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梦云泽影成双
看着渐渐发呆的龙青风,连柴火都忘记添了,袁凤翎气鼓鼓的用手指戳了他一下,让他惊醒了过来,扭头看着她:“没事戳我干嘛?”袁凤翎眼睛里闪过什么小情绪:“看你一副猪哥样,肯定看到了脏眼睛的东西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那晚你是怎么偷看师父洗澡的!”
意料之中的怪叫并没有传来,而是难有的沉默,袁凤翎转身看了看低着头的龙青风,语调不自觉的缓和了点:“我。。。可真的去。。。告状了啊。你可别。。。拦我。”龙青风一边重新填起了柴火,一边有意无意的问着:“鸡毛,你说师父为什么从不出谷?这里虽然是难得的世外桃源,可以一辈子都能生活在这里,可,不觉得太寂寞了吗?”袁凤翎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她记事呃时候,师父就是她的全世界,是师父的一口一口的稀粥将自己喂大,也是师父在自己发烧头昏的时候,陪伴了整整一个晚上,那时候的师父,亦师亦母,虽然后来师父每次出门的时间越来越久,而师父的性情也开始逐渐冰冷了起来,往昔那个温柔的师父再也没有抱过她了,也再也没有嘘寒问暖了,此时的师父,好熟悉也好陌生。
脑海中浮现这几年的变化,这个时候突然听到青风这样的疑问,连她也忘记了这所谓的告状,像个小大姐一样在他身边蹲下,靠了靠肩膀,说道:“青风,你没听师父说过吗?谷外的世界一片黑暗,外面的都是吃人的恶魔,只有这里才逃过一劫,这个世间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这里的浓雾也是为了保护我们,隔绝外面的毒气的。这些可是师父亲口说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是吗?遍地吃人的恶魔吗?难道说恶魔也会放风筝了吗?那外面的世界可真的独特啊~”龙青风自嘲的低语,每天在山崖之间采药,偶尔间他看到的谷外是模模糊糊的雾气,但是有的时候会看到谷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而外面还时不时的有鸟鸣声传进来,如果外面毒雾弥漫,怎么可能会有生物自由的飞翔?而在一处深涧底部,他还捡到一个残破不堪的风筝,从被泥土覆盖的情况也不会超过一年的时间,难道谷外遍地吃人的恶魔学会放风筝了?
说完话,龙青风从内衣的暗扣里掏出了那一片风筝的碎片,上面还有褪色的花纹,但是一看便知,这是谷外掉进来的,他递给了袁凤翎,然后一双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只看得她心里慌慌的,拿出大姐头的范:“干嘛突然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龙青风掀起了锅,加了一味草药,然后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最高峰,淡淡的说道:“风翎,和我一起走吧,离开【迟离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多年之后,当袁凤翎回想的时候,那一夜星河璀璨透过了【迟离山】久久不散的浓雾,星光将眼前六岁的龙青风照亮,仿佛引动了苍穹之上的星河,在她的眼里,是那样的顶天立地,在那一刻,她恍惚了,随着一声轻轻的带着开心的“好。”她当时并不知道,他俩之间的人生从此天涯海角,望断断肠雨。
【十天后·大梦泽地边缘】
【迟离山】外,并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只是整座山脉的一角罢了,而龙凤二人想要逃跑,自然是选择从未远足过的千里沼泽,说是沼泽,其实更贴近天然湿地,时不时的有候鸟成群结队的在这里中途休息,在一整块冷翡翠的地表点缀着沙粒般的白影,给这片方圆千里的无人区带来了大自然的一丝生息。
而就在这一望无垠的【大梦泽地】中,更加感受到了来自天地的威严,而背着袁凤翎的龙青风也只是淡定的向既定的方向走着,他俩从来没有离开谷地这么远的距离,龙青风抬头看了看西垂的太阳,辨明了下方向,轻声对着背上熟睡的袁凤翎说:“小凤凤,起床了,今天你在我背上趴了大半天了,让我歇一会。”
而“小凤凤”从一开始的极度反对这个外号到现在的全盘接受,看来这十天的徒步旅行让这位大姐大也逐渐露出小女孩该有的窘迫,第二天晚上就囔囔着后悔跟他出走了,她想要在自己的大床上好好吃顿饭睡个饱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晚上都不敢生火,怕引来师父,一些近路也要绕开走,避开师父的寻找,总之哪里难走就往哪里走,一向被宠溺的她何时遭过这份罪,看到三分钟热度退散的袁凤翎,龙青风摇了摇头:“一开始就跟你讲过了,谁当初拍着胸口打包票的?”
换来的只是接下来这几天自己沦为了背着她继续徒步的代步工具了,威胁很简单,只要自己发出信号,他们两个肯定会被抓回去,龙青风平复着自己想给她来两拳的冲动,就这样背下来了,随着这几天的积累,袁凤翎开始依赖上了龙青风稚嫩的背部,虽然他俩都只有孩提的年纪,可得自于师父自小的药汤浸泡,他俩本身的身体素质可是逼近成年人的,所以即便背着她,龙青风的脚步依然不慢,但是他也无形中照顾着熟睡的袁凤翎,尽量选一些平坦的地面。
听到龙青风的催促后,靠在背上流口水的袁凤翎慢慢醒了过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伸着懒腰:“沼泽地出去了吗?”龙青风没好气的说:“看起来还有两天就出去了,地面已经开始有枯草和苔藓了,你这几天天天睡,不饿吗?”袁凤翎听到这个就提高了音量:“还不是听某人的话?什么叫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我现在醒了巨饿,你给我煮下一头牛我都能分分钟吃个精光。”龙青风脚步不慢,平稳的呼吸声响起,顿了一会,说:“包袱左边暗兜里还有点肉干,你拿出来吃吧,再坚持一下,出了沼泽地我才能真正放心。”
龙青风能感觉到袁凤翎嘟嘴堵在了自己的背上,嘟囔着:“就前几天你烤的那只小野兔的肉干吗?兔兔那么可爱,你居然烤了!我发誓,即便饿死也不会吃兔兔的肉干,要吃你自己吃吧,哼,大坏蛋。”看到前面一处地坑的龙青风停下了脚步:“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了,这个距离可以生小火了,但是入夜还是必须灭掉,师父的本事是很恐怖的。你先去抓点枯草,我去找点猎物来烤。”说完脚步一腾,早已去了远处了,腾挪之间,已然失去了身影。袁凤翎看着自己拿出来的用布条包起来的兔肉干:“小兔兔,那个大坏蛋太可恶了,居然就直接把你烤了,不过不怕,进了姐姐的肚子,就去转世吧,做个好兔子。”说完就毫无压力的一口一块的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吃光了,而这包兔肉干算是给她开胃了,久违的饥饿如同猛兽般将她击倒,她看着四周几乎一人高的枯草,开始在附近捡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一堆小火在夕阳下点燃了起来,简易的支架上烤的是两只小兔子。。。。。。当袁凤翎再次严重鄙视龙青风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时,龙青风淡定的把那块包裹兔肉干的布条拿给她看,直接将后续台词瞬间掐死,留下的是烤好后,某位一边恶狠狠的数落着一边美滋滋的享用着新鲜的兔肉,龙青风看着被夕阳和火光映衬中的童颜,美的就像一幅画,一时间竟是有点呆了。
火光也掩盖了微红,袁凤翎低了低头,小声的说:“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唯美的场景,有的时候只需一句话就被打击的支离破碎。龙青风直白的说:“你可太能吃了,两只兔子都供不住你的胃口。”羞恼之色涌于言表:“要你管!臭青风!懂不懂气氛啊!”感觉解气的龙青风看了咬牙切齿的袁凤翎瞪着自己,只是温柔的看着她,把自己手里最后一条兔腿递了过去:“诺,给你。你应该没吃饱。”
袁凤翎看了递过来的兔腿,转而继续吃着自己手里的兔肉:“你吃吧,你天天背着我,无数次的迁就着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师父迁就着我,你也迁就着我,我不是傻乎乎的笨女孩,这些我都看见眼里,可是我终究是会.....”龙青风也不推让,吃起了兔腿,笑呵呵地说:“那又如何?我只知道一定要保护好你就行了,其实这次离家出走我也只是打算走出大沼泽,去附近的村镇玩几天就悄悄回去的,对师父和你就说自己找了一个地方闭关了。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我觉得你装作大姐大其实只是为了单纯引起我和师父的注意罢了,我好几次都见过你躲在某处角落对着天空发呆,你也和我有一样的困惑吧。”
袁凤翎点了点头:“虽然说【迟离山】是世外桃源,师父也是天底下最好最亲的人,但是我和你的来历她一直不肯说,而且每次提到总会大发雷霆,所以当我知道你打算悄悄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时,我毫不犹豫的想和你一起出去,虽说很渺小的机会能知道我们的身世,但是我感觉这次出去会发生好多好多的故事,师父那个书房都是讲药理的,故事几乎没有,我早就翻烂了,我想亲自去外面看看别人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听师父说外面就是炼狱,遍地都是吃我们的恶魔,可是走了十天了,除了天空的鸟儿们,我没看到一个恶魔,所以师父的话也不都是真理。”
龙青风笑了笑:“外面的世界很宽广也很复杂,多说无益,吃完这个就早点休息吧,我们也快走出千里沼泽了,到时候我一定带你游遍大江南北。”袁凤翎满足的微笑着,重重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龙青风很喜欢星空,尤其是现在这样就好,旁边用毯子盖起来心满意足入睡的袁凤翎,背着风自己又处理过的小土坑,还有一丝火光的火堆,龙青风和袁凤翎一样,自小异于常人的体质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夜幕降临的寒冷侵袭,反而只有一丝微凉的清醒感。旁边是均匀的呼吸声,抬头是看过无数次的银河,仿佛垂在天地之间的巨大眼眸,只是冰冷的,孤独的,漠视的,俯瞰着世间的一切。
他知道她没睡着,将火堆彻底熄灭后,拿着一截枯草随便拨拉着:“凤翎,你后悔过吗?”在夜色的映衬下,冷色调的童颜却仿佛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粉:“那你呢?”龙青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我们俩这次出谷就再也没机会回去了吧。”袁凤翎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薄毯:“可是师父很疼我的。”
龙青风最终还是没有把心中的难言说出来,因为真相太过残酷,他不想这血淋淋的真相将眼前之人刺穿个透心凉,他说道:“师父平生最恨离她而去之人,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吧,我这次出谷就没打算回去,那里对我而言,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袁凤翎睁开了眼睛,看着对面坐在地上的龙青风那夜色下被隐藏在流海后面的眉眼,有点落寞的说:“可那么大的山谷,从此就只有师父一人了。”龙青风看了看天空,突然放松了身体,大咧咧呈“大”字型倒在土坑里,看着头顶的银河,轻轻地说道:“咱俩换个名字吧,我总觉得不能叫原名。”
旁边的袁凤翎挪了过来,将薄毯盖在了两人之上,靠着龙青风闭起了双眼:“那你肯定有新名字了。”龙青风点了点头:“你就叫【星轨】,我就叫【月河】。”“袁星轨?龙月河?好拗口啊。”袁凤翎低头拱在龙青风的怀里,就像只永远睡不醒的小猫咪。龙青风摸了摸胸口的小脑袋:“没有姓,就只叫这两个名字,一下子突然想到的,以后我来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
带着困倦的气息响了起来:“好了好了,星轨知道了,月河弟弟,你一定要保护好姐姐我啊,毕竟我国色天香。”龙青风嘴角抽搐了一下:“是是是,你的天香我闻不出来,如果你的小脑袋继续蹭我的胸口,你的臭味就让我浑身都是了。”夜色下的沼泽地,传来了一阵阵的叫骂声,却并没有嘈杂和烦恼,只有童男童女间无暇的感情。
————能够回到以前【大梦泽地】的十天光景,咱俩该有多么的好,我的【星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