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卿看着醉千愁,眼神里十分复杂,又像是说错了话,接着补充道:“你也不是后羿!对么?”
醉千愁自嘲一笑,“我当然不是后羿,一箭射日不畏天权,拯救天下苍生!我是……”,话未说完,就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当然不是后羿,你是吴刚,因犯天条,被罚砍树!”
醉千愁笑了,他站起身来,目光寻向那声音的方向。
“哥哥?”莫如卿这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自己的哥哥莫楚。
“卿儿,想不到你也在这!”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从夜色之中走近前来,他正是剑羽山庄的庄主——莫楚。
此时的莫如卿一愣,呆呆地站在原里,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千愁兄好久不见!”莫楚没有理会自己的妹妹,而是转向了醉千愁,抱拳道。
醉千愁此刻背着右手,左手依旧拿着葫芦,他微微一笑——算是傲慢的回礼。
“吴刚伐树是因为触犯了天条,今日你犯了朝廷的重罪,劫了饷银!”莫楚接着道。
醉千愁又是一笑,他刚才的确想说自己是吴刚,不过又不完全是。
吴刚是犯了天条,被罚在月亮上砍那桂树,他砍一点,那桂树就长一点,恢复如初,永远砍不断。而今他醉千愁也犯了重法——只是人间皇帝不是天帝,奈何不了自己罢了。
但劫了饷银后麻烦便接踵而来,就像那一直生长的桂树,一直了断不得。他不正像那吴刚一样么?而吴刚和嫦娥没有缘分,他和莫如卿不正是如此?
“天帝不是天,你剑羽山庄也不是朝廷的走狗!”醉千愁道。
“我剑羽山庄的确不是效忠朝廷,可那么大一笔钱和江湖悬赏的赏花还是十分诱人的!不是吗?”莫楚慢悠悠地道,跟着其身后出现了十来个人。
醉千愁见状,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莫兄说的对!想不到剑羽山庄的高手也都来了!”
“千愁兄武功独步天下,在下只是想多些把握罢了。实不相瞒,和阁下一较高低,也是区区一直以来的夙愿。然而现在,我已不再是少庄主了……”莫楚话锋一转,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奈。
醉千愁明白莫楚的意思和他的感慨,自从剑羽山庄老庄主死后,莫楚自然要继承家业——他不再是一个潇洒无事的少庄主了,而变成了一个一担重任的庄主!
今天也不可能其忘断一切和醉千愁来个一争高下。如果他莫楚败了,不仅仅是剑羽山庄的名声,还可能冒着被醉千愁杀死和要挟的可能。
莫楚当然不能这么任性,就因为他是剑羽山庄的庄主,肩负着使命与责任,哪一样他都不能丢,哪一样都制约着他的一思一行,这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活着不容易又要装作一切平静无事的男人。
女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能孕育生命还有她的爱,男人的伟大是因为他背负的责任和忍辱负重的一直前进的艰辛,莫楚有他的责任,剑羽山庄的责任——即使他不想要。
如果老庄主没死的话,他也许能和醉愁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如果老庄主没死的话,他也许能……男人啊,不能总想着“如果”,面对自己的无奈和不情愿,不能像女子一样痛哭去寻找依靠,他们只能被迫选择。
而莫楚的选择是不惜一切代价对付醉千愁,因为悬赏令的赏花,那会让剑羽山庄得到很多东西。所以莫楚也值得这么做,尽管他对醉千愁是惺惺相惜。
“要不我告诉你黄金的下落,得了?”醉千愁突然哈哈一笑。
一旁的莫如卿不禁窃喜,却没有逃过醉千愁的眼睛。
“钱是很好,但江湖上有很多东西要比钱更重要,不是么?”莫楚慢慢抽出了长剑,那剑出鞘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冰寒。
“哥哥,你干什么?”顿时莫如卿脸色大变,赶紧过来抓住莫楚的手臂,不让其拔剑。
此时,莫楚看着妹妹那惶恐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拔剑的手也僵在了那里。
莫如卿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道:“你骗我?你说月儿姐姐爱上了酒鬼哥哥,你因为嫉妒才想除掉他…”她抓着莫楚的手不禁加重了力气,声音也有些歇斯底里,“——这些都是你是故意让我听到的对不对?……你也知道我喜欢酒鬼哥哥,所以才骗我,说要是能让他说出朝廷饷银的下落,你就答应我俩成亲之后隐退江湖………”莫如卿一边说一边看着莫楚的脸,渐渐地有了哭腔,“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是为了月儿姐姐才这么做……你骗我……”
那莫楚的脸色随着莫如卿的话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而莫如卿也知道自己说中了,最后说着说着竟完全哭了出来。
“你骗人!你个大骗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和酒鬼……”莫如卿摇着莫楚手臂不停地责问。
莫楚紧紧地咬着牙,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妹妹的脸。
那莫如卿忽然放开他的手,转身抱住了醉千愁的胳膊,哭道:“酒鬼哥哥你快走,你快走…”。
醉千愁也没有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明月好亮好凄美,皎洁的月色撒在脸上,照出了醉千愁忧伤的面庞。
“一直以来,你都喜欢叫我酒鬼哥哥!也曾问我是不是能品出这天下任何美酒…”醉千愁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开玩笑的跟你说,除了酒里的无色无味的散功药,我什么滋味都尝的出来,想不到——你却信了”
刹那间,莫如卿身心巨震,脸色陡然惨白,不由得松开了抓着醉千愁胳膊的手。
“可惜了…可惜了…这三十多年的佳酿…”醉千愁扬起葫芦,里面的酒倒洒而下,那莫如卿的泪也像那倒出的酒——流的满面。
她是在酒里下了药——下的是无色无味的蒙汗药!
醉千愁是她的心上人,心上人的玩笑话她却当了真——像醉千愁这样的酒鬼,就是兑了几滴水都尝的出来,何况这是药呢?
醉千愁一直背着的右手也伸了出来,那宽大的袖子里竟全是湿漉漉的酒。
自打喝的第一口,醉千愁就知道里面被下了药,所以他才会问:“怎就想起来我来了呢……这么好的酒不是可惜了么?”……
谁让莫如卿这个丫头,出现的时机太可疑了呢?尽管他醉千愁对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很有好感——可毕竟莫如卿她的身份是剑羽山庄的人啊!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的险恶,醉千愁不想醉到不清不楚的死,只能这么小心谨慎地苟活着,时刻猜疑着他面前的每一个人。一旦有一丝一毫的警觉,他就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譬如莫如卿是来害他的呢?
所以他分散了莫如卿的注意力,将喝下的酒偷偷吐在了袖子里,提防的就是莫如卿啊!
想要活的久一点,醉千愁都不曾来不及细想,而如今他明确莫楚才是真正要对付自己的人,但他还是揭穿了莫如卿,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报复莫如卿,让她愧疚难堪而生不如死………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湖人复杂,江湖情更复杂!
此刻的醉千愁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也不想这样,只是他有他的苦衷罢了。以前一直不明白别人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他彻底懂了,也体会了!
就在今天,他和莫楚之间必有一战。而莫如卿却夹在两人中间,他不想莫如卿难做,只能狠心绝情地断了她的念想!
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须留情于她?让她更加痛苦呢?所以他揭穿莫如卿便是苦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酒鬼哥哥…”莫如卿十分惶恐地看向醉千愁,但伤心的泪水已经让她没有再解释的力气了。
“卿儿,你让开!”莫楚很是痛心自己妹妹竟然被伤得这么深。他剑指醉千愁,他恨醉千愁,恨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让月儿姑娘对其倾心,恨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伤自己妹妹的心……
“哥哥,我求求你,你放过他好不好,好不好…”莫如卿转过来,再次哭求莫楚。
“——是我骗得卿儿!让她来寻你!以至跟踪于她,便得到了你的下落……酒里的药也是所我设下——为的就是要拿住你,而后换得那赏花!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是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吧……”莫楚愤然道。
醉千愁知道莫楚最后还在为自己妹妹辩解。
不要啊!不要…”莫如卿终将要看到自己最痛心,最不愿看到的一幕。
“拉开大小姐——”莫楚狠心道。
“是!”身后两人应命。
醉千愁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没什么可说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出招吧!”莫楚决然道。
醉千愁动了,身形往前一闪,莫楚的长剑直接抖出了朵朵剑花,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醉千愁来的那一剑实在太快了。
“叮叮叮…”好几声,两剑交鸣,这二人算是交上了手,彼此的剑都很快,月光下反射的剑影流光极其绚丽,然而莫楚却是被压着打的,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醉千愁的剑的确名不虚传!
剑羽山庄随行的几人也迅速加入了战圈,顿时场中人影翻飞,刀光剑影,喝声连连。
醉千愁的伤还没好,以一敌十,顿感压力倍增。
他的剑连卸带借,身影飘忽纵横,步法斗转星移。不拼内力,不斗招数,不分虚实,穿插摇曳像漩涡中灵活的小鱼,又像百花之中翩舞的蝴蝶,更像黑夜里绚烂的星火。
凭的是技巧,断的是时机,斗的是意识,剑出的是你换招的一瞬,身退的是你必杀的一招,步踏的是你下把的方位,心意的是你即将的招式,眼看的是封位的破绽,人乱的是尔等的配合。
明月高空挂,荒山无人家,清风带寒意,何处不仇杀。江湖多恩怨,是非难曲直,一剑一壶酒,来年不看花——来年能不能看花,醉千愁并不知道。面对十人的对阵,渐渐地他有些力不从心了,实力的压制让他每况愈下,能逃的了么?这是困兽之斗啊!能逃的这次,那下次呢?这是怀玉其罪啊!毫不休止的追杀呀!
一翻交战之下,剑羽山庄的人不得不重新估量——眼前醉千愁究竟是何方之神圣?
一阵猛攻,竟然丝毫拿不住醉千愁分毫。放眼江湖,观望四海,谁有此能耐,能一人对阵剑羽山庄而不败,何况醉千愁是个重伤未愈之人。
江湖悬赏——醉千愁的人头和饷银的下落,然而没有人会傻到没得出银子的下落就杀了醉千愁,银子是笔大财富不假,但其悬赏的赏花更让人诱惑。
擒住醉千愁?剑羽山庄的人此时如同盯着野兽一般的盯着他,尽管他们背对着月光,可醉千愁仿佛还是能看出那一双双眼睛里的一丝兴奋,一丝玩味。
此时醉千愁体内气血倒腾,他还是不露表色地苦笑了一下。
剑羽山庄啊!剑羽山庄!江湖上赫赫有名,只是不知何种变故,地位大不如前了,要不然也不会急于和南宫月的南宫家联姻,更不会不顾江湖道义,这么对付自己。
他不是江湖恶霸,不是江洋大盗,不是声名狼藉之人,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罢了!
临时的对峙只不过是短短的时间,毕竟夜长则梦多!而就在这时,突然闯进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