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国都建州,宁江郡王府之内,汇聚了一群刘穆认为对付魔门可以引为助力的武林中人。玄鹤仍是带着青武双璧三人出席,柳随风、南宫伯雅、僧丐双侠、安问以及古天娇之中,两位傲剑门中人自不必说,便是来自大梁这四位,如今反而是与魔门正面打过交道最多的人。
除此之外,刘穆府上王府侍卫统领兼总教习“铁手阎罗”铁南山,禁军虎贲卫都尉侯远志,禁军骁骑营统领傅亦川也在王府之中。秦祖泰则是因仍须每日夜间执勤未曾到来,另有一些建州城中武事杰出的官宦子弟也受了刘穆召唤聚集于此。南楚禁军除了两位副统领以外,统领一直虚悬了多年,兵部吏部多年来数有举荐,但宣帝刘琮一直不置可否。朝中大内均少有人知,在刘穆十八岁那一年,刘琮便已经将禁军统领那半枚虎符赐给了他,只是并未让他公开领职,近些年也只是让刘穆自行留意合适禁军统领之位的人选。
卢显声思维缜密,拉着车哲等人将宁江之事与桃花涧遇伏的前后细节问得颇为详细,直至问到怀正秋劝阻了左观寿让魔门众人得以退去,卢显声方才沉默了一下。
刘穆开口道,“宁江余、左二人均是身具才干抱负之人,桃花涧这一番无论是余营帅的诸般布置,还是左指挥以身涉险,都足以证明二人此前与魔门绝无勾连!”
卢显声眉头皱了皱,“二公子此话不错,看来余少卿在安排左观寿之时已经猜测到了兵部之中出了问题,自前兵部尚书季常告老还乡归隐山林之后,胡政廉上任以来对宁江营一直是好事忽略,坏事刁难的排挤态度,也难怪余少卿在有所察觉之后便颇多顾忌……”
“余营帅顾忌胡政廉刁难掣肘,总好过与他们同流合污,此事不难处置。我给大哥修书一封,请他向陆侯爷陈情,对宁江营多加关照也就是了。余少卿这样的人,我南楚不会让他久屈于宁江营之中的!”刘穆这一番话讲得掷地有声,颇显皇家气概,堂内众人自不必说,以前对刘穆不甚了解的安问与古天娇此时也是在心内默默赞了他一句。
不知不觉之中,众人在宁江郡卫府正堂已经交谈了近三个时辰,此时王妃韩氏遣人知会了那位王府内官,这位内官便告知刘穆,王妃已经备好了午宴。刘穆哈哈一笑,便引着众人前往王府宴厅,边喝边聊!
王府摆宴自与卫府家宴不同,韩氏安排的规格颇高,并未因来人多有江湖草莽而稍露骄矜轻视之意。宴席之上自有王府中的乐班奏乐侍舞,不必细表……
酒过三巡,席上一人长身而起,请以剑舞为诸人助兴。刘穆自无不允,示意乐班停止了奏乐,只留演筝者继续为剑舞伴奏。
剑起!筝鸣!
敢在这等场合挥洒剑舞,此人自是对己身剑术极为自负!一时间只见堂上剑光霍霍,堆影如山!那些官宦子弟和禁军几位将领均高声喝彩!
安问、南宫博雅、柳随风、车哲、青武道门三人以及卢显声却均察觉剑势中裹挟着颇重的杀伐之气!
几人稍稍对视了一下,正自有些愕然,这股杀伐之意已经快速便锁定了刘穆,爆起发难!已经提前察觉到杀意的众人霍然起身,向舞剑者身后扑去!
而刘穆面色不改,离刘穆并非最近的铁南山却早已揉身扑上!
“咔嚓!”只一拳,铁南山已将此人执剑的右臂击折,随后右手一抓一收一掷,便已将发难者制服,丢在了地上……
刘穆站起身来,从主位之上款步而下,声音不怒自威“江天河,你为何要刺杀本王?”
江天河惨然一笑,但未及动作,铁南山已经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在被迫张开的嘴里看了两眼,随后铁南山另一只手伸出食中二指,夹出来一颗内藏毒丸的假牙!
瞬间,江天河已经面色如土……
宁江郡王府上的酒宴散了场,刘穆带着王妃韩氏亲自将众人送出了王府,只是那些建州城内的青年才俊被暂时留在了府中……
翌日,年纪轻轻已经晋位吏部侍郎的江天朗胞弟受魔门指使面刺宁江郡王刘穆的消息开始在建州城中传开!消息一出顿时在建州城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禁军除皇城近卫以外,龙骧卫、虎贲卫、骁骑营三部均调派人手在建州城中开始大肆搜捕魔门人员。与此同时,城中不太有那么多人知道的消息,则是御前三品指挥使,禁军两位副统领之一的卢焕章得了旨意,亲自率领麾下禁军亲卫拜访了闽王府……
建州城那座地宫之内,身着“墨金麒麟隐”的黑袍人面沉似水,地面上碎着一堆天青色的瓷片,乃是黑袍人盛怒之下掼在地上的“天青玉麟盏”……
闽王府内,卢焕章看着瘫在卧榻上形如痴呆的闽王刘瑁一脸惊愕,一旁的闵王妃被侍女搀扶着哭得几近晕厥,而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将闽王府控制数月之久的神秘人就在卢焕章登门前一刻钟方才匆匆退走……
与此同时,地宫中这位黑袍人,南楚宣帝刘琮的胞弟,吴王刘珏,面色阴沉地望向了魔门中人……
今天出现在地宫中的魔门中人乃是怀正秋与韩千柳,韩千柳轻功冠绝天下,六月十一傍晚从宜州城动身,不过六日便已返回了建州。此时韩千柳浑如无事人一般把玩着手中的镶金黑木扇,扇面上赫然是一幅春宫图!怀正秋则长身而立,对着刘珏侃侃而谈……
“那江天朗得王爷照拂拔擢,但始终不肯诚心投效,其胞弟江天河年纪虽轻,却不忿乃兄之行,与我圣教中人颇为亲近。只不过年轻人终究太过冲动,谁也不想他竟会在郡王府上效刺客行径。如今从城中禁军行动来看,刘穆其人对于一些同我圣教有所牵涉的官员已经有所察觉,只是终究并无实证。即便是受江天河牵连的江天朗也只是降为主簿,并未罢去官身!这一次禁军虽然动若雷霆,却终究不会有什么实际收获,不过是近期教众行事受些阻碍罢了……”至于此前数月,魔门大长老褚万槐与江天河的诸般接触,他自然是不会和盘托出……
“那胡政廉又是怎么回事!”刘珏面色愈发阴沉……
怀正秋叹了一口气,“胡大人擅自扣了宁江急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御史台以此为引弹劾他贪赃怠政,诸般事实细证一应俱全,想来那边对此人关注已久,便是没有我们这边的事,胡大人这兵部尚书也做不长久了……”至于弹劾胡政廉最核心的实证乃是魔门布在御史台中暗子所呈,怀正秋自然也是不会说的……
刘珏眉头紧拧,回到王座之上,“那余少卿之事,不知怀先生安排得尽展如何?”
怀正秋拱手一揖,“王爷且放宽心,诸般布置已然就位,只等余营帅奉召返京!”
在一旁玩了半天折扇的韩千柳此时站起身来,“王爷且静下心来平复气息,我观王爷这‘洗髓经’第六重已近圆满,不日即可向第七重突破了!”这洗髓经由韩千柳传给刘珏已经二十多年,刘珏习武天资属实过于平庸,亲王之位的他自然也不是什么勤学苦练之辈。只是这洗髓经修至第三重以后,每次突破便须与有些内功根基的处子行房,颇合刘珏秉性,所以即便多年来习练进展缓慢竟也让他坚持了下来。
怀正秋眼中轻慢之色一闪而过,“既是如此,我便让三长老今晚将那位送进地宫中来。今日卢焕章带人去了闽王府,我等已将闽王府内人手撤出。如此一来闽王已经无法再成为王爷的遮掩,为长久计,王爷须将自身摘得干净些,好在目前那边能够查到的东西并没有太多能够牵涉到王爷的地方。”
刘珏点了点头,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南楚宗祠殿内,蓦然得知闽王刘瑁已经痴呆了数月的兴南伯刘绍棠急匆匆带人赶往花如梦的安置之处,然而,一月之内都须在宗祠殿内接受礼法教习的花如梦却已经无影无踪……
六月廿一,建州城南湖别业,经历了闽王府一夜风波的安问等一众人已于数日前被刘穆邀入此处安居。别业的主人乃是刘琮幼女,刘穆之妹,南楚云珠公主刘穜。刘穜与刘穆乃是一母所生,自幼感情颇佳。刘穜打小不爱脂粉花红,偏爱舞刀弄枪,只可惜先天不足,根骨不佳,又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之尊,极少有武师敢于不计后果严厉教导,所以刘穜习武并无所成。如今一十七岁的刘穜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习武热情虽然早已消退,对于武林争斗草莽轶事却是丝毫兴趣未减。因此,刘穆一提要借她别业招待江湖豪客,她就一口应承下来,还一定要亲自凑个热闹。
刘穆招待众人当然不是非得跑来南湖别业……
但今天,慕容芊芊到了……
刘穆这几年为了慕容芊芊盘桓楚江的事在南楚早已传遍天下,王妃韩氏虽然从不提及此事,刘穆也还是顾念妻族颜面,不会在追求未果的时候就在自己的王府招待慕容芊芊。南湖别业的聚会之上,慕容芊芊一如既往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只是除了随她一同前来的徐正堂以外,谁也未曾发现她在刘穆为她引见安问之时一闪而过的异样神色……
南湖别业之内的一日欢宴聚饮不必多提,入夜之后,安问已在床上打坐入定多时,忽地又睁开了眼睛!
窗外一人轻轻敲了下窗棂,似是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安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若是方便烦请应邀一叙……”
听闻窗外之人开口相邀,安问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起身下床,翻身出了窗外。
“许久不见了啊,徐叔!”窗外来人正是跟随慕容芊芊前来建州的青凤楼管事徐正堂。
“十……唉安公子不要折煞了老奴,小姐她一向念你得紧,如今得知安公子如今仍然在世,心中不晓得有多么欢喜!”这徐正堂竟是露出些许惶恐之色。
“徐叔何必如此拘谨,在这南楚境内,安某也不过一介白身。当年侥幸留得性命,往事早已不再眷念,只不知芊柔她缘何来了南楚,许伯他竟是连您都遣了来,却不叫她回去么?”
“唉,这些事……公子你还是当面问过小姐吧,老奴还是不多嘴了。”
“也罢,烦请徐叔引路吧……”
建州城一处大宅的庭院之中,一身红衣的慕容芊芊俏立在凉亭之内。这处宅邸并不算多么豪阔,但庭院内花木参差,假山嶙峋,布置得颇为别致。不多时,徐正堂便已引着安问来到了庭院凉亭之中,他向慕容芊芊施了一礼,便留下二人独处,退到了庭院之外。
“安哥哥!”慕容芊芊一声轻呼,竟是合身扑入了安问怀中……
安问轻叹了一声,抚了抚慕容芊芊的秀发,“真是许久不见了,芊柔妹妹……”
慕容芊芊退开半步,脸上兀自挂着泪珠,但已带上了一丝嗔怒,抬起粉拳轻轻捶了安问一下,“我在这不叫许芊柔!我叫慕容芊芊!你难道让我在南楚境内叫你尊敬的大梁十三殿下么!”
安问,本名赵玄安,大梁先神宗赵昂第十三子,当今梁帝的胞弟,便是他并未在南楚公开的实际身份。十年前大梁猎宫一场变故,安问曾卷入其中,最终生死不明,只是大梁皇室十年来迟迟都未明诏当年十三皇子的死讯,早年间曾在大梁高层引起种种猜测,直到这几年方才逐渐淡出了大梁高层的视野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