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院,二楼,雨水,小雨依旧淅沥。
那“女官”完全没了刚才的莺声燕语,洪亮的喝声中一把扯下身上的佩帛,同时拍了一下小腹,然后就看到“女官”身形暴涨,眼神从刚才的妩媚多情变得锐利如刀,气息也不在是刚才的吹气如兰而是变得磅礴大气,挥舞的双拳也看得出异常的刚劲有力,只是脸上还是描眉画凤的女人模样,让在场的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惊讶和怪异的感受。
“女官”也是把握时机的好手,趁着文士和双枪客震惊之时马不停蹄地展开拳势,十段锦中的“坐马四平”和“坐山虎势”迅捷无比的两拳挥出,拳风中隐有风雷之声,这自然不是传统的养生功法,而是真正的杀人拳技。
文士和双枪客各自出招反击,但无奈确实被这怪异的景象吸引而且都有伤在身,匆忙中回应的招式作用不大,俱被打出三丈开外,嘴角也都流出了鲜血。
我这时也终于认出这正是号称“用毒、化形、拳法”三绝的杀手立春,立春看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唉,你师傅早看出你最近不对劲,嘱咐我暗中来看着你,你还真是让我失望,我以为不用我出手的,只是伺候好你就行了……”
说完还故作妩媚地看向了我,看到我满脸的嫌弃,立春哈哈大笑。
笑声中,立春双拳再次挥出,这次强劲的拳风眼看就要迎上御史大人,而横臂在前的少女自是首当其冲,顷刻将香消玉殒,立春毫无怜惜之意,反而吐浊纳清,再添一份力道,似要一拳两命。
而少女面对立春的拳风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慌乱,虽自知不敌却没有放声尖叫,也没有向刚才对我时一样张口问话,看来她似真有看懂人心的本事,她读出了立春的嗜血,也从我的目光中读出了我的为难,她没有再说什么,眼睛慢慢闭上了。
我的心却好像被琴弦拨动了一下,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少女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画面,好像还看到了她的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可爱娇憨的模样。
不,我的内心告诉我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会让我抱憾终生,我的黑刀也似在轻轻颤动,跃跃欲试,好像也明白了我的心意。
黑刀心随意动,古井无波的砍出,刀势在拳风即将袭到少女身前时陡然炸裂,立春霸道的两拳被黑刀一刀斩断,拳风也被威力无比的刀势冲击的消散无形,这也正是我一直苦练不得的刀法第三重,于无声处听惊雷,没想到在这个时刻终是得窥一二。
立春也没想到刚才还六神无主的我会突然出刀,而且也没想到我在这种关头刀法还能精进,要知道以前我俩较量过几次,一直是伯仲之间,要不是这次临时突破境界,不可能促然的一刀斩断他两招精妙的拳势。
立春大怒,那张女人如花似玉的面容连表情都扭曲了,他破口大骂“你是不是疯了,斩字令你都敢违抗了,你不想出手我也不逼你,但你不该再阻止我,你这是喝了什么迷魂汤,你别忘了你是什么人,还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这一番话说得我默然不语,确实,我俩虽没什么交情,但我和立春都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也都听命于它,算的上是同僚,在各方面来说我们绝对算不上敌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就出刀了,非要说个理由,可能就是遵从了内心,心随意动就出手了,其实并没有想伤立春,只是为了让少女可以活下来,对她的感觉就像是此生相见不相知,人间无处诉相思。
我对立春歉意的抱了报拳,道“立春兄,今日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我自会向师傅请罪。”
立春看到我执意的眼神,也是瞬间了然,不悦的道“看来我要执意如此,你也必会奉陪到底,罢了,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你好自为之,记住自己的身份,还有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立春说完,闪身冲进人群中,左折右闪已了无踪迹,不用说,自是在人群中完成了化形变成了另外的模样,再也找不到了。
这时外面也传来了大队官兵的呐喊之声,立春说的没错,这里是洛阳都城,在这出手时间一长就意味着要应付大批官兵的围堵,我之前也是算计好了官兵巡逻的间隔和大部队到来的时间的,只不过后来就把这些搁置脑后了,一念至此我也不在耽搁,飞身而起,一刀劈开了二楼的窗户,就要一跃而下。
没想到那少女竟又向我奔来,一边跑一边羞涩地道“你就是雨水大侠吗?我虽是女子,但也听说了你在江湖的英名……”
我停住身形,回头的道“英名不敢当,大侠二字说来也是惭愧,姑娘你请留步吧,我得走了,要不然这大侠要被大兵缉拿了。”
少女噗嗤一笑,并未停步,而是奔到我身前,紧张的摆弄着手指,低眉垂眼的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我相信我不会说错,你杀贪官弑污吏,小女子很是钦佩,而且…而且…你知道我总爱这身男人的打扮是因为谁吗,因为我……?”
有些话不言自明,我真是喜出望外,但瞬间又感觉有些失落的道“可我现在必须走了,那……那又能怎么办?”
少女稍一思索,已打定了主意,坚决的道“你可以把我也带走,去哪里都可以……”后面越说越低,还偷偷的看向了御史大人,发现父亲在那微笑示意,接着又提高了声音道“父亲那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我愿意……”
我真是感到受宠若惊,立在窗边,明显有些手足无措,所幸少女还是很清醒,她伸出手轻轻的拉住我,羞赧的道“你再不走就晚了,我来带路甩掉追兵。”
我也如梦初醒,左手拉住她的素手,右手揽过纤腰,还不忘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姑娘恕在下冒犯”,顾不上看她娇羞的表情,带着她一个纵身跳下二楼,用刀背把几个冲过来的官兵放倒,按着她的指引穿小巷,过菜市,越房檐终是摆脱官兵,逃出生天…
说到这时,刀客的脸上满是幸福和温馨的笑容,好像这十六年前的一幕还是在昨天一样,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牵着意中人的手在洛阳穿街走巷躲避追捕的那天,虽然险象环生,但是有她在足矣。
少年是第一次听到父亲对母亲的描述,他可以感受到母亲年轻时的古灵精怪,以及父亲对母亲的浓浓爱意,但还是忍不住的插嘴问道“父亲,那母亲后来呢,是被抓走了还是,怎么没和我们一起生活?”
刀客刚要开口,一声“阿弥陀佛”的洪亮佛号传来“小施主,你的问题由贫僧来为你解答,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