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汁看着挡在眼前的王李子的护卫,又瞥到了他身后噘着嘴有恃无恐的太监。
他知道,此时不是泄愤的时候。
铁汁狠狠地瞪了那护卫一眼,接着转身就往门外走。
待到铁汁一只脚跨出了门槛,突然听到身后“哎呀!”一声惨叫,那王李子四仰八叉,从椅子上摔在了地上。
众人忙将他扶起,这时才发现他坐的那把椅子的四条腿,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兵刃齐齐地砍断了。
王李子的那个护卫心中大惊,看向门外,铁汁早已不见了踪影。
经过了这番折腾,铁汁回到宁远军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怎么这么久!”袁崇焕道。
铁汁一脸愁容,不知该从何说起。
“孙督师怎么说?”
“孙督师被罢了官,回京了!”
“啊?岂有此理?为什么啊?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府衙的门卫含糊其辞说的,来了一个李忠贤的干儿子,接管了山海关,这他妈是什么事?”
袁崇焕听了,长叹了一口气,道:“哎,这万里河山,早晚毁在这帮鸟人手里!”
铁汁难过道:“将军,我和那太监要人,要粮,可是,他啥也没给,请您责罚!”
袁崇焕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问题!谁能想到会有如此变故!”
“那,我们怎么办啊?”铁汁道。
“当年这关宁联防,便是孙督师一手谋划,我一手实施的。如今来了个鸟人,想必他也不会支持这样的战略。一旦不能形成关宁互动,我们就当真成了悬在关外的一座孤城了!”
铁汁在回来的路上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不是一场战斗的问题,而是整个边关能否守住的问题,是大明朝能否挡住女真入侵的问题。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打胜仗,只有击退女真人,才能证明孙督师的战略是正确的,也才能让朝廷支持关宁联防!”铁汁道。
“只能这样了!”袁崇焕道。
从那日起,宁远城更加紧了防务,军队更加紧了操练,而二十几门红衣大炮,也已经运上了城墙炮台,炮手门加紧熟悉。
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让人瑟瑟发抖,而这寒风吹来的,仿佛还有游牧民族的马蹄声。
终于,努尔哈赤最信赖的儿子,敕封古英巴图鲁,和硕贝勒代善,来了。
正如洪门的情报所分析的,代善这个急先锋的目标,就是宁远城。
因此,他此次所帅的大军,多以攻城步兵为主,占据了七八千人,而女真人野战最为倚仗的骑兵,则只有两千多人。
代善初到,并没有急于下令攻城,而是将军队分成四个部分,散于宁远四周。
他这样安排的目的,一方面是要观察这座城池的防御,做到知己知彼,以便寻找突破;另一方面也是形成对这城池的封锁,避免宁远城的守军和山海关形成联系。
袁崇焕也注意到了代善这样的安排,对铁汁道:“看来,这女真人还不知道山海关里发生的变化,有意防着我们去求援呢!”
“这样最好,他们有所担忧,便不会集中所有兵力只顾一头!”铁汁道。
“是呀,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有了新的家伙。你看他让军队驻扎的距离,正是防止我军箭矢火攻的距离,却根本防不了我们的红衣大炮!”袁崇焕道。
“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动手,以防夜长梦多啊!”铁汁道。
袁崇焕思忖片刻,点点头道:“先动手,充分发挥红衣大炮的威力,先轰他丫的,给他干蒙了再说!”
铁汁得令,下去布置了。
天黑之后,袁崇焕登上了城楼,在瑟瑟寒风中对众将士道:“兄弟们!往年的这个时节,女真人南下,我们只有困守,只有逃窜,只有让我们的百姓忍受他们的马刀,却无可奈何。可是,兄弟们,今日不同了,我们来到宁远,我们驻守这座城,就是来报仇的,就是来算账的,就是要他们血债血偿的,就是要用大炮轰丫的!今日,便是我们复仇的开始,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寒风中,将士们齐声道。
“好!现在,我命令,各部速归阵地,以铜锣为号,给我狠狠地开炮!”
“是!”将士们大吼一声,迅速回到了自己所把守的城墙上。
那个打锣的小兵,站在高高的塔台上,任狂风在自己耳边怒吼,我自岿然不动。
他心中像是有火,眼中自然有关,待到看到四面城墙的火炮手准备就绪,他高高地举起自己手中的鼓槌,接着又重重地落下,像是决心要将那面锣锤出一个洞。
“哐当当当!”铜锣的声音向四面传来。
“开炮!开炮!”士兵们大喊。
“噹,噹,噹!”大炮的轰鸣立刻爆发了出来,打破了这沉寂的夜空。
“一,二,三,.......”袁崇焕细心听着,心中数着,“十八,十九,二十!”
炮声戛然而止,他的计数也停住了,“为什么只有二十响?不是有二十四门炮吗?”
“或许,或许是有的炮一起打出的,只有一声!”身边铁汁道。
“不对,声音不对,一定有问题!”袁崇焕道。
不过,身边的众兵士倒没有在意那么多。
他们只看见,一枚枚炮弹疯狂射出,瞬间便掠过黑暗,击中了两百米远的女真人大帐,对方的军营立刻炸开了锅,一时间火光万丈。
女真人的帐篷被点燃了,女真人的身体被炸飞了。
他们在睡梦中突遭大祸,死的死伤的伤,鬼哭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已然乱作一团。
反观城墙上的大明士兵,则欢呼雀跃,山呼海啸,为这红衣大炮的巨大威力而鼓掌。
袁崇焕自然也是高兴,可是他心中仍然很是疑惑,为什么只有二十响呢?
红衣大炮的一轮攻击后,轰隆隆的声音暂时缓和了下来。
城头的火炮手忙着填弹,而城下的女真人也像是渐渐搞清楚了状况,忙拖着受伤的同伴向后退去,躲在了火炮的范围之外。
袁崇焕见敌方退到了远处,便命令先停止攻击,看看那代善如何反应。
夜色渐渐安静了一点,可是突然,一个士兵大声嚷着跑上了城楼。
只见他满脸血水,破衣烂衫,浑身散发着烧焦的气味。
所有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通道,都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
那士兵噗通跪倒在了袁崇焕身前,大声哭着,喊着,道:“将军,将军,南城的主将,武义泛,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