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练剑练到晚上,吃完饭后在院内闲聊,忽听得宫内哨声四起,人声喧哗,隐隐有呼喝之声。
这竹哨声是寿竹宫用来传警的,每当寿竹宫遇外敌入侵时,宫中弟子都会用竹哨传声,以前寿竹宫弟子多,一声哨响,瞬间就会有数十声相应,如今寿竹宫只有几十名弟子,这哨声也变得单薄无力,好似孤应无援。
叶流珠吃了一惊,忙从阶上站起,几十年没有响过的哨声忽然响起,让她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过她到底功力深厚,只略一定神,就听出哨声响自西南方,也就是那天和谈执中登上的那座小山。
她就要提剑出门,哨声再变,这一次却是来自西北角,而转瞬间又转向正东方,叶流珠道:“难道是敌人大举进攻了?”
谈执中也准备和她一起出去,却见湘妃院闪进两个中年弟子,一人道:“宫主,宫中进了贼人,你这里没事吧?”
这两人谈执中认识,就是前些天在小山上遇见的,巡逻的两人,一个叫钱绣,一个叫杨鹏,杨鹏手里举着火把,照着二人惊慌闪烁的脸。
叶流珠道:“钱叔叔,对方来了多少人,怎么哨声方位变得那么快?”
钱绣道:“应该不多,只是对方身法太快,寿竹宫地方又大,一时间拿不住他,夫人让我们来看看你这有没有事,如果没事,吩咐宫主暂时不要出去。”
二人转瞬又出了院子,这时已听不见哨声,只听见隐隐的人声呼喝,想是追得远了。
谈执中道:“会是应天教吗?”
叶流珠道:“多半是他们。”
谈执中道:“那个朱季既然已经投了拜帖,何以又让人夜闯寿竹宫呢。”
叶流珠道:“这些邪魔外道行事当然无耻。”
不多时,哨声人声俱寂,王小斐和阿紫走了进来,阿紫忙跑到叶流珠身边,一脸惊慌的问道:“宫主,谈公子,你们没事吧?”
阿紫当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满以为寿竹宫不过是个隐居深山的富户,住在这里十几年也没出什么大事,没成想今夜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吓得她惊慌失措,小脸煞白。
叶流珠见她脸色难看,当即拉住她的手,道:“我们没事,到底出什么事了?”
王小斐道:“有人夜探寿竹宫。”
叶流珠道:“抓住了吗?”
王小斐道:“没有,来人身形太快,我们人手又太少,让他跑了。”
叶流珠道:“一定是朱季的人。”
王小斐道:“我也这么想,我猜朱季是派人来打探我们寿竹宫的虚实,好看看我们寿竹宫实力究竟如何。”
这次打探的结果无疑很明显了,对方来的时候寿竹宫弟子没有及时发现,发现之后又没能抓住他,任对方来去自由。
寿竹宫的实力,已经显而易见。
叶流珠道:“那也不过是跑得快而已,真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王小斐道:“我本想去找你薛姨,现在看来,恐怕应天教的人早就到了这里,就算我们早走,也一定会撞见他们,如今只有全力应战了。”
谈执中道:“王姨你放心,我虽然武功不如流珠,但我一定会和你们共进退。”
王小斐凝视二人片刻,心中叹道:“本想让你们平平安安无忧无虑过完这一生,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叶流珠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娘你怎么了?”
王小斐道:“没事,敌人今晚不会再来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阿紫忙道:“夫人……我有点害怕,今晚我能和宫主一起吗。”
王小斐笑道:“当然可以。”
叶流珠道:“看你平常挺伶俐的,怎么今晚吓成这样了。”
阿紫道:“我不是害怕,就是……就是……”
谈执中道:“阿紫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已。”
阿紫道:“对对对!还是谈公子体贴。”
叶流珠笑道:“谈公子体贴,那你今晚不要跟我睡了。”
阿紫也笑道:“我倒是想,就怕有人吃醋要打我呢。”
叶流珠玉面一红,笑骂道:“死丫头又胡说八道,今晚要你睡地下!”
阿紫叫道:“我才不要!”说罢飞一般的跑进屋子里,叶流珠忙追上去,丢下谈执中一人在院里发呆。
次日清晨,叶流珠,谈执中,王小斐三人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应天教,寿竹宫把门的杨老伯忽然传来信息,宫外聚集了大批人马,自称是应天教的。
三人面面相觑,心道:“终于来了!”
于是清点了寿竹宫的弟子,留下十七人守住后门,一有敌情就立刻吹哨,既然对方已经摸清了寿竹宫的底细,那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剩下的四十名弟子全部随王小斐出宫。
朱季坐在一张红木圈椅上,手摇铁扇,面向寿竹宫的大门,神态安详,面带微笑,仿佛坐地观景。
在他身后站着五百名紫微堂弟子,一直排到了写有“寿竹宫”三字的那块大石边,这五百人所使兵器各不相同,此刻人人垂手而立,不发一言,领头十人扛着十面黑色大旗,上面绣着一团红色火焰,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寿竹宫外,与这山中美景极不相称。
在朱季身边站着四个大汉,年龄都在三十开外,左手边站着一个红脸汉子,一个青脸汉子,一个叫王大关,一个叫王铁山,这二人壮如铁塔,浑身筋肉结实有力,显然是外家功夫高手,站在朱季身边活生生一对护法天王。
他右手边那个身材瘦小,相貌精细的叫王仁义,另一个苦脸汉子叫王笑笑。这四人就是朱季手下“四大天王”,江湖上赫赫有名。
朱季细细端详寿竹宫大门前的那副对子,他一向自负胸中颇有些才学,却不解其中含义,看了片刻无所得,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
王大关道:“这寿竹宫也忒傲慢无礼了,咱们都来这么久了,也不出来迎接。”
朱季倒是很有耐心:“寿竹宫地方大,走出来需要点时间。”
王大关道:“仁义兄弟不是已经摸清他们底细了吗,依我看咱们还等什么,直接杀进去多好。”这四人中王大关脾气最直最冲。
朱季摇摇头,铁扇朝他一指,道:“煞风景,你太煞风景,这么美的地方你怎么老想着动刀动枪的,还有,告诉后面的人,别这么死气沉沉的,该说说该笑笑。”
他语气轻松,根本没把寿竹宫放在眼里,仿佛叶流珠王小斐已是他囊中之物。
紫微堂弟子素知这位堂主不喜严肃,只不过他不发话,众人也不敢擅动,此刻得了命令,顿时七嘴八舌说笑起来,其中少不了要对朱季马屁奉承一番。
王仁义笑道:“此地景色甚好,咱们堂主文采风流,正要吟诗作赋呢,大关你可不要坏了堂主的兴致。”
朱季微微一笑:“还是仁义知我。”他左看右看,一阵摇头晃脑后就要开口,寿竹宫的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王小斐,叶流珠领着四十名弟子走出,谈执中则站在二人身后。
王小斐当先说道:“应天教紫微堂主大驾光临,妇人有失远迎了。”
朱季起身,铁扇一合,拱手道:“在下朱季,夫人想必就是叶夫人了?”
王小斐道:“正是。”
朱季道:“却不知如今寿竹宫的宫主是谁?”他知道寿竹宫宫主是叶郎,但不知他已死,只是这么重要的场合带头的竟是一个女流,所以才有此一问。
叶流珠姗姗走出,道:“我就是。”
朱季看得一呆,王小斐叶流珠母女二人并肩而立,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个如新绽之苞娇艳鲜嫩,他向来好色,眠花宿柳是常事,此刻见到叶流珠,魂险些被勾了去。
当下笑嘻嘻的道:“请教叶宫主芳名。”
叶流珠道;“我干嘛要告诉你。”
朱季并不着恼,反觉有趣,王大关上前几步,喝道:“我家堂主问你名字,那是看得起你!”
朱季把铁扇一横,拦住了他,道:“我这位手下是个粗鲁人,叶宫主莫在意。”
谈执中混在寿竹宫弟子当中,只见眼前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四五百,再看寿竹宫这区区数十人,能挡得住几时?
他又见朱季容貌英俊,颇有些儒雅风流,不禁暗暗摇头,这一表人才,竟然为虎作伥,为祸武林,实在可恨可惜。
寿竹宫弟子几十年没抵御过敌人,陡然一下见到对方这样的声势,人人面露紧张,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小斐道:“朱堂主身边这四位,想来就是大名鼎鼎的四大天王了,刚刚说话的那位姓甚名谁。”
王大关本想反刺她几句,以还叶流珠不肯通名之悖,朱季抢先一步说道:“刚才说话的人叫王大关,那个是王铁山,那边两个一个是王笑笑,一个是王仁义。”
王小斐道:“久仰大名了,不知昨夜造访我寿竹宫的又是何人。”
王仁义往外一站,道:“正是在下。”
王小斐道:“阁下以轻功称誉武林,没想到却是个藏头缩尾的鼠辈。”
王仁义嘻嘻一笑,他相貌本生得精细,这一笑更显得尖刻可憎,他道:“寿竹宫称雄武林二百年,没想到却让我这个鼠辈来去自由,这待客之道果然宽宏大量,也是少见,嘻嘻嘻嘻。”
寿竹宫弟子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的腿打断。
王小斐面色一沉,道:“闲话少说,宗教主遣朱堂主驾临蔽宫,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