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游龙回到太平山庄后,就听说了王本草的事情。他冲着母亲笑道:“我伟大的母亲大人,算无遗策的右护法大人,您的计谋好像失效了,王本草并没有因为温如初的悔婚而乱来,别说杀人了,连打人都没打,只是砸了人家的大门。”
萧红怡笑道:“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以为这个野小子未经世事,遇到这样的刺激,一定会冲动之下做出出格之事,没想到居然这样沉得住气。难道是温如初的吸引力还不够?那个女人不愧是大家闺秀,虽然只教养了十年,却能把儿子调教到这般程度,难怪当年连你爹也紧追不舍。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后招,包这姓王的小子中招!”
张游龙知道母亲所说的“那个女人”指的是王本草的母亲,据说当年她可是引得包括现任教主龙啸海在内的幽冥三使穷追不舍呢,不过最终还是王本草的父亲技高一筹,赢得美人心。因此,萧红怡一直视之为情敌,连姓名都不愿提起,只称“那个女人”。
张游龙心知肚明,也不接茬,而是追问道:“那这温姑娘还有用没用,娘如果不用,儿子可要把她弄到手了。就算不做正房,做个侍妾总是好的。”
“哼,她你就别想了,她还有用,我会一直用,用到她没法用为止。”萧红怡十分坚决。
张游龙眉头微皱,不解道:“我和她两情相悦,娘真的忍心棒打鸳鸯?”
萧红怡双目微闭,缓缓道:“我若是成全了你,就会害了你。你若娶了她,还不知道以后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我最清楚。”
张游龙瞪了母亲一眼,无奈地离开。
第二天,龙啸海召集在太平镇的护法、长老、使者和亲传弟子,总结苏州执行任务的得失,对毕雪剑赞不绝口,对张游龙也十分赞许。
接着,说起太平山庄近期事务,说到王本草相亲不成,砸了人家的家门,十分不悦,对众人道:“我太平山庄在太平镇立足,想要长远,一定要在周围先立个好名声。拿着刀去恐吓人家,还砸了人家的门,这跟土匪有什么两样?!明日便去温姑娘舅舅家赔偿人家的损失!绝不能让人家说我太平山庄仗势欺人!”
龙啸海说完,四下许久无人响应,气氛有些尴尬。毕雪剑频频给王本草使眼色,王本草却总是视而不见。龙啸海怒喝道:“王本草你听见没有?!”
王本草心中一百个不服气,昂然道:“那个贪财忘义的老家伙如果敢向我提,我就赔他。”
不待龙啸海答话,毕成抢着道:“教主,这事儿由山庄的副庄主出面才更妥当。若由王本草出面,只怕又会惹出别的麻烦。”
所谓山庄的副庄主,指的自然是龙啸海的独子龙镇东。龙啸海想到此事确实不算什么,便没再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说“好”。
毕成续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再争取一下汇通山庄。今年的生意格外冷清,若不是去年王本草从柳长生那里赚了12000贯,这个夏天会有点儿难过。柳家堡和宋家庄可能觊觎《先天功谱》,咱们暂时最好不要去碰;海砂帮虽可一试,但估计就算合作咱们也分不了多少钱;只有汇通山庄最可靠:生意够大,行事正派,是正经的生意人。”
龙啸海叹道:“镇东和游龙去没办成,本教主与毕坛主你亲自去也没办成,本教之中,谁还能比你我更合适?”
毕成笑道:“若论分量,教主亲去,自然分量最足。但对付汇通山庄,却未必最有效。属下在苏州这些时日经常琢磨这事儿,最近忽然有所领悟,或许有一个人能成功。”
龙镇东笑道:“毕坛主说的这个人,不会是雪剑吧?”
毕成道:“当然不是。大伙不妨议一议,看看还有谁合适?”
众人一番议论,把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提了一遍,却没人提王本草。
张游龙不耐烦道:“毕坛主何必故弄玄虚,想举荐谁就直说得了,何必让大家乱猜?”
毕雪剑朗声道:“父亲,您说的那个人,不会是王师弟吧?”
毕成笑道:“何以见得?”
毕雪剑道:“汇通山庄的庄主周航老谋深算,本教上下谁去都不好使。但眼下苏州的生意是他的两个儿子打理,而且这二位公子是汇通山庄未来的继承人,在山庄中分量很重。如果能派人与这二位公子交个朋友,或许就能撕开一个口子。而这个人,一定要是与两位少庄主同龄的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而且要精通通天刀法,这样才能与二位少庄主有共同的爱好。龙师兄与张师弟会过汇通山庄两位少庄主,但没什么收获,大概与他们二位的武功与两位少庄主路数不同有关。如此说来,王师弟最是合适。”
众人皆望向毕成,毕成点头向龙啸海笑道:“属下以为,未来的炼狱使王本草或许能够抓住眼前的机会,他的通天刀法一定能赢得汇通山庄二位少庄主的好感!”
“未来的炼狱使”一词,听得众人有些皱眉。龙啸海嘴角一抽即逝,沉吟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清风观之行的成功,我以为,毕坛主的建议,值得一试。”
龙镇东道:“教主:柳家堡和宋家庄虽然不比汇通山庄富庶,但离本教却要近得多,往来也更方便些。怎么能仅凭王师弟道听途说的一个故事、一句难辨真假的话,就生生停了与柳宋两家合作的计划了呢?”
王本草不悦道:“我的话不是道听途说,是清风观所遭遇的血淋淋的事实!”
龙镇东正欲反驳,却听封长老突然高声道:“此事不必再议,万万不可!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利害,教主岂会不明?柳家堡和宋家庄就是中原武林的两头猛虎,与他们合作,就算抛开先天功法和幽冥教的秘密,那也是与虎谋皮。汇通山庄是正经的生意人,家大业大,传承久远,还可一试。柳宋乃后起之秀,勾结官府,欺压同道,黑白通吃,一个不小心,被吃了连骨头都剩不下!”
张游龙不服气道:“就算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幽冥教的人,知道幽冥教藏着《先天功谱》,那又能如何?咱们可不是清风观,人丁稀少,任人宰割。说不定,还能因此招揽天下英雄投奔我教呢!”
龙啸海沉声道:“东儿,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可鲁莽,暂且搁置,容日后再议。你且取几贯钱给温如初舅舅家送去,赔他家的大门,但不能道歉。他们出尔反尔,我们问心无愧。”
龙镇东欲言又止,领命而去,张游龙听明白了教主的意思,也只好不再言语。龙啸海又命王本草第二天就随毕成回苏州做准备,拜会汇通山庄的两位少庄主,争取像与清风观主那样,结为朋友。王本草闷在太平山庄早就有些腻了,连忙领命。
众人散去之后,张游龙回到父母院中,对萧红怡道:“母亲的后招,今天使了吗?”
萧红怡冷哼道:“你也看到了,为娘昨天暗示过教主,应该让王本草去给温如初舅舅赔钱道歉。以王本草的心性,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自然不肯。教主当着众人的面,必然下不来台,二人不杠上才怪呢,到时候教主一怒,自会发落姓王的那小子。今天,教主果然中招,让王本草去赔钱;王本草也如我所料,不肯从命。眼看大计将成,没想到毕成出来捣乱。咱们以前,真是看错了他了!”
张志翔在一旁听了半天,冷冷道:“我今晚约毕成喝酒,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龙儿,去请!”
张游龙去后,张志翔安排仆人准备了毕成最爱吃的酒菜:竹叶清,烤野猪。
黄昏时分,毕成应邀前来,远远便闻到了烤野猪的香味,刚一进门,便大叫道:“烤野猪!还是小公野猪,太香啦!知我者,张师兄也!”
张志翔大笑相迎:“毕师兄快成精啦,连烤野猪的公母都闻得出来?”
毕成摇头叹道:“全拜王本草所赐啊!吃了他七八年的野猪肉,别说公母了,连大小也闻得出来!这头小公野猪也就四个月大,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张志翔竖起大拇指,喝彩道:“毕师兄真是神了!快别光闻了,咱们这就开吃吧!”
毕成也不客气,随张志翔入了餐厅拿刀便切。鲜嫩的烤野猪肉配上椒盐,鲜香无比,再时不时喝上几口清香爽口的竹叶清,更加爽快。二人大块朵颐,一头小野猪渐渐被切得只剩猪头,一坛竹叶清也见了底。
张志翔端起酒碗,问道:“毕兄,这坛酒只剩这最后两碗了,咱们再喝一坛,如何?”
毕成摇头道:“不行了,张老弟,我实在是吃饱喝足了,该换茶了。”
张志翔道:“真的吃饱喝足了?”
毕成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大声道:“干!我已经醉了!”
萧红怡奉上清茶,张志翔喝了一口,道:“我也醉了!毕兄,今天兄弟有话就直说了,你听了若是不喜欢,就当是我酒后失言,醒来千万别计较。”
“你说,酒话当不得真,哈哈!”毕成也喝了口茶,盯着张志翔道。
张志翔红着眼,盯着毕成的脸,沉声道:“毕兄,教主让你父女监视那王本草,可如今,你却躲到了苏州当什么分坛坛主。这是教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毕成笑道:“这既是教主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张志翔一愣,道:“你什么意思?”
毕成道:“王本草已经长大成人,到了为本教立功的时候了,再像以前那样盯着他,肯定不妥,容易出事。”
张志翔点点头,又问:“那这事儿是你先提的,还是教主先提的?”
毕成挠了挠头,笑道:“提?谁也没提啊?教主想建苏州分坛,我想为教主分忧,毛遂自荐,教主就准了。至于监视王本草那事儿,没人提,也没人再管了,哈哈!”
张志翔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有意思!那今日王本草与教主眼看要顶起来的时候,你为何回护王本草?”
“回护?”毕成皱了皱眉,摇头道,“我护他什么!我是想让他赶紧随我去苏州为本教的前途出力,别为这点儿小事争吵。”
张志翔盯着毕成道:“那毕兄为何要举荐王本草?就不能让我儿再试试吗?”
毕成摇头道:“雪剑不都说了嘛,只有王本草合适,只有他去才有可能成功。咱们身为神教中人,遇事当以神教前途为重,你说是不是,张护法?”
张志翔笑着抱拳道:“毕兄所言极是,是小弟一时糊涂了!”
毕成起身要回家,张志翔忽想起一事,问道:“那两个孩子的婚事,毕兄你看……”
毕成打个哈欠,摇头叹道:“在苏州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他们俩,谁对谁都没那个意思。咱们做父母的,也不便硬来吧?毕竟他们俩将来是要做神教的顶梁柱的,他们若是吵起来,神教岂不是要地震了?”
张志翔有些扫兴,只好送毕成回去。
送走了毕成,张志翔回到内室,萧红怡与张游龙正在吃另一只烤小野猪。张志翔入了座,喝了口茶,对妻儿叹道:“看来,毕成一家已经不再是我们家的盟友了。”张游龙抱拳道:“孩儿明白了。”
毕、张二人喝酒吃肉之时,王本草悄悄潜入了王长老家中。王长老正将一条咸鱼撕碎了喂群猫,见王本草来了,便直接道:“你今天的表现不如上个月。你不应该顶撞教主。若不是毕长老插话,只怕你今日没有好果子吃!”
王本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二爷爷当时为何不发声?”
王长老叹道:“我当时也准备帮你的,只是我若发声,难免引起教主的猜疑。幸好毕坛主及时发声,否则我也只能明知不可而为之了。”
“二爷爷还有别的话教我吗?”王本草说着,忍不住轻抚了抚一只猫的后背,那温软的感觉,令他心神为之一颤。
“有是有,现在不想说,等再过些时日,我把一件事情彻底弄明白了,再说给你听。我只要你记住:在本教之中,遇事一定要冷静,不要硬来,否则,便是中了他人的圈套,令亲者痛、仇者快。”
王本草想了想,“嗯”了一声,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