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山的夜里寒冷如冰。还好劳禄有酒。
“劳兄,我已不再喝酒。”袁六郎看着劳禄递过来的酒,他本不想辞,但不能不辞。
“为何不能喝酒?”劳禄问道。
“我现在需要一直清醒。”
“今夜不算,今夜只有你我兄弟。”
“不,还有婉儿。”
“你醉了便不能保护她?”
“是的,从我不再隐藏身份开始,我便不能醉。”
“好,你且喝茶,我不强求。”
“多谢劳兄体谅。”
杯盏已不停歇,婉儿跟着小酌。她也不再多喝,因为她已知道她若醉的像头猪,便成了拖累的猪。谢青山更不敢多喝,他酒量不行。
劳禄喝了很多,十年未见,兄弟之间总会有很多话要讲。
婉儿也听到了,才知道劳禄的那条腿还真是袁六郎砍断的。那年袁六郎十八岁,劳禄比他大两岁。他们去了帝陵。
帝陵宝藏已被盗墓的掘了个干净,但机关还在。盗墓的只要宝贝,从来不会去毁坏机关,只是避过罢了。劳禄和袁六郎不是盗墓的,所以他们触动了机关。
一道石壁砸在了劳禄的腿上,袁六郎本想去用刀去撑开那道石壁,但是已来不及,五道石壁已在头顶处缓缓落下。袁六郎不得不拔刀砍断劳禄的腿,借势在石壁上用力,将劳禄抛了出去,自己则险而又险的在石壁落下的瞬间逃了出去。
婉儿听着他们的对话,好像自己也有那么一点印象。
“劳兄想必已受了很多罪”谢青山听了他们的话,已不免同情起来。
“人生下来就是要受罪的,一条腿而已,它还在我身上时,我可能是一个刀客。他不在我身上,我便是一个杖客。”劳禄说着。
“杖客?拐杖?”谢青山已不解。
“当你习惯用拐杖,它便也是刀,也是剑了。”
“小弟佩服”谢青山很佩服。
今夜总算还安静,劳禄酒量比袁六郎还要好,喝再多,都不会醉。
一声犬吠,就一声。
狗的机警远比人要强,但狗躲不了人的袭杀。狗已经死了。人便来了。
“来的这么快,不知道是天罡门还是京城名捕?”谢青山也已经发觉。
“天罡门的人。”
“也是,京城名捕不会当螳螂,他们要当黄雀。”谢青山已经明白。
天罡门想要一个人的命,至少有三十种方法。因为有三十个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杀人方法。想要最保险而又最省事的方法,毒和暗器是最简单的。
来的是天罡门的天瘸和天癞。天罡门不是以三十六天罡来排座。恶人从不想挂上侠或者义的名号,因为恶名就已足够。
天瘸,一个跛子,脚上功夫已经限制了他,所以他转而去练暗器。天癞,专攻五毒之术,蝎子,蛤蟆,蜈蚣,蜘蛛,毒蛇。
屋内的人并不知道来的是谁。婉儿已躲好,她知道帮不上忙不如不去帮忙。
“我们该怎么办?”谢青山已有点心慌。他好像被盯上的猎物,不知所措。
“等,等他们先出手。”袁六郎并不着急。
毒虫总是探路先锋。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传入耳际。
谢青山已经拿出了自己的刀。自从捕头的刀交还衙门,他已重新买了一把刀,不算好刀。但在好手身上便是好刀。谢青山想拿刀去斩了那些毒虫。
“不要动,若砍中,他们便会将体内的毒愈发倾泻而出。”袁六郎看着那些毒虫,与一般的毒虫不一样,蛤蟆身上的毒瘤鼓得很大,其他毒虫皆是如此。
“劳兄,还得你出手。”袁六郎说道。
“小事一桩罢了。”劳禄已经拿出了一个麻袋,断了一条腿并不会影响他捉毒虫。眨眼间他已将毒虫全部装进了麻袋。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袁六郎说道。
“这一回我们当螳螂,他们只能是聒噪的蝉。”谢青山已不慌张。
一个时辰,毒虫侵扰已足够毒死屋内的人。天癞觉得时候差不多,已慢慢摸到了门前。
金乂刀已出鞘,天癞就已经没了声音。金乂刀,杀人便真的如割草一般。
天瘸很聪明。不聪明的天癞已经死了。
他伏在地上整整一个晚上,他在等,等清晨一道光,等他们踏出的第一步。他只有一次机会。杀掉袁六郎,一击不中,凭他的瘸腿,他便已经是个死人。
光芒终于出现了,婉儿已经起身了,四个人都已经醒了。
劳禄拄着拐杖已经出了门,谢青山、婉儿紧随其后。
袁六郎慢慢的走出门,正准备伸个懒腰,突然破风声音传过来,袁六郎便拔出了金乂刀横隔在了胸口。“叮”的一声,暗器打在了金乂刀上。
“天罡门一个养虫的已经死了,怎么还有一个杂耍的。”袁六郎悠悠的说道。袁六郎惊出了一身冷汗,其实他差一点就中了暗器。只能说他幸运,手里的是金乂刀。金乂刀的出鞘速度比金鸣刀快几分。金鸣刀只是金刀门第二好刀。
“卓风岳倒是不经意的救了我一命。”袁六郎暗暗的说道。
“我去找他出来。”劳禄已经去了。
“劳叔,小心哪!”婉儿关切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已知道他的位置,他已不是威胁。”劳禄说道。
“这小子倒是聪明的紧,只要杀了你,我们便不足以威胁他。”谢青山说道。
“他若杀不了我,他便死了。但他少算了劳兄。”即便袁六郎中了暗器,那家伙也活不了。劳禄不会让他活着。
劳禄在奔跑,断了腿的他依靠着拐杖在奔跑。速度比常人不会差。
天瘸已看到了他,他已发出了数枚暗器。只可惜他的暗器不会再中。劳禄已看到了暗器,也知道了怎么去躲避。
“你很会使暗器,找的位置也很好。”劳禄已在近前。天瘸也已经爬起来。
“你居然能跑起来,佩服。”天瘸有点难以置信,若他慢慢走过来,暗器想要中,最起码已经有三枚暗器射中了他的胸口。他的手伸向了暗器,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能出手就会中。
“断腿也可以跑,也可以杀人。”一声惨叫发出,天瘸的手已经被拐杖刺穿。
“看起来我这个瘸腿的远不如你这个断腿的。”天瘸已疼的汗流浃背。
“你错了,这不关乎腿的事情,是选择的问题。”劳禄说道。
“天罡门想要他的命,至少还有二十八种方法。”天瘸说道。
“我知道,二十八人已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你们该死。”劳禄转而厉声说道。
“哈哈,从今天起,你们便不会安宁了。”天瘸说道。
“你的话已说够了,是我送你上路,还是你自己上路?”劳禄说道。
“我的手已不能用力,麻烦你下手快点。”天瘸说道。
“我杀牲畜一向很快。”劳禄拐杖用的确实很快,天瘸已说不出话。天罡门,真的污了天罡二字。一群败类,根本不配这名字。
“劳兄,看来此地我已不能多呆。”袁六郎说道。
“两个小毛贼罢了,不值得在意。”劳禄说道。
“这只不过来试试最简单的方式罢了。”袁六郎看着两具尸体。尸体都被搬过来已入了坑。
“他们死了,还得我们埋,简直没有道理。”婉儿很气,真的很气。这真的很没有道理。
“生前之事和身后之事不一样,我若不埋他们,岂非也如禽兽”袁六郎挥动铁铲,开始埋葬这两人。
“葬是能葬,这碑要怎么写?”谢青山说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坟,不一定要有碑,更何况留山上无碑的坟已不少。”劳禄说道。
这江湖已是恩怨不明,本无冤无仇,但还是要杀戮。他们把杀戮看成了一种习惯。只有在杀戮中才能证明他们还活着。
“劳兄,这两日添了不少麻烦。”袁六郎想着那天罡门的两个杀手,很是惭愧。
“这不是你带来的麻烦,这是麻烦找上了你罢了。”麻烦不可怕,袁六郎一向会解决麻烦。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婉儿问道。
“去镇里,该来的总会来。”袁六郎说道。
“好,你们就去镇里。”劳禄说道。
“劳叔,你不去?”婉儿已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我不需要去,我有事要做。”劳禄总是要劳碌的。
东陵镇,不会再平静了。麻烦已经找上门,便不会轻易被摆脱。所以,袁六郎去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