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明春子,只见他一甩拂尘,走到了广场中央。
张宗静拔出宝剑,正要说一声请指教,却见明春子打了个哈欠:“我说张大掌门,跟你打个商量如何?”
这话一出,众人都竖起了耳朵,争斗之时,商量何事?
“贫道不喜欢打打杀杀,张掌门你也是出自道家正宗,咱们道家之人,讲究个无为而治。咱两人这一场,算平手如何?贫道在江湖上也是有些信誉的,说了来帮忙,挡下一个宗师高手,说到做到,不过也没必要打个你死我活吧,见血不吉利。”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见如此无赖、惫懒之人,好歹你也是个武道宗师,这种样子,是怎么练成高手的?也有人暗中鄙视:这种偷香淫贼,果然只会做些下三滥的事,不敢跟人动手,算不上英雄好汉,他那一身力气,莫非都用在了女人身上?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明春子也确实精明,本来就只是靠着人情来帮忙的,何必把自己身家性命都赌进去?只要挡下星月宫这边一个武道宗师,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他挑选的对象也有讲究,是跟他一样来助拳的张宗静。张宗静是最有可能答应明春子不交手便算作平局的人,换成星月宫自己的人,肯定没那么容易答应。只要张宗静答应不打,明春子就能对大江帮有所交待,而且还减少了星月宫一个高手的力量,至于旁人怎么看,明春子才不在乎。
可是张宗静却不能不在乎。青原剑派是张宗静一手创立,在最初立派之时得了星月宫不少照拂。张宗静是感恩之人,星月宫有事,他当然要来出一份力。话说回来,从心底里,张宗静也不愿自己今天折在这里,毕竟大江帮针对的是星月宫而不是青原剑派,但是道义所在,令他不得不出头。而且星月宫真要出什么事,他的青原剑派也会遭殃,今天来这里就是要帮忙的,对方提议虽然不错,但是就此罢手,张宗静心有不甘,也怕旁人对他有看法。因此张宗静有些进退维谷,拿眼瞟了一下柳残月。
柳残月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正了正脸色,咳了一声:“张掌门,既然明春子道长不愿意刀兵相见,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他不出手,张掌门只管看好他便是。”然后又向明春子拱手道:“还望道长说话算数,接下来不会出手。”他也是无奈,总不能逼着张宗静一个来帮忙的外人去拼死拼活吧。
“好说好说,只要张掌门不出手,我就什么都不做。”明春子笑吟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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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明春子这么一出,气氛稍微没那么紧张了。
韦南红倒是没说什么,明春子不像仲京那样收钱办事,他不好指责,而且人家也算挡住了张宗静不是?就算兑子了。
双方争斗还是要继续。
柳残月心中暗自猜测,下一场大江帮应该会派出双刀鬼仲京,此獠凶狠,不过自己这边钟、范两位长老,都不会怕他。只是这样一来,两位长老的合击之术用不上了,有些可惜。但想到拿下这一场,星月宫便胜券在握,柳残月禁不住心中暗喜。
大江帮那边,只见韦南红招了招手,从他身后又走出两人,韦南红道:“久闻星月宫两位长老合击之术,今日我们便开开眼,这一场我们大江帮派两人上场,领教一下两位长老的高招。”
那两人走到场中,众人定睛看去,却无人识得这两人是谁。既然敢来应战,这两人的实力是不容怀疑的,要知道武道宗师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请来的,只是大江帮怎会有如此力量,从外边请到四名宗师前来助阵?仲京那个认钱不认人的且不说,圆滑如明春子,虽然来了,也是取了巧,并没有真正得罪星月宫。而眼前这两人,就不怕今天没讨了便宜,以后被星月宫惦记上吗?莫不是有人易容而来?
“敢问两位姓名?”柳残月还是要先问清楚。
“贱名不足挂齿,柳宫主叫我们张三、李四好了。”其中一人笑呵呵道。
不足挂齿,还是不敢说真名?柳残月低声向身后一个擅长易容的弟子问道:“这两人你看出什么端倪没?”
那弟子回道:“宫主,他们看起来不像是易容过的。”
那倒是奇怪了,韦南红从哪找来两个不知名的宗师高手?
暂且放下心中疑虑,柳残月还是决定让钟玉堂、范征两位长老上场:“两位长老,小心应对。”
由不得他不谨慎,大江帮突然又多出两个高手,气势上已经隐隐压制星月宫,柳残月自负底蕴深厚,而且还有底牌未出,在这时候,却也不敢大意。
钟玉堂、范征两位长老正准备出战,旁边丁一刀突然开口道:“范长老且慢,我好像想起他们是谁了。”说着,丁一刀快步走向范征。
范征停下脚步,他料想丁一刀应该是知道了对手的底细,来对自己面授机宜。范征经常代表星月宫在江湖上行走,与丁一刀这样的人交往密切,知道这胖子心眼多,如果真是掌握了对方的底细,定是觉得此事来与自己小声交代,才能让自己和钟长老有所准备。
丁一刀走到范征身旁,在他耳边低声道:“对方那人我大概知道他们武功的一个弱点……”说话间,丁一刀袖中突然有一把匕首落到手中,他一刀刺向范征腹部。事出突然,范征根本没有防备,不过他也不愧是武道宗师,仓促间往后退了半步,只是扔被那把匕首刺中,约有三寸刀刃刺入了他小腹。
丁一刀一击得手,片刻没有停留,直接后退,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大江帮那边。
众人本来看到两人说话,都跟范征有同样想法,以为丁一刀要偷偷告诉范征关于对手武功的破绽所在,谁也没想到竟会出现如此变故。
便是大江帮那边,也都是一脸诧异,只有韦南红哈哈大笑:“丁老弟,辛苦了。”说话间伸手制止了本能想要上前拦住丁一刀的帮众们。
丁一刀也是大笑:“韦帮主,丁某不辱使命。”
柳残月面带愠色,恨声道:“丁一刀,你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却是韦南红:“柳宫主这还不明白吗?丁老弟这回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们大江帮暗地里调动人手来对付星月宫,本也没想过能瞒住你们,既如此,我便直接找个人来告知你,送个人情,还等博取信任。怎么,柳宫主是正道人士,看不惯兵不厌诈的手法?”
星月宫弟子们纷纷斥责大江帮无耻、丁一刀背信弃义。这时候最紧张的是跟随丁一刀来的两个手下,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家帮主竟然会临阵反水,心中也是暗骂不已,但星月宫弟子们已经将他们控制住,任凭他们如何解释也没用。不光如此,星月宫众人与其他几家前来助拳的人也都保持了距离,只差拔剑相向,特别是跟五刀帮一同前来的清风门,更是被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清风门门主唐定连忙道:“柳宫主,唐某虽是跟着丁贼一起来的,但实在不知道他竟与大江帮有勾结。”
柳残月挥了挥手:“我自然是信得过唐掌门,星月宫众弟子听令,不得放肆,你们几个,快把五刀帮的两位朋友放开。成什么样子了?这点场面就让你们疑神疑鬼,还怎么行走江湖?”说完又问范征:“范长老,伤势如何?”
范征已经点了伤口附近穴位,把血止住,拔出了匕首:“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这点伤还不算什么。只是这匕首有毒,我已经服过了宫中的解毒丹,暂时压制住了毒性。”
柳残月心下明白,范征说得轻巧,这伤势绝不是小伤,再加上毒性,肯定影响他实力发挥。于是柳残月深吸一口气:“韦帮主,阁下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这一场我们认输。”
“认输?”韦南红嗤笑:“柳宫主以为我们来过家家吗?刚才就让你徒弟退走,没有分出生死,现在又来这一套?星月宫还真是不如往昔了。”
范征高声道:“宫主,不用担心我。今日我豁出老命,也要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我星月宫岂会怕他们?老钟,咱老哥俩再来联手退敌,你会嫌我累赘吗?”
钟玉堂冷声道:“说什么废话,把他们砍了便是。”
两人联袂入场。
钟、范两人,一人一剑,站在左边的钟玉堂右手持剑,右边的范征左手持剑,两人联手,威力绝不寻常。两人侧身背靠,双剑直指对面张三、李四,空气都随着他们的剑意压向对方。
张三、李四二人用的兵器不同常人,竟然是一人用锏,一人用鞭,仿佛老百姓家中门画上的门神。两人的气势也像门神一样,牢牢守住了自身方圆五尺,让对方两位长老的剑意无法逼近。
张三李四可以气定神闲地在这里比拼双方的气势,但是星月宫两位长老却不能等。范征有伤在身,拖不得。
两位长老同时动身,两道剑气直捣黄龙,刺向张三和李四,而钟、范两人身形变换,跟随剑气贴近了敌人身边。
两剑、一锏、一鞭,兵器相交,叮叮当当,瞬间四人便斗了十多招。
两位长老配合默契,合击之术使出来,如同双星辉映,互相照耀,各有风采,而又能互相弥补对方的不足。遇到两人联手,对手往往对他们的剑招应接不暇,根本无法反击。
但是张三和李四两人的武功却同样走的合击的路子,一锏一鞭相互配合,将敌方招式尽数化解。两人的兵器挥舞地虎虎生风,不时打出一道道真气,与两位长老的剑气碰撞,四散开来。
剑走轻灵,以刺、削为主,而锏和鞭两种兵器则是以打击为主。两位长老的剑轻易不敢直接与张三李四的兵器碰撞,兵器上附着的真气可以抵消,但是碰撞次数多了,难免会担心宝剑被对方兵器打坏。因此四人身边劲气横飞,一道道真气不断碰撞、散逸,不一会儿,四人身边灰尘都肉眼可见到了两三丈之外。
可是四人毕竟都不是大宗师,不可能一直这么外放真气,范征还有伤在身,更是显得真气不足。交手几十招后,四人逐渐开始短兵相接。范征虽力有不支,但是他和钟玉堂两人联手威力不是张三李四能比的,交手这么久依然未显败相。
只是自家事自家知,范征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太久,此时纯粹靠着那一口气在支撑,而且身上的毒性因为气血翻腾,已经压制不住,又有蔓延的趋势。不能这么打下去,再这样几十招,自己肯定无法坚持,会成为破绽,到时候不光他范征会死,连带着老友钟玉堂也可能命丧于此。
想及此处,反正下定了决心,都说了豁出老命也要教训他们,这条命就真的豁出去吧,也算不辜负了星月宫多年培育之恩。
范征大喝一声,左手剑突然脱手而出,直射张三面庞。张三扬起手中锏,“当啷”一声将长剑打飞。而范征直接上前,左手直接握住了李四所使的鞭,也亏得李四用的是鞭而非利器,否则哪能被抓住?范征另一只手则趁机握住张三持锏的右臂,他不顾身上的伤势,全力爆发,顺势一转身,叫道:“老钟!”
钟玉堂一眼就看出了老友的心意,他忍住心中悲痛,一剑划过,剑气如虹,李四脖子上出现一道血印,鲜血喷出,而这一剑正要顺势取张三的性命。张三反应也不慢,手中兵器脱手而出,直接砸向钟玉堂,钟玉堂如果继续向前,即便是杀了张三,也会被砸的脑袋开花。然而钟玉堂并没有躲,只是偏了偏头,任凭四楞锏砸到自己左肩,手中长剑依然朝着张三削去。
张三在情急之下,也爆发了潜力,带着范征和李四两人急速后退,饶是如此,脖颈下方也留下了一道剑痕,深可见骨。
再看范征,身上衣衫已经被染红,刚才他伸手抓住李四的兵器,手臂很快被震断,手掌血肉模糊,而且李四也不是吃素的,在那一瞬间也给了他一掌。
结果,李四因为致命伤已死,张三、钟玉堂失去战力,范征站在场上,回头向柳残月说了一句:“宫主,这一场,我们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