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红只道龙、厉、上官三人抓不到无欢会再回房中密谋,谁料她与无欢赶回上官无量房中时,屋内仍旧空无一人,不及思索,明月红又寻往龙在渊房中,居然一样不见人影。
眼见四更将至,明月红心下焦急,脚步不停,一路搜寻,一直搜到唐宝华门外,听闻屋内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明月红心下诧异,透窗窥去,所见情景让人难以置信:龙在渊、厉无咎和上官无量三人歪斜倒地,面目极度扭曲,像是受尽了天大的折磨。
厉无咎好似烂泥一样摊平,裸露的双臂正向外渗出黑色粘液,痛吟之际不忘骂道:“上官老贼……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栽在那兔崽子手里……”
上官无量半倚着一条桌腿,全身不住颤抖,似乎连喊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只是嗤嗤的喘着粗气,口中不停的发出“呜呜……呃……呃……”的声音。
龙在渊的面孔更是变形到可怖,一张嘴巴已经歪到耳根,口中不停地流出涎液,他十分艰难地爬向厉无咎,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厉兄……杀了我……”
厉无咎呜呜咽咽回道:“我也想……死。”
明月红一生杀人如麻,骇人恐怖的死法也见得多了,可是看到屋内的情形仍觉得头皮阵阵发紧,她万万不敢相信,唐宝华有本事将这三人折磨到如此地步。
龙在渊已在眼前,明月红也无暇再去探究前后因由,早点逃出薛仁归的大火才是紧要,明月红侧头向身后嘱咐道:“无欢,闭眼,屏息”,言罢破门而入。
屋中三人见到明月红,竟好似见了救星一般,厉无咎伸出已经溃烂的手,向明月红求救道:“女侠,给、给我个痛快……求求……求求你……”
此时,那几人毒发更深,从他们的双目、口中、耳中不断流出黑绿脓液,明月红待要再上前几步,忽闻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顿觉胃中翻滚,恶心到了极点。
龙在渊一寸一寸爬向明月红,抽搐的双手几乎要触到她的的鞋子,明月红忍不住后退数步,但龙在渊丝毫不肯放弃,仍旧朝她爬过来,他口里已经没有一句完整的话,只模糊的发出“杀、杀”的声音。
明月红闭上双眼,别开头伸出一脚将龙在渊颈子踢断,龙在渊抽搐的身体登时放松,得到了最后的解脱。
厉无咎见状,也使出全身气力朝明月红爬去,此刻他双目已被污血糊住,不能视物,只隐约分辨着刚才龙在渊所在的方位,一点一点的向前蹭着,口中还是不断哀求:“杀我……杀我……”
明月红不待厉无咎靠近,凌空一指弹向他头顶,厉无咎身形一顿,挣扎着说了声:“谢谢”,而后再无声息。
上官无量知道龙在渊和厉无咎已得解脱,可自己却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尽力提高声调,呜咽之声变得更加凄厉急促。
明月红瞟了一眼上官无量,缓缓道:“一来,本姑娘没时间理你,二来,你这背信弃义之徒,比那龙在渊和厉无咎更加可恨,本姑娘宁救真小人不救伪君子,今日你便好好享受一番吧。”
言罢,明月红掩鼻蹲到龙在渊尸身旁边,掏出匕首将他上衣挑开,果见他胸前密密麻麻纹了一张地图,她心中一沉,手起刀落,几下便将龙在渊胸前皮肤完整割下。
明月红刚刚将人皮地图折好,屋外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她知是晚来了一步的薛仁归,只得意一笑,从帐子后飘然离去。
薛仁归尚未踏进屋内,已见三人横尸于前,看着龙在渊的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薛仁归怒道:“竟被唐宝华抢先了一步!”说着调转脚步,带着那随从转身奔了出去。
疾行之下,薛仁归仍不禁将心中疑惑说与那随从,“以当日在武当山上所见,唐宝华应该比龙在渊等三人武功弱得多,想不到他竟有本事收拾了那三人?”
跟在薛仁归身边的手下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小心翼翼接道:“门主,以唐宝华的身手,怎么可能同时打败上官无量、龙在渊和厉无咎三人?”
薛仁归放慢脚步,点头道:“不错,那三人均是当世一流高手,唐宝华纵然再诡计多端也难以同时应付,可是刚刚撂在他房内的三具尸体却又确凿无疑,莫非……他带了更厉害的帮手?”
那手下稍作迟疑,又道:“能够同时打败那三人的,天下并没有几个……”
薛仁归道:“就连弘真和清微也无此能耐!”
那手下闻言更加紧张,双唇颤抖道:“有一个人,不仅有此能耐,而且出自唐门,莫非……唐宝华不过是个幕前行走的幌子。”
薛仁归稍加思索,神色大惊,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有些颤抖:“你说,唐门鬼王?”
那手下听到薛仁归说出“唐门鬼王”四个字,齿间发出“咯咯”的声响:“除了唐门鬼王亲自出马,还有谁能有机会对他们三人同时下毒?”
薛仁归沉默片刻,道:“不可能!鬼王三年前因研制毒药自噬暴毙,天下皆知。”
“门主,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鬼王是死是活有谁亲眼见到?唐门行事向来诡异难测,焉知其中是否有诈?万一鬼王没死,扮作唐宝华的随从一同上船,那,那我们……”
薛仁归听到“唐门鬼王”四个字已经心惊肉跳,此刻听属下分析,更觉得除唐门鬼王再无人能够做到今日之事,想到此处,薛仁归恨恨道:“你去安排,即刻放火烧船!管他什么人王鬼王,不信他能水火不侵?!”
“是!”
薛仁归再不寻觅唐宝华踪迹,改往那船底的暗舱奔去。
薛仁归回到那暗门之处,见小船浮于海上,独孤而沉静,与那大船上的杀伐惨烈毫无相干,薛仁归见一切皆如计划,终于定下神来,他向外腾身一跃,轻轻巧巧落到小船之上。
薛仁归站在小船之上,长长出了口气,心里居然有几分瞧不起自己:计划周密至此,怎么就被一点枝节乱了心神呢?他摇了摇头,似是不满意自己刚才的慌乱,现在上了这小船,该是安心观火的时候了。
薛仁归掏出怀中早已备好的烟花弹,朝着黑暗的天空,高高举了起来……
“嘭!嘭!嘭!”
烟花升腾,点燃夜空,短暂的璨然过后,火花纷纷四散入海,很快,大船上下便有十六处同时起火了,那火势又快又急,他的属下还未赶到小船上,大船竟已经有一多半陷入了火海。
薛仁归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心中一阵痛快:自薛笛风退位后,潇湘门始终比那几大门派弱了一头,如今五派掌门人悉数葬身火海,潇湘门独占《天一玄鉴》指日可待,到了那时,饶是弘真、清微又能奈他何?
火越烧越旺,原本漆黑一片的海面亮得如同白昼,薛仁归看着冲天的火光,想到自己称霸武林的宏图大计,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
可命运的安排总出人意料,大喜之后往往会跟着更大的意外跟麻烦,就在薛仁归笑到癫狂的一瞬,他却忽然停住了,好像忽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尚未归位的嘴角和肌肉还在扭曲着,笑容就定在了脸上。
薛仁归一点一点将身体向后转去,口中叱道:“是谁!”
火光照耀下,一身锦绣的明月红抱着无欢端坐船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薛掌门,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