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寒柏这一抓比之前的力道重了两倍,没想到谈执中的脚腕竟像铁铸铜浇一样,非但没有抓伤,还被对方内力反震,要不是他仗着几十年功力,六根手指立刻就被震断。
他知自己恐非眼前这人对手,却又不曾听说江西道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年轻高手,便道:“朋友,留下万来!”
谈执中挣脱他手,刚一落地再次跃起,道:“在下无意冒犯,这就告辞了。”
“韩府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李家兄弟双剑出鞘,飞斩谈执中。
谈执中抖开包裹,惊鸿剑划出一弯新月,半空中一招“水流云散”,架开梅岭双剑,身法不停,直落屋顶,几个起落就出了韩家。
梅岭双剑没想到对方竟然一招就把自己挡下,似乎比夏侯靖还要强上几分,面对韩露和时寒柏,羞愧不已。
谈执中逃出韩家,长吁一口气,时寒柏的鹰爪功虽然没有伤到他筋骨,但被他捏中的地方还是隐隐作痛,梅岭双剑虽然被他一招挡下,但看二人出剑就能看出,都是剑道高手。
如果刚才对方几声吆喝,叫来更多的人,我还能平安溜走吗?谈执中暗道侥幸。
他没注意到,从他翻出韩家院墙的时候,黑暗中就有一人在注视他。
他与谈执中相距数十步,背贴着墙,仿佛是墙的一部分,一身黑衣又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时候就算有人从他身旁经过,也难看出这里还站着个人。
东瀛忍者,最擅长的,除了暗杀,就是藏匿和伪装。
谈执中不知该往哪去,在街上乱转。
转了几条街巷,瞧见前方一幢楼亮着灯火,楼前挂着两串红灯笼,门口站着几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含笑迎客。
原来是家妓院。
谈执中准备离开,发现前方走来一群道士装扮的人,朝着妓院大门就过去了。
这什么状况,道士来逛妓院?
再一细看,这群人不就是白天看到过的,武当派弟子吗?
这可真是奇闻,逛青楼也没必要这么多人一起吧。
好奇心起,谈执中悄悄跟过去。
以毕骁为首的武当派弟子的确是奔着妓院来的,不过不是来逛,而是来找人。
找一个武当派的叛徒。
这些武当弟子大多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见过这样的风流阵仗,刚到门口就已经羞红满脸了。
姑娘们也是头一遭见道士来逛妓院,还是这么多人一起,纷纷含笑相迎。但看为首的那个老头子一脸严肃,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
老鸨见这些人来势汹汹,尽管一些年轻小伙脸红脖子粗,但真正说话管用的是那个绷着脸的老头。
她们每天迎来送往多少客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识人的本领自然有一套。
老鸨一看就知道这帮道爷不是来找乐子的。
来妓院不找乐子,那多半就是找麻烦的。
老鸨向几个龟奴使个眼色,然后堆着笑把毕骁等人引入。
谈执中看得稀奇,翻身上屋,打算潜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毕骁等人一进屋就开始挨个开门。
每一扇门被打开,都能听见里面男女的惊叫声和怒骂声。老鸨一边劝他们,一边给客人赔不是。
不多时,二十多个打手拿着刀剑棍棒冲了上来,叫道:“谁吃了雄心豹子的敢来这捣乱!”
毕骁看也不看,只顾开门,张俊仪拔剑,喝道:“谁敢上前一步!”
众人发一声喊,冲了过去,顿时爆发出一阵乒乒乓乓,叮了当啷的打斗声。
谈执中在暗处看得真切,妓院里这些打手虽然有两下子,到底比不上武当道门武功深厚,不多时就倒了一片,哀嚎不已。
妓院内乱成一团,客人纷纷开门叫骂,老鸨又是生气又是为难,不断的赔笑。
有人见势头不好,不付钱就溜,引来身后的姑娘们一顿污言秽语。
毕骁道:“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叫你们的人退下,我们不会难为你们的。”
老鸨苦着脸,用手指向走廊东侧的一间房屋。
没等毕骁过去,只见四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挡在门前,手提着一把比他们个头短不了多少的剑,说道:“来者何人!”
谈执中暗惊,这四个男孩不就是奉太初的“四剑童子”吗?
武当派要找的人是奉太初?
这时,料理完妓院打手的武当弟子也都围了过来,张俊仪道:“把奉太初那叛徒叫出来!”
金剑童子道:“我师尊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俊仪骂道:“我是你老子!”
毕骁道:“别跟他们废话,冲进去!”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武当弟子中有人往下看,只见一人慌慌张张穿着衣服逃走,叫道:“师父,那有人。”
毕骁道:“就是他,追!”
武当众人纷纷跳下楼,四剑童子紧随其后。
谈执中一边施展轻功跟上,一边想道,奉太初怎么会来南昌,应天教的人是不是也来了,是冲着我们来的?
武当派跟他们又有什么过节?
奉太初跑出妓院,回头只见武当弟子四散分开来追。
这些弟子功力远不如奉太初,只能是越追越远,毕骁一马当先穷追不舍,还是被奉太初甩在身后一两丈外。
谈执中为了不他们发现,上了屋顶疾奔,几个起落追上奉太初,朝着他踢出一块瓦。
奉太初不料有人偷袭,待他朝瓦片飞来的方向看时,谈执中人已经下了屋子,躲入墙后。
瓦片角度来得刁钻,奉太初没法闪避,只能用手拨开。就这么一停顿的工夫,毕骁长剑出鞘,飞刺奉太初后心。
奉太初借着身体前突余力在地下转了一个圈,贴着毕骁剑身,右掌抹他喉咙。
这是武当派绵掌功夫,毕骁岂能不识,冷笑声中转腕收剑,回削他手掌。
奉太初转身之力未绝,掌劲随身,拍在毕骁剑身上,双方同时退了两步。
毕骁喝道:“叛徒还不束手就擒!”
奉太初哈哈一笑:“我当是谁追我这么狠,原来是毕师兄。多年不见,毕师兄怎么也对女人感兴趣了,竟也来这烟花柳巷之地。”
毕骁怒道:“住口,你败坏武当门规在先,投入应天教为祸武林在后,武当派岂能饶你,这次你别想跑。”
奉太初本是武当弟子,但不守戒规,屡教不改,于十几年前突然离开武当,下落不明,武当派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也就放弃了。对于这样的顽徒,当然走了最好。直到应天教崛起,武当派人听说应天教有个上师,名字竟和本门中一个下落不明的弟子相同。
后来经过一番调查,确定了这人就是当年从武当离开的奉太初。
武当派找了他很久,得知他在江西南昌露面,于是掌门周德阳命令毕骁带领门中弟子前来清理门户。
谈执中躲在一堆竹筐后面偷看,不禁奇怪,奉太初早就是应天教上师了,怎么武当派现在才派人来找他?
奉太初逃得匆忙,两手空空,拂尘和宝剑都不在身边,面对鼎鼎大名的毕骁仍然不惧,笑道:“毕师兄想让我回武当吗。”
毕骁道:“现在已经晚了,掌门人的命令,是要我来清理门户。”
奉太初道:“这么说我回不了武当了。”
毕骁道:“你若真想重返师门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你现在退出应天教,并除掉宗法天这个魔头,立下如此大功,掌门人说不定会同意你重返门下。”
奉太初道:“毕师兄对自己好像很自信啊,你不妨看看你的弟子,都来了没有。”
毕骁心中暗怒,他们难道让那四个小毛孩给拖住了?简直太不成器!
“我一个人照样可以把你拿下!”
毕骁剑法铺展,如疾风般卷向奉太初,刚一上手就是杀招。
奉太初施展武当绵掌与其相斗。二人是同门师兄弟,对彼此武功底细非常清楚,交上手后没有虚招,霎时间就打得难分难解。
谈执中练了《五藏真经》后,五官灵敏度远超常人,即便和他们相距较远也能看得清。
他见毕骁剑法凌厉,破见狠辣,与武当功夫柔和宽厚的特点完全不同。反观奉太初,在毕骁剑招之下闪展腾挪,游刃有余,其身法灵便,出招自然,宛然一副名家风范。
二人以武功风格来言,反倒是奉太初更像武当正统。其实这全是性格使然,毕骁生来急躁火爆,因此武功也不似其他师兄弟那样宽和。
师兄弟你来我往对拆了数十招,奉太初仗着身法灵动,毕骁的剑凶狠,却也伤不到他。
谈执中在一边看得连呼可惜,毕骁明明有好几次只要招式再快一点,或是准度在精一点,就可以伤到奉太初。
他练了《五藏真经》后修为大进,眼力自然也跟着长。
这时有六七名武当弟子提剑跑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料理了四剑童子。毕骁道:“不要挣扎了,你逃不掉的!”
奉太初毫无惧色,笑道:“师兄一会儿要清理门户,一会儿又说我逃不掉,你到底是要杀我还是要抓我。”
毕骁打得着急,眼看已经过了五十招,竟然还奈何不得奉太初,难道自己一柄宝剑还输给他赤手空拳不成?
杀心一起,剑法再变。
剑气嗤嗤破空,在奉太初衣服上划开几道口子。
奉太初苦于拂尘宝剑都不在手上,四个徒弟不知道是死是活,眼看武当弟子就要围上来,当下一声长啸,翻身疾退,手往身侧一名武当弟子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