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里又有两人闻声而出,刚欲说话,王本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刀挥出,两颗人头落地!接着,一连两脚踢在两扇客厅门上,顿时将客厅震得木屑纷飞,一片狼籍。若是有人隐匿其间,自然要大吃苦头。
不待烟尘落定,王本草便冲进了客厅,先到西里间看了一眼,没人,又连忙冲到东里间门口。
此时,便见一猥琐男子光着屁股从一张床上爬了下来,急急忙忙地提着裤子。再往床上一看,赫然是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妇正张开双腿平躺在床上,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她的双目紧闭,泪水早已浸湿了双鬓;一张樱桃小口微张,发出嘶哑的呻吟。
王本草右手一紧,就想冲进去将那淫徒斩杀。但杀手的本能还是让他止住了冲动的脚步——他并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敌人,此时冲进去,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王本草盯着那正在提裤子的淫徒,口中喝道:“是萧强在里面吗?屋里还有几个活人?”
“是……本草兄?!屋里只剩眼前这一个恶徒了,快来替我报仇雪恨啊……”萧强用近乎哭喊的声音嘶叫道。
王本草闻言,再无疑虑,挺刀入室,直逼那淫徒。
那淫徒见状,抄起身边一刀短刀,架在床上那少妇的脖子上,叫道:“你再过来,我……我就杀了你好兄弟的媳妇!”
王本草一惊,没想到床上的女子竟是萧强的妻子!在幽冥教中,少年时代的王本草,除了毕雪剑一家之外,有好感的就是萧强了。虽然他是萧红怡的侄子,但行事却光明磊落,对王本草也是平等相待,从来没有因为王本草父亲的缘故轻视、欺辱过王本草。如今见萧强之妻受辱至此,心中自然又惊又痛,一刀指向那淫徒,怒吼道:“畜牲!你想怎么死?”
那淫徒瞧了身边的女子一眼,脸上现出一丝阴狠,道:“想要我死?除非你想要这个女人先死!”
王本草踏前一步,手中宝刀微颤,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当他扭头看向萧强时,却见萧强盯着那淫徒方向惊叫一声“念秋!”随即脸上现出解脱的笑容。王本草此时也急忙向床上看去,方才他其实已经通过余光发现床上的女子脑袋好像动了一下,此时再看,只见一片血柱四溅,方悟是其在那淫徒的刀上抹脖子自尽了。此时,王本草不禁对这位初次蒙面的萧强之妻存了一丝敬意。
那淫徒见状,却大吃一惊,连忙收回刀,怒骂道:“贱货!贱货!”
王本草一个箭步冲上,刀光闪动中,已出了三刀。第一刀斩下了那淫徒持刀的左手,第二刀斩下了那淫徒举起的右臂,第三刀刺入了淫徒的右胸。
一阵惨叫,那淫徒倒在血泊中,却并没有死,而是继续惨叫不止。
“斩得好!不能让他轻易死掉!王兄,帮我好好折磨折磨他,为我夫妻二人报仇雪耻啊!”萧强突然振作了些精神,嘶叫道。
王本草低着头,用刀在旁边的床上用刀一挑,挑起一张被子盖住了萧强之妻的遗体,然才转身看向萧强。这是他进门以来第一次仔细打量萧强。这时,他才看出萧强的惨状。只见他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皮开肉绽,鲜血一次次凝结,浑身都是颜色深浅不一的血痂。
“我放你下来吧?萧兄。”王本草低声道。
“不必了,王兄。我手腿筋脉都被挑断了,你放我下来,我也站不起来了。”
王本草一愣,没想到萧强伤重至此,皱眉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杀!杀!这个村里还有两撮参与围攻山庄的江湖门派没有离开,你帮山庄把他们杀光,山庄的亡魂都会感激你的!”萧强脸上现出一丝狞笑。
王本草点头说“好”,却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想了想,又问:“我从太平山庄一路经过白水观走到这里,一直没有发现毕师姐还有张游龙他们的踪影。你可知他们在哪儿?”王本草感觉萧强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若是萧强都不知道,王本草真不知道还可以问谁。
萧强缓缓闭上了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带着山庄的希望,从秘道逃走了。”
王本草闻言,心中一宽,又问:“他们要去哪里?”
萧强睁开眼,笑道:“你又不会加入他们,还问这些干什么?”
王本草叹了口气,道:“我只想亲眼确认毕师姐平安无事。”
萧强道:“说他们现在平安无事,或许为时过早。屠魔联盟的人已经发现师姐他们逃了,只是一时没有发现秘道,目前正在四处找人。海砂帮的这群畜牲折磨我夫妻二人,也是为了打听他们的去向。”
“如此说来,你现在也不知道师姐他们现在在哪儿了?”
“不错。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目的地。”萧强再次闭上了眼睛,显然已经精疲力竭。
王本草见状,找来一把竹椅,把萧强放了下来,抱到了竹椅上,让他勉强坐起身来。然后又把倒在院中的海砂帮帮主张鱼郎拖了进来,当着萧强的面道:“这个张鱼郎也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你们夫妻俩没少受他的折磨吧?你想让我怎么做?”
萧强睁了一下眼睛,随即又闭上,叹道:“不用了,你如果没什么想问的,就杀了吧。我现在已经心如死灰,我活着,只要听到那帮畜牲的死讯。你快去,快去帮我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萧强已开始在椅子上哀号。
王本草一惊,随即拍了拍萧强的脸,大声道:“我知道现在你很苦,但求死是懦夫的表现!你要活着,看着那些仇人一个个地死掉!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寻死!”
言毕,先看了一眼先前那个淫徒,见其方才还能在地上翻滚,如今只能躺在地上呻吟,嘴里不停地吹着血泡,显然痛苦至极,却一时又死不了,心中略感舒泰。接着,将目光放在了张鱼郎身上,冷言道:“把你知道的关于屠魔联盟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张鱼郎闻言,惊道:“大侠,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也都可以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啊……”
“那就看你表现了。”王本草嘴上这么说,其实就凭其和手下之人对萧强夫妇的所做所为,心里也早已判了张鱼郎死罪。只是,眼下还需要向其打听一些消息,姑且给他留个希望。
果然,张鱼郎一面谢王本草不杀之恩,一面开始小心翼翼却又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此次屠魔联盟的方方面面。
原来,自桃花坳一战之后,一个消息便传遍武林——太平山庄实际上就是笼罩在武林人士头上三百年之久的那片挥之不去的阴云——幽冥教。
三百年来,有人借幽冥教之力报了仇,也有人因为幽冥教之力失了势,但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组织的老巢。
但更惊人的消息随之传出——中原武林三巨头——少林寺、柳家堡和宋家庄联合确认了幽冥教的老巢,并立即召集南北武林各门派的亲朋好友,成立了屠魔联盟,以最快的速度在兖州州府所在地——瑕县集结,并在人员没有全部到齐的情况下,于正月初一凌晨对太平山庄发动了围攻,并在激战一个白昼之后,将太平山庄全部攻陷;当晚,屠魔联盟便包围了白水观和余家村,并在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完成了对这两处巢穴的清洗。那些不在太平山庄的幽冥教徒及其家人,便在初二这天与屠魔联盟再次爆发血战,但终因寡不敌众,全部被剿杀。
王本草冷静地听着张鱼郎讲着,有时还会提出一些疑问,张鱼郎则毫不迟疑地予以解答。
比如,王本草怀疑幽冥教有内奸向屠魔联盟泄露了消息,张鱼郎立刻承认,是原洛阳分坛的钟向阳父子被柳家堡收服,并亲自做的向导;王本草又好奇双方人数对比,通过张鱼郎和萧强解释,王本草大概估计出了五比一的夸张比例;王本草于是怀疑幽冥教为何没有提前发现异常安排撤离,却是萧强解释说其实幽冥教已经发现了,但在王正义长老等人的一力坚持下,幽冥教上下一致同意背水一战,同时安排好了年轻一辈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撤离,以保持有生力量,来日好复仇。
听完了整个过程,王本草对二爷爷王正义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他说的与幽冥教同朽的目标也算是达成了。
同时,王本草又对屠魔联盟此举的目的有些怀疑。按照王本草所掌握的消息,屠魔联盟的关键,还是中原武林三巨头——少林寺、柳家堡、宋家庄。少林寺自不必说,通过此一战,洗雪前耻。
与少林寺相似的,还有怀疑自家之人被幽冥教所杀的诸多帮派,譬如河洛罗府。柳家堡一直觊觎《先天功谱》,但王本草却发现幽冥教掌握功谱之人,除了毕雪剑、张游龙等几个撤离了的,其余护法、长老等皆已战死,基本没有泄露的可能,估计柳家堡的小算盘是打不响了。
但王本草最不能理解的却是宋家庄为何要掺和进来,自己明明已经把《小先天功谱》给了宋庄主,为何他还要得寸进尺?看来以后得让宋月写信好好劝劝这位执迷不悟的岳父大人了。
至于海砂帮之流,恐怕纯粹是想浑水摸鱼,不过到底是得是失,恐怕就不好说了。因为王本草知道,虽然幽冥教主力被灭,但屠魔联盟也是元气大伤,参与围剿的人五不存一!
像海砂帮由于来得迟,伤亡是少了,但也没捞到什么好处,所以联盟撤退之后,他们仍然在四处搜刮。最明智的却是逍遥派三观,他们自知与柳、宋两家有仇,攻打幽冥教又没什么好处,自然不会掺和。
“你为何没有随毕雪剑他们一起撤走?”王本草忍不住问了萧强一句。
此时的萧强,精神好像好了一些,声音却更加嘶哑了:“一言难尽,我也不想多说了。总之我是为了找念秋错过了一起撤退的时机,念秋却是为了通知村里的一位好友错过了时机,于是一错再错,最终被困在了家里。原本以为可以躲得过去的,若不是海砂帮的人突然出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本草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先前被他刺中右胸的那名海砂帮淫徒,此时已不再吐血泡了,显然已经气绝。而张鱼郎中了他不含先天真气的三道刀气后,在死亡威胁之下,一时倒没有表现出异常,但按王本草的猜测,若没有他的亲手治疗,张鱼郎的双腿和右臂必然不保,甚至危及性命,但王本草显然不在乎。
唯一让他有些为难的,却是萧强。虽然与此人无怨也无恩,但同门一场,也不好就这样不管不顾。虽说来得迟了,没有救得了他的妻子,但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而且,手脚筋脉虽断,但仍可接续,虽说没法恢复如初,但生活自理却是无碍。
“我护送你离开村子,找家医馆治伤。待你伤势好些了,再带你去找毕师姐他们。”王本草很快做出了决定。
“不必了。他们当着我的面,凌辱我的妻子,又当着我妻的面,反复折磨我。这份痛苦,生不如死。你没经历过,不会明白的。眼下,我只求一死,方能解脱,求你成全。”萧强四肢低垂,似是自言自语。
“那你先告诉我,师姐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哪里。”
“呵呵,你既然决定脱离本教,又何必在乎师姐他们的去向?师姐他们若是在乎你,自会去找你。”萧强连脑袋也耷拉下来,好似无骨之人一般。
王本草叹了口气,似是随意地一抬脚,却正好踏在躺在地上的张鱼郎的胸口,只听一阵骨骼断裂的“咔嚓”声过后,张鱼郎一声没吭地吐血而亡。
王本草捡起地上的一把刀,用力插在了地上,望了萧强一眼,道:“我要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回家。你请自便。”
当王本草离开余家村的时候,忽觉浑身一轻,压在心头多年的阴云终于消散,但同时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纵声长啸,但几声之后,啸声中渐渐沾染了悲戚之意。
再次回到瑕县时,已是黄昏。王本草这才发觉腹中饥饿异常,便去了客栈找玉成子一同用晚餐。未进客栈,便闻到一股肉香扑面而来。进门一看,居然是以玉成子为首的一群清风观道士正在客栈烤鹿肉。
玉成子见王本草回来了,连忙招呼入座,并夹了一大块肥瘦均匀的鹿腹肉。王本草也不客气,先喝了一口混着姜丝烧热的米酒暖身,又切了一块鹿肉填肚。待吃得浑身舒泰了,方才畅聊开来。
王本草得知毕雪剑已经从秘道撤离,便不再担心。以毕雪剑与张游龙的武功,就算不能力敌,想逃是没人拦得住的。虽然没能见到毕雪剑,但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看到一天的工夫,玉成子这里多出许多道士,王本草忍不住询问缘由。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应屠魔联盟的邀请,前来接手太平山庄和白水观。
如此一来,虽然围攻太平山庄的时候清风观没有参与,但屠魔联盟还是把清风观给拉下了水,而且是把最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清风观。玉成子自然知道屠魔联盟的小算盘,但为了在中原立足,玉成子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
第二天,屠魔联盟最后的人马也离开了太平镇,玉成子这才带人接管了太平山庄和白水观。由于损毁较轻,玉成子将白水观定为清风观的第二道场,并调得力弟子住持;至于太平山庄,由于损毁严重,玉成子只从白水观每天安排四名弟子轮流看守,并计划开春后把破损的围墙和大门修补好,并不准备利用山庄做什么。
王本草看着清风观的人接管了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楚之意涌出。但想想父母之死和家族的宿愿,便很快释然。
清风观众人在太平镇折腾了三天,才将一切安排妥当。期间,王本草亲自出面把王正义、张志翔、萧红怡以及萧强夫妇的尸体装殓安葬了,更多的尸体则由清风观安葬。或许是慑于毕雪剑等人的余威,清风观诸人在安葬尸体时十分仔细,每一具尸体都辨明了身份才下葬。
由于王本草并不能认全所有人,清风观甚至还找来钟向阳父子帮忙辨认。钟氏父子见到王本草时,吓得跪地不起,直到王本草对其熟视无睹,二人才如获大赦,小心翼翼地帮忙辨认尸体。
正月初七,在清风观弟子的协助下,王本草将母亲的棺材装上了马车,由玉成子亲自陪同,驶向柳家堡。当五日后柳家堡堡主柳铁城和少堡主柳长生见到王本草和玉成子时,着实大吃一惊。
玉成子冷笑不语,王本草则申明自己已与幽冥教一刀两断,并说明来意,欲将埋葬于柳家堡外姓坟地的亡父遗骨取回。柳铁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找来当年的管家柳惊涛,陪着王本草一同祭拜了王庆丰的在天之灵后,方才由王本草亲自掘出了父亲的棺材。
为了验明正身,王本草还特意打开了棺材,见里面确实是一个男子的遗骨,且身边还放着一把与逍遥刀相似的短柄斩马刀后,终于相信了当年王正义所说的父亲的死因。
柳铁城担心王本草记恨柳家堡,又连忙与柳惊涛一起将当年王庆丰之死述说了一遍,大意便是与柳家堡完全无关,纯粹是当年的幽冥教主利用完成任务后去柳家堡交差的机会,逼死了这个不世英才,并深表痛惜,甚至老泪纵横。王本草虽然知道柳家堡的人在演戏,但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当中原百姓沉浸在正月的喜庆之中时,王本草独自一人拉着父母的棺材一路向南。路过扬州时,汇通山庄的人赶到,将马车换成了货船,载着王本草一家三口驶向太湖。半个月后,王本草已将父母的墓修好,连同王乐天的墓都在宅后的小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