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乌云渐拢,月光渐黯,仿佛就连老天也不忍心再继续看蜀素山上的这一幕惨剧!
只见蜀素山巅之上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原本庄重威严的正中广场之上满是碎石断木,正殿之中更是惨不忍睹!其中装饰俱毁,墙壁倒塌多处,满堂帷幔不是在剑气之下灰飞烟灭便是被硬生生的斩去一截,此刻正随风飘荡,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而正殿之中所供奉的祖师海岳道人泥塑,也在方才吉衣炬与谭幽乾两人交手的最后一招之中被斩为三段,只留下盘坐着的双足还能留在原地,被斩落的上半身又从脖颈处断开,泥塑头颅滚出大殿,停在吉衣炬与谭幽乾两人一侧,一双眼睛分别对着二人,仿佛死不瞑目!
吉衣炬与谭幽乾两人静静地站在大殿之外,原本两人落足的香炉早已只撑不住,碎裂满地。
两人没有再动手,原本赤红无比的双眼,在此刻却是终于恢复了清明之色。他们看着身旁的一切,神色之中俱是愕然与不敢置信。
但一切终究已经太晚了。
血从心口缓缓渗出,逐渐将两人的青衣浸成了黑色。
方才两人交手的最后一招,竟是同时刺入了对方的心口,若不是两人在最后一刻终于恢复了清醒,收回了部分剑势,恐怕两人都已是当场毙命。
天边一道雷光闪过,然后雷声轰鸣。这雷光代替星月照亮了蜀素山巅,也照亮了两人惨白的脸。
谭幽乾眼中的不敢置信逐渐变成了迷茫与悔恨,他借着雷光茫然地打量着山门中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谭幽乾无神的双眼突然看向了吉衣炬所在的方向,但却并没有焦点,开口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不可能...这是我做的?...不可能的...这不是我...不是我..”
吉衣炬看着不断自说自话的谭幽乾,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止,却已见到谭幽乾持剑的右手忽然一提一抹,血液从脖颈之间激射而出,溅了一地!其中一点更是溅在了祖师泥塑头颅之上,正落在眼角然后顺着脸庞缓缓滑落,恍如一滴血泪!
“谭师兄!”吉衣炬大吼一声便想冲上前去接住颓然倒下的谭幽乾,却忽然见到一名蒙面女子落在了谭幽乾身旁,拿出一颗洁白的圆珠按在了谭幽乾丹田之上,顿时谭幽乾丹田之中的本源真气便从其体内汹涌而出,然后尽数被那白色圆柱吸走。
“贼人好胆!”吉衣炬见此一声怒喝便要出剑取那蒙面女子性命!却不想体内伤势极重,方一运气便觉周身经脉肌肉剧痛无比,闷哼一声摔落在地。刚想挣扎爬起再刺,却见那蒙面女子一挥袖袍,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吉衣炬只觉得自己身子忽然一沉,才撑起一点的身体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再也无力动弹分毫。
“你是...圣教毒医...?”吉衣炬趴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蒙面女子,艰难说道:“是你们...你们...”
那蒙面女子却是不答,沉默着等待圆珠吸光了谭幽乾体内本源之气,然后又向着吉衣炬走来。口中似乎正不断念着什么,声音细如蚊呐。待她走进之后,吉衣炬方才分辨出她口中念诵的应当是圣教往生经。
“果然...圣教之人..俱是虚伪之辈...”吉衣炬眼中怒火更甚,但却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蒙面女子走至自己身前蹲下,然后便感受到丹田之中本源之气被某种吸力引动,沿经脉行至背后,脱体而出。
随着体内本源之气被逐渐吸走,吉衣炬的身体便愈发的虚弱,丝丝凉意从身下传来,勉强护住的心口创伤再无内力阻碍,鲜血不断涌出!吉衣炬惨笑了一声,鼓起自己最后一分力气,朝蹲在身前的蒙面女子吐了口唾沫,那蒙面女子却是不躲不避,任由唾沫落在自己面纱之上,只是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的难以捉摸。
往昔的一幕幕场景开始在吉衣炬的脑海中重现,幼时离家、入山拜师、修行有成、继任掌门,许多吉衣炬原本早已忘记的东西,都在这一刻清晰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他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但他仍然尽力睁起双眼看着那蒙面女子,似乎要看穿她的面纱,然后将她的面容牢牢记下!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是过去了很久,吉衣炬体内的本源之气终于被尽数吸光,他看着蒙面女子收起圆柱,然后便要站起转身离去,但在蒙面女子站起的那一霎那,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蒙面女子的身后,随后,他眼前的一切便模糊化开,似乎隔了层雾气,再看不清东西。
耳畔传来几声闷响,似乎有人在打斗,但一会过后吉衣炬的耳朵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所蒙蔽,身旁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被无限的推远,只留下了一片寂静。
就在吉衣炬就要完全陷入黑暗之中时,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温和磅礴的内力被输入了自己的体内,身体中也仿佛有了几分力气,终于又挣扎着睁开了双眼,但仍然看不清东西。
他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似乎是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站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的嘴唇抖了抖,然后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圣教毒医...“
那人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未待吉衣炬说完,便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她受了重伤,但靠着毒烟跑了。”
听这声音,似乎是一名年轻女子。
吉衣炬又是一声惨笑,半响无言,然后突然开口说道:“老道有一事相求,但请阁下不要推脱...”
“前辈请讲!”
“请阁下替老夫传话给蜀素派弟子,吉衣炬有负师门重托,未能振兴蜀素剑派,往后典籍之中,需将老夫名号事迹除去。若是非记不可.....那就将老夫记为无赦罪人!“
那人沉默片刻,方才重重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枉我还是蜀素门人...修心一世...最后还是逃不了痴执妄...可笑...可笑!...我对不起...师门..对不起....”吉衣炬的声音越来越小,那人也发觉自己手中汇集真气再也无法灌入吉衣炬体内,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将吉衣炬平躺着放在了青石板上。刚想放手,却见吉衣炬忽然瞪圆了双眼,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嘶声道:“小心魔说般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