有人感觉自己变成了动物,在森林中费尽力气厮杀;有人困在深海看不见海岸;有人坠在云端,迟迟无法落地心安。
“柳姑娘,轮到你了。”
“你别怕,我瞧那位老堂主武功深厚,有他在,应该不至于太危险。”周得名脸上写满了关切。
“周公子,你现在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我看这一关对你来说,不比之前容易。”
柳玲珑跟着元不尊穿过密室走廊,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屋子,一尊麒麟石雕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间屋子里。每个初见到它的人,都会惊诧于它惟妙惟肖的雕刻功法,分叉的龙角,深邃的眼眸,还有那如同锦缎的鳞片,它的静止就像刚刚停下灵动的步伐,每一处细节都展现出它曾经驰骋天地之间的灵气。
元不尊重新点上一炷香,蓝色的烟雾缓缓升起,香味很淡,有提神的功效。
“你可以握住麒麟嘴上的锈剑了。”
断魂看上去锈迹斑斑,平平无奇,麒麟叼着一段剑身,剑柄和护手横在两排锋利牙齿的右边。
“这就是断魂?”
“正是。”
柳玲珑伸出的手甫一靠近,断魂自带的剑气便缠了上来,当她的指尖触到剑柄的一瞬,一道流光像一只萤火虫一样从剑柄尾端窜了出来,由明到暗,转瞬即逝。
她的手掌渐渐贴合剑柄,飞出的萤火流光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以至于让人误以为光芒停止了流动。
剑身也在发生变化,锈迹从护手匀速往剑尖褪去,而褪去锈迹的地方露出一段极其纯粹的黑色,肉眼看上去仿佛空间消失了一截。
柳玲珑的意识渐渐产生变化,她发觉自己变成一只夜莺,栖息在一段树枝上,树根底下是一片沼泽,正在慢慢将她唯一的栖息地吞没。
她想飞,翅膀却动不了;她想叫,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她被牢牢钉在原地,直到沼泽即将没过她的眼睛,她终于可以扇动翅膀,挣扎得十分费力,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力在恢复,越扑腾越能从沼泽地里将身子拔出一些,没等她完全脱离,束缚住她的淤泥却开始下沉,沼泽地变成一汪清水池,当她完全重获自由,回头看了一眼清水池里的自己,意识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如何从断魂上抽离,可从元不尊不太均匀的气息推断,他一定帮了自己。
“柳姑娘能坚持半炷香的时间,估计很快能上流光境了。”
“多谢不尊师叔护佑,断魂之名,名副其实。”
“不必客气,待我掐了这炷香火,随你一同出去。”
从密室出来后,柳玲珑无法向两个小伙伴详细形容自己的境遇,只能笼统地把独属于她自己的窒息感说出来。
“所以元掌门说得对,密室里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造化。”
密室的走廊上,元不尊对王一田的态度与其他人显然不同。
“听说你是王枕的儿子。”
“不尊师叔认识我爹?”
“嘿,何止认识,他差点成了我徒弟,步螭老怪非得跟我抢人,我没打赢他,你爹这才学了步螭的功法。”
“那位步螭派的前辈很厉害吗?”
“厉害得紧,只有我师兄,也就是元固掌门,比他厉害一些。”
王一田还想多了解一些故事,元不尊已经把他带到了麒麟面前。
“我倒要看看这一炷香有多难熬。”
好胜心驱使王一田握紧断魂,他只感觉眼前一黑过后,自己便身处一片虚无混沌。
大地和天空没有界限,分不清上下前后左右,只能凭感觉朝对的方向走。
没走多远,四周突然团起红色的云雾,越逼近他越浓稠。
他不想坐以待毙,撒开腿跑,想要突破云雾的包围,但那云雾追了上来,一层裹着一层,不断堵住他的出路。
眼前的云雾被他拖着残影的身形劈开,好像可以喘一口气,头顶却又降下一道闪电,他应声躲避,闪电将将擦着他的鞋底飞了出去。
云雾依旧在追,闪电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他感觉云雾和闪电都在压迫着他的心脏,整个胸膛就像不停加入柴火的蒸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开。
又跑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一道又一道闪电在他的身后交汇,溅出来的雷星滋到他的背上,像被成千上万只马蜂同时蛰了一下,疼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雷星都有如此威力,不敢想象接住一整道闪电是什么滋味,想到这里,他不顾背上的疼痛酥麻更加卖命地奔跑。
密集的闪电将他身后刚刚踏过的地方劈出若干如水晶般璀璨的晶片,红色云雾渐渐消散,闪电劈出的晶片越来越多,它们渐渐凝聚成一堵晶墙,挡住了他身后的一切。
周围终于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一道红色的雷电重重地劈在晶墙上,凿开的晶墙崩出无数晶片朝他飞来,他本能地用手护住头,晶片将他的衣物划成条絮,也在他的身上划开无数细细的伤口。
经过这些猛烈的冲击,他已经再也没有力气站着,他躺在他所认为的地上,感受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不一会儿,细碎的晶片又从他的皮肉中飞出,连带着他的身体漂浮空中,本应再次感受疼痛,但他已没有痛觉。
一堵晶墙再次凝结,只是这次就发生在他的身前。
他在半空中凝视着这堵墙,如果这是死亡的馈赠,他也想知道让他死掉的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触摸了那堵墙。
瞬间,晶墙上开始浮出文字,他费力地抬头,鲜血沿着脸庞从发丝上滴下。
他眨了眨眼,总算看清了头顶那行文字。
“无极剑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