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又圆又大的石头,常年累月的被雨水冲刷,变得极为光滑平整。
巨石下是一条青石板铺设的路,在岁月侵蚀下染上斑驳。这是进入枫林山庄唯一的一条路,不管是谁到了这里,都得步行才能进得去山庄,这也算是枫林山庄一大特点。
“大哥,你说傻大个能不能留下那三人?”说话的是位头发、眉毛、胡子都白了的人。
“不能。”他身旁一个声音斩钉截铁说道,他的声音很沙哑,仔细一看他根本没有张口说话。
白头发人道:“傻大个虽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他那一手混元锤使起来,也是比之一等好手也差不了多少。”
差不了多少,但还是差了。
被叫大哥的人摇头叹息,沙哑的声音再起,道:“十几年前你远在异域,没有见识过那人的风采,你不知道他的刀有多快。”说话间他额头的青筋跳个不停,哪怕多年之后仍忘不了那几乎切断他脖子的一刀,冷汗又打湿他的衣襟。他眼神阴毒的如同地狱归来的鬼,不,准确来说他就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白头发人是骄傲的,他道:“可惜那人已经死去。”偏头看向自己大哥,仍见他脸上布满担忧,不见喜色,笑道:“大哥放心,如今弟弟归来,只要我们兄弟同心,还怕对付不了三个乳臭未干的小辈。”他的笑容越发的深,对自己信心十足。
那人闻之终于还是挤出一抹笑容,道:“如此那为兄的就先谢过了。”
白发人道:“只要我兄弟俩拔得这个头筹献给王爷,我看魏阎王还怎么神气。”
这句话后没有人再说话,余下的唯有等待。好再等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阳光还在山顶,山谷里寂静空幽,并带着丝丝的凉意。
一男一女并肩踏步而来,二人手里各自啃着果皮鲜红的不知名野果,吃的津津有味。一进山谷,他们便看到了站在巨石上的人。
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一个白得渗人,一个简直黑如锅底。
少女咬一口果子道:“他们是孪生兄弟吗?”
云苏想了想,立马接话道:“我想大概是的。”
倪容啃下最后一口,丢掉果核骂了一句“真烦。”
然后在那二人的注视之下,仰起雪白的脖子,一旁的云苏都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吧,哼道:“喂,好狗不挡道阿!”
黑脸男人充耳不闻,倒是那白脸的男人冷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待老夫拔了你舌头看你还怎么说话。”
倪容变本加厉,对着四周喊道:“喂,是谁家的狗再这里乱叫,炒死了,赶快来牵走。”
云苏之前就说过倪容是一个另人无语的人。
那白脸男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紫,一跺脚就要迫不及待的出手。却被一只手拦住,他不解道:“大哥这是何意?”
黑脸男人小声道:“王爷说过,他们可是三个人的,眼下只有二人而已。”说着已是警惕的在打量四周。
白脸男人哪里还管的了这些,吼道:“我黑白双煞何时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羞辱过,今日不将她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还不待他话音落下,倪容已化作一道残影而来,淡青色的裙子在风中,如同这漫山遍野的春意,对着他便是一刀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白脸男人头都未曾回,一道黑气自他袖间飞出,与寒月撞在一起。倪容人已在空中,失去借力的地方,加之这一击力道着实不小,她整个人已是飞回云苏怀里。
云苏皱着眉头看向寒月的刀身,只见一层黑气萦绕不断,一股内劲探入倪容体内,发现并无大碍后才吐出一口凉气,心下稍安。
略带责备的道:“别这么鲁莽。”
倪容撇撇嘴道:“我还不是想先下手为强。”那样子哪里有半分认错的样子,云苏无奈一叹,如果拿她有办法的话,此刻她应该在梨花岭那个小院里无忧无虑生活才是。
一瞬间他想起很多,白爷是不是又胖了,是不是走路还无声无息,白姑姑是不是还对着满山梨花一发呆就是一整天,梨花是不是也落得差不多了?
收回思绪后,他狭长的目光移向巨石之上的白脸男人,只见他身高体长,尤其是一双手更比常人要长上许多。偏偏他的袖子竟更长更宽,将一双手盖住,让人难堵其中的玄机。思考一番后,沉声道:“江湖早有传闻,白煞多年前就死在了域外,没想今日竟让我遇上了。”
白煞哈哈大笑,道:“上天眷顾在下,侥幸让我捡得一命。既然已识得我兄弟二人,你就该清楚今日是无论如何你们都走不了的。”
倪容冷冷一笑,满脸的不信。
云苏微笑道:“一路来我遇到了许多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但他们的下场却只有一个。”
白煞道:“哦……”
云苏道:“说过这句话的人最后都死在我的刀下。”
白煞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一张脸与黑煞也不妨多让,只怕是七窍早已生烟。
“苏霁月的伶牙俐齿倒是被你们学的不错,却不知云清风的刀法你们又学了几成呢?”从头到尾没开口的黑煞终于还是开口了,只是那沙哑的声音实在是谈不上悦耳。
但凡遇到这样的情况说话的都是云苏,倪容会出奇的安静,警惕的站在一旁。
云苏笑得更开心,道:“却又不知黑煞先生这腹语到这般火候,是花了多少个年头学会的,想来一定很辛苦。”
他的话如同一个巴掌,每说一句都将他的脸掴得很响。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正是很多年前初遇云清风时那般。那时候初出茅庐的云清风携手苏霁月,踏遍大江南北,也就是在那清浊江边自己与二人相遇。不仅未在言语上讨得半分好处,更是一刀落败,差点丢了姓命。直到现在变成这个鬼样子。
多年之后,此情此景当真一如当日。
无限的怨恨在回忆里被放大,吞噬完他仅有的理智,沙哑的声音嘶吼道:“白煞一起上杀了他们。”
白煞早就等得迫不及待,气劲翻滚间震碎宽大的袖袍,露出一双五彩斑斓又散发恶臭的手。他舔着自己的嘴唇,阴冷一笑道:“我这双足足用天下最厉害的毒物浸泡七七四十九日而成,触之责死,且无药可救,今日你们就要成为一对亡命鸳鸯啦。”
这确实是一双危险、阴毒无比的手,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恶心。
倪容、云苏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二人的手牵在一起,这样方能始终相互照顾,从而不被各个击破。
四道身影顿时缠斗在一起,白煞以一双手掌为武器,黑气腾腾,花草树木沾染后都枯萎下大片,毒性之强实属罕见。而黑煞则使用一对判官笔,专攻人要害之处,招式阴毒又狠厉。
反观云苏二人,仿佛心意相通,不管黑白双煞如何变招,都应对自如,始终未下风,隐隐还有几分犹有余地的样子。
数时招过后,黑煞的一张脸更黑了,心里的震惊远比脸色来的深。他没有想到这对年轻男女不光继承了苏霁月的伶牙俐齿,同时还继承了他们的武学天赋。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难道自己真的老了?或许是吧……
就在他分心之际,倪容的刀吞吐着寒芒,寻到他判官笔里的破绽,一刀劈向胸口处。白煞想要救援已是来不及,因为云苏的刀如影随形逼得他自顾不暇。毕竟姜还是老的辣,黑煞果断的收回双手挡在胸前。
这是足以将他一分为二的一刀,“噗”一声,黑煞仰天喷出一口血,沙袋一般飞出去砸在方才他还踩在脚下的巨石上,生死不知。
“大哥……”白煞再顾不得与云苏缠斗,一掌拍开龙牙,向着黑煞飞掠过去。
或许一个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卑鄙小人心里反到是藏着人世间最为珍贵的亲情、爱情与友情。云苏看着抱起黑煞的那个男人,这样想着。
“咦”少女忍不住惊呼一声,杏眼里装满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