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强人在空中已经看见,一条人影正飞身越过寺院的后墙。他提一口真气,几个起落,便追了上去。
前面那人见他追来,登时发力狂奔,眨眼间竟又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何强心中微觉诧异,虽说轻功不是他的长项,可以他此时的内功修为,能在奔跑中将他落下之人,当世也是寥寥可数。何强好胜心顿起,调稳内息脚下发力,百丈之后,便又将两人拉近。
再追出里许,两人间便只剩下十来丈的距离。这时候,何强又开口道:“朋友,你走不脱的,还是留下来说话。”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前面那人嘿嘿一笑,紧接着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树林。
何强心中怒意上撞,暗道:难道还怕你有埋伏不成。念头一生,人已跟着冲进了树林。
借着枝丫间透过的月光,何强看见那人在林中七拐八拐,尽拣树木茂盛处走。心道:你以为这样便能甩开何某,简直是做梦!当下冷笑一声,全神戒备,沿着对方走过的路线,一路疾追过去。
又追一会儿,他与前面那人的距离便又近了一些。眼看着对方已无法脱身,忽然间何强只觉眼前一亮,那人已抢先穿出了树林。待他追出,就见一潭泛着白光的湖水已呈现在眼前。而他追的那人,正掠向湖边泊着的一条小船,小船旁边还站有一人。
何强喝一声:“休再走了!”身子猛地一窜两丈。只是他脚未着地,却见眼前银星闪烁,一片光点已朝他扑面打来。
他“嘿”地一叫,衣袖疾挥,登时将那射来的暗器尽数扫落。心道:雕虫小技也想阻住何某。只不过他刚一闪念,瞬间又有多枚暗器射来,而这一回,却全都是冲着他胸前的大穴。
何强稍稍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发暗器之人,居然能在月光中认穴如此精准。他足尖点地身形疾向后跃,挥双掌将暗器拍落。但就这一顿的工夫,那两人已经跃上小船,长篙一撑,船向湖中荡去。
何强心头火起,叫一声:“往哪里走!”随手拾起块大石,运内力朝小船掷去。船上人一见石块的声势,登时大惊。知道若被击中,船势必要被砸沉。情急之下,只得挥竹篙奋力击打。“咔”的一响,竹篙应声而断,而那持篙人则是仰面朝天摔倒在船舱。小船船身一抖,又向湖心飘去。
何强刚想捡石块再掷,却听一声:“老帮主且慢。”灰影一闪,一人已自他身边疾掠而过。这人冲到湖边并不停步,一掠几丈,瞬时便落在了刚刚断落湖面的半截竹篙上面。而借着前冲之势,这一人一篙竟似离弦之箭,冲着小船劈波而去。旋即这人已开口道:“两位施主,请留下说话”。
这工夫,何强业已看清,脚踏竹篙追上去的,正是无方。不由得心中赞道:好个“一苇渡江”的绝妙功法。想不到大师的轻功,竟也如此了得!
眼见无方已近在咫尺,船上人急得再发暗器。却见无方大袖一挥,将暗器扫落湖中。双足在篙上一点,人已腾空而起,飞身跃向了船尾。
船上人一声惊呼,声音未落,却见两人身后的黑暗处,突地冲出一叶小舟。眨眼之间,舟上人已悄无声息地掠上小船,左边衣袖一摆,向着落在船尾的无方拂去。
无方暗吃一惊,右掌吐出,按向拂来的衣袖。怎知一按之下又是一惊,只觉这衣袖中空荡荡全无一物,自己按出的一掌,竟是浑然没了着力之处。他刚急着撤回掌上力道,对方却是右手一抬,向他缓缓推了过来。
无方忙将左掌相向推出。因不知对方底细,他这一掌便只使出了三分力道。一声轻响,两掌相交。他只觉得手掌轻轻一颤,掌力刹那间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方一生与人较量无数,却还从未遇过如此情形,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只不过还未容他反应过来,一股大力却瞬间又从对方的掌上生出,猛地向他反撞过来。无方虽然全无防备,但此刻的他,武学修为早臻化境,招法内力随心而生。一察觉到对方内力有变,掌上劲力也是瞬间增强。
“波”的一响过后,两人身子陡然一分。无方霎时间已被推离了船尾,向着湖面那半截竹篙落去。而那人在这一推之下,也是带动小船朝着湖心方向疾速漂去。
无方双脚一踏竹篙,借势滑向岸边。待他纵回岸上,那小船也已没入了湖心的漆黑夜色之中。这时,一缕空空作响的话音从黑暗中袅袅传来:“大师莫急,咱们自有再见之日”。
何强月色中看得不是特别真切。他见无方跃回岸上,忙抢上前道:“大师,如何?”无方眉头蹙起,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实乃老衲平生仅见”。
“哦?”何强一惊,进而问道:“那他是何模样?”无方摇摇头道:“他戴着面具,老衲无法得见其真容。只是……”“只是甚么?”何强追问道。无方神情迷茫,道:“只是这人的内力好生奇特,竟似修习过正宗的禅门心法。而且……而且已得悟佛法无生无灭之要诣。”“哦,有这等事?”何强惊道。
无方低头徘徊两步,忽然抬起头,缓缓道:“说也奇怪,老衲和他虽只一个照面,怎地却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啊,怎会这样?”何强奇道,“世上有此本领者,屈指可数。大师好好想想,看能否猜出他是谁”?
听了何强的话,无方眼望前方黑暗处。沉思片刻,吐出一句:“老衲猜不出”。
何强正想再说些甚么,却听身后的树林中已传出嘈杂人声。两人一转过身,就见熊君立、杨咏和明慧、悟忍等僧人从林中奔了出来。一见他俩,熊君立便抢先嚷道:“怎样,可截住那人”?
无方摇一摇头,刚想说话。却见熊君立突然“咦”了一声,顿住脚步,弯腰在地下捡起一物。继而紧走几步,又接连捡了几个物件起来。随后便听他嚷道:“何老弟快看,又见着这东西了”!
何强见那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顿时醒悟,这该是方才那人打向自己的暗器。他走上前仔细一看,就见拿在熊君立手里的,正是先前见过的那种玉石暗器。不由得脱口道:“原来是他们!”伸手拿过一枚,递与了无方。
无方自然也见过此物,此刻再见,忽地心念一动,回头瞅向湖心深处,喃喃道:“难道方才那人,便是神木教主?”“谁?”熊君立心下一惊。无方不答他话,却冲着明慧问道:“湖的对面,是何所在?”“对面是纯元观。”明慧忙道。“哦,纯元观。”无方点了点头。
盛夏时节的庐山,天亮的也很早。寅时刚过,通往山下的路上,便已隆隆地赶来一辆马车。马车车帘低垂,车辕上坐着两人,一般的装束一般的模样,正是那对夏侯兄弟。马车后面,跟着两匹健马,马上人自是项韦和伊瑶。
这会儿,就听伊瑶气鼓鼓地冲项韦道:“你个蠢蛋,非要去看甚么张老爷子。自己又笨手笨脚的,叫人家发现。若不是教主及时赶到,咱俩早教那老和尚给抓了回去。现在可好,害得所有人都得早起赶路,真恨不得把你这蠢蛋脑袋给割了下来。”“啊,是是。该割,该割。”项韦一脸苦笑,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着。
不成想他话音刚落,伊瑶竟然刷地从衣袖中抽出把匕首,径直朝他脖子上抹来。项韦“啊”地大叫,虽知她不会真割,但冰凉的匕首一贴上脖颈,还是被吓得一哆嗦,心道:死丫头,说割就割啊。这般辣手无情,以后哪个不要命的,敢娶你做老婆。
“伊瑶,你也不必怨他,”端木千秋的声音这时从马车里传来,“他和‘三绝先生’有些交情,‘三绝先生’受伤,他想去探视也在情理之中。他被无方、何强二人发现,能逃到湖边已属不易。若非那无方大师对我全无防备,我也绝难从他手中将你二人抢出。好了,这事便到此为止,今后不许再提。”“对对,教主明鉴。此事绝不再提,绝不……”项韦乐得连连应声,可一见横眉瞪着自己的伊瑶和架在脖颈的匕首,又唬得他赶忙将后半截话,咽回了肚里。
这时候,便听端木千秋又道:“你们说那安化王朱寘鐇与鞑靼勾结,又有甚么落花洞主和崆峒二老等人夹杂其间,这事可是非比寻常,我必须亲自去看看。你俩对那边的情状已经有所了解,此番前去还要多出些力才是。”“是,属下明白。”项、伊二人齐声应道。
十几天过后,这一行五人便来到了西安。迷谷坛坛主鲍明自然早得到消息,将他们安置在城西南的一个僻静处。此处临近终南山,依山傍水,草木葱茏。除却偶尔能遇见几个道士隐者,便再不闻人声,因而甚合端木千秋的心意。
几人住下后,鲍明便将这些日子里,西安城中所发生的事情详尽叙说了一遍。待听到城里中毒百姓已全都治愈,赤月法王也在半月前离开了西安,端木千秋忽地叹了声,道:“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番看来,法王终是大彻大悟,修成了正果”。
“教主也识得法王?”鲍明听他意思好像是与赤月法王相识,不由得心生好奇,出声问道。“不错,几十年前,本教主曾见过他一面。”端木千秋点点头道。随即却话题一转,道:“那个甚么落花洞主,可有新的消息?”“这几天还未听说。”鲍明忙道。
“我听伊瑶他们讲了,此人端的不可小视。就先在西安候上几天,他若不再回来,咱们再赶去庆阳不迟。”端木千秋冲他几人吩咐道。“是,属下遵命。”几人齐道。
接下来的几天,端木千秋将鲍明和伊瑶、项韦遣回西安城查探消息,自己则只留夏侯兄弟在身边。那兄弟二人本就不喜热闹,此刻只要没有教主召唤,便在屋中闭门练功。而端木千秋本人却是将随身带的一些书籍拿出来翻看,读到倦时,便在院中走走。远远望见有道士经过,不免心中暗想:这终南山是全真教的祖庭,自重阳真人创教,再到长春真人掌教,可谓是盛极一时。怎料想而今,声威却是江河日下,不但名望早被武当盖过,就连武学一脉也是日渐凋零。如今的掌教,虽说武功勉强可算一流,却也不及了盛元子等人,更不要说和武当掌门来相提并论。好一个天道轮回,现如今就算那两位真人重生,只怕也已无力回天。
他看着路上匆匆而过的全真道士,徘徊良久,蓦地一惊,讨道:难道说天下王朝之兴替,亦是如此,终难逃脱这盛极必衰的定数。纵然有英雄在世,却也回天乏术。他怔了片刻,忽然暗叹一声:更何况英雄终有迟暮,可新人却在何处?
项韦和伊瑶按着端木千秋的吩咐,随同鲍明回到了西安城中。项韦因有了教主查探消息这一尚方宝剑,故而刚一进城,便嚷嚷着要去四处转转。鲍明未觉怎样,伊瑶却是不大放心,提着他耳朵好生警告了一番,才让他独自去了。
项韦已经许久不曾一人出门,如今好不容易撇开了伊瑶,一颗心激动得直要从腔子里面蹦了出来。他先前早就听说,西安城最好的酒楼叫作醉仙楼。待向路人打听好方位,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便赶了过去。
他见这醉仙楼楼高四层,又处在西安城最繁华之地,便想到最上一层去坐,喝酒之余也好顺便观赏一下周边的景致。可是因为连日的赶路,他的衣衫上早就沾满了尘垢。又加上他本就貌不出众,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儿。故而那店里的伙计,虽然是满口的好话应承着,可就是推三阻四的不愿让他上去。直待他把一大锭银子摔在伙计脸上,将那家伙砸了个跟头。掌柜的才满脸堆笑的出来,请他上楼。只是他在下面这一折腾,却也惊动了楼上的食客。最上层的一个包间,门帘一挑,跨出个蓝衣青年。冲着楼下喝道:“掌柜的,怎那么地吵!”话音未落,却已瞧见项韦。登时呼了一声:“啊,是项爷。”项韦抬眼一看,这蓝衣青年,竟然是朱寿的贴身随从。
“嘿,这可巧了,怎会是你?”项韦不禁奇道。“啊,我家主人又来了西安。小的这就去禀告,说您来了。”蓝衣青年忙着回了一声,便扭头返回了包间。
项韦听说朱寿又回到西安,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好奇,顿时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去。人刚奔上四楼,朱寿已从包间里走了出来。一见他哈哈大笑道:“大哥,想不到咱俩这么快便又见着了!”说着大步上前与他拥抱在一起。
朱寿是这醉仙楼的豪客。那掌柜的刚气喘吁吁地跟上楼来,一见这情形,方知这衣衫褴褛的青年,原来竟有恁大来头。慌得他心里头直骂自己眼拙,赶忙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地将项韦请入包间。
项韦和朱寿相携进屋。怎成想他刚一迈进屋门,立时惊呼出声来:“呀,药仙,怎地是你!”他万没想到,此刻坐在包间与朱寿对饮的,居然是“灵谷药仙”包不何!而包不何亦未想到会是项韦。登时也叫道:“咦?是你这娃娃”!
朱寿也没成想项韦会与包不何相熟,不禁大喜,道:“想不到大哥也与老爷子相识。妙极妙极!掌柜的,重新置备酒菜。我要与大哥和老爷子痛饮他一番”!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一顿全算在小的头上,只要几位大爷高兴就行。”那掌柜的这回可识了眼色,忙不迭地点头巴结道。“甚么话,还差你这几个酒钱?”朱寿把脸一板道,“伺候好了,本公子重重有赏。”“是是,小的明白。”掌柜的听了,一张脸霎时灿烂如怒放的花朵,就连堆在一起的肥肉也都块块绽开。他欢天喜地的下楼布置,却不小心一头撞上门框,登时疼得涕泪直流。只不过配上满脸盛开的肉花,直看得门外伙计一头雾水,也不知他到底是哭还是在笑。
朱寿招呼项韦落了座,不待他问话,便已笑着道:“大哥想来没料到我会回来。只是我自己安排下的事情,不亲眼看看结果,又怎能放心。光听别个人说,有时候不知道里面要掺杂上多少的水分。”随后却道:“咱先不说这个。我听你称老爷子‘药仙’,看来你们是早就相熟。兄弟我是刚刚与老爷子相识,还得劳烦大哥给好好引介一下”。
听朱寿这样说话,项韦知他是不想泄露身份。只是听他说刚与包不何认识,不免有些奇怪。可再一想,自己与他在京城“黄金屋”相遇时的情形,心里顿时又释然。料想他定是因为甚么个由头,觉着与包不何脾胃相投,便即坐在一块儿喝起酒来。
这会儿,听朱寿要自己引介包不何给他,便接过话题,道:“兄弟,这老爷子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人称‘灵谷药仙’的便是。哥哥我的这条性命,可是药仙给救回来的”。
他本想着朱寿并非江湖中人,“灵谷药仙”的名头或许不曾听过。哪成想他刚说完这句,便听朱寿抚掌叫道:“原来老爷子便是‘灵谷药仙’,朱某可是大大的失敬。”旋即又道:“我听先人讲过,想当年‘灵谷药仙’与柳一凡、何强等一干武林豪侠,可谓是叱咤风云。为抵御外虏、匡扶社稷尽心竭力。想不到今日竟能得遇药仙。妙极妙极,就让朱某敬药仙一杯!”说着起身举杯,冲着包不何一饮而尽。
项韦见他起身,心中自是惊诧万分。他绝不曾想到,朱寿对这班武林豪杰竟会如此的了解。亦不免暗叹,想这小皇帝好不简单,可绝非世间传闻那般无能。
包不何见此亦是一怔。他虽不知朱寿的身份,可也不曾想,此人年纪轻轻,又非武林中人,却也对自己这班人知之甚多。只是他一怔过后,便也举杯笑道:“想不到朱公子竟还晓得我们这帮老家伙,真是惭愧得紧。”说着也喝干了杯里的酒。继而却一顿酒杯,道:“嘿,说来也巧,想当年咱和柳兄他们,在这酒楼还与人打过一架”。
“哦,怎么回事?药仙快说来听听。”朱寿一听来了兴致。而项韦听他又言及与柳一凡的事情,自然也想听听。是以两人便在旁催促,叫包不何快讲。
包不何呵呵一笑,又仰头干下杯酒。便将当年在这醉仙楼如何与左天翼和文山等人大战一场,一股脑地讲与了他俩。
听着包不何的讲述,朱寿兴奋得连声叫好。而项韦却忽然间头脑中念头一闪,想:哦,原来安化王派去绥德,接引崆峒二老的那个“幽冥尊者”的甚么徒弟,早年还叫铁鹰门老熊揍过半死。的确,那小子叫人看着就不顺眼,小爷得机会也得揍他一顿。他正想着,却听包不何一旁唤道:“喂,项韦。你这娃娃,山人的故事可都说完了。我还没顾上问你,要你和梁判官去开封,你怎地却还待在西安”?
“啊……是这样,我嘛……本和梁老爷子一路到了西安,可是你猜怎地……”听包不何突然发问,项韦赶忙飞快地转动起脑筋,想着该如何来应答。“怎地?”包不何忙问。“嘿,我们在西安城,却撞见了那两个用毒砂打伤梁老爷子的家伙。”“哦,那后来呢?”包不何睁大眼睛再问。
“哈,那两个家伙我贤弟也见了,还险些被他俩伤到。”项韦瞅一眼朱寿道。“哦,大哥原是说的那两个恶鬼。没错,当时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小弟早被他们害了性命。”朱寿想起先前那一幕,顿时一捶桌子,恨恨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包不何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事情是这样,”项韦接过话茬道,“那俩家伙原来是个甚么落花洞主的徒弟,他俩到西安城,就是为着下蛊投毒来的。”“哦,有这事?”包不何眼眉一挑道。“对了,正因为他俩的说话无意中被我兄弟听见,他俩便想杀人灭口。幸亏叫我和表妹撞见,这才未能得逞。”说到这儿,项韦咽口吐沫,接着又道:“后来我兄弟和我们分开,哪成想那俩家伙竟把他们的师父搬来。嘿,别看这俩家伙武功一般,可他们那师父却着实厉害。我和表妹还有梁老爷子加在一块儿,都远不是人家对手。”“你说的就是那个甚么落花洞主?”包不何插话问道。
“没错,”项韦接着道,“好在老天有眼,危急时刻,忽然来了个老和尚,和那落花洞主大战一场,最终把他给打跑了。”“哦,是个甚么样的和尚?”包不何接着又问。“是个藏僧,名字叫作赤月法王。”项韦话一出口,包不何已经一拍桌子,脱口道:“嘿嘿,还真就是他”。
“怎么,药仙识得此人?”项韦奇道。“想不到,真是意想不到……”包不何不答他话,摇着头,嘴里喃喃念着,脸上表情也显得甚是古怪。过了半晌,才又问:“那后来如何”?
“后来么,因那赤月法王会解这蛊毒,便留下给西安城百姓解毒。我和表妹便与梁老爷子又赶去了开封。”项韦道。“那你怎又跑回了西安?梁判官呢,他又在做甚?”包不何盯着他追问。
“啊……”项韦张张嘴道,“我们原本已到了开封,可你们那位老友却不在家,梁老爷子便留下来等他。只是又怕落花洞主这帮人去而复返,实在放心不下,便叫我和表妹先回来,再探探这班人的行踪。这不,我和表妹也是今天才到。”再往下他已不能实话实说,是以这番话,可就是他临急编来的瞎话了。“哦……”包不何听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朱寿却忽然插话:“嘿,原来大哥是为查探那班恶鬼的下落回来。那可太巧,小弟还真就觅得了那些人的踪迹。”“哦,在哪儿?”项韦与包不何异口同声问道。
朱寿放下手中的酒杯道:“说来也巧,我这回来的时候,刚出延安府就远远看见,有一伙人在朝庆阳方向赶路。这些人大都徒步,只有一辆骡车夹在人群的中间。由于我们几人是在高处,是以那帮人看不到咱们,可咱却能把他们看个真切。嘿,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我便发现,上回想害我们的那俩恶鬼,就走在那群人的当间”!
“贤弟可看清楚了?”项韦赶问道。“绝不会错,自打上回险些被害,我们这些个人,早把那俩恶鬼的样貌牢牢记在心里。就算他化成了灰,咱也能认得出来!”朱寿一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
“哦,原先那俩家伙就是从庆阳过来,这回只怕又是跑去了安化王那里。”项韦不禁瞅着包不何道。“安化王?”朱寿登时睁大了眼睛。“不错,项韦这娃娃先前被人追杀,这俩家伙还有崆峒二老,都是和那亚力昆一路。”包不何接茬说道。“那亚力昆是鞑靼的国师,他们几人都是安化王的座上客,这些我还没顾上告诉贤弟。”项韦忙又补充道。“哦,鞑靼国师,安化王。嘿嘿,若是这样,那事情可就有趣得紧了。”朱寿嘴角忽然泛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对了,药仙,”这时项韦忽然又开口道,“您老来了西安,想是回疆那边的事都办妥了?”“嗯,都办妥了。杨二娘还叫山人捎口信给你表妹,说若是那亚力昆还敢再来,自可去天山寻她,她定要好好教训那厮一顿。”包不何喝了口酒道。“唔,那是再好不过。”项韦一拍巴掌说道。
“大哥,我看不如这样,”这工夫朱寿又说话,“既然你是要追查那帮恶鬼的行踪,那小弟就陪你去上一趟庆阳,你看咱们明天就动身如何?”“额……”项韦听了有些犹豫,他此刻虽是奉了端木千秋的指令,可下一步该如何,自己却不敢擅作主张。好在他随机应变的本事不差,稍一迟疑,便又道:“贤弟说得不错,不过我还得回去问问表妹,看她是甚么意思。”“嗯,对对,若伊姐姐肯同去,那是最好。”朱寿其实早想问起伊瑶,只是一直未得机会。如今听他说了,自是马上应和。
“嗯,山人平生最恨,便是那些使毒的家伙。若是这样,山人倒也想同你们一道去看看。”包不何一顿酒杯道。朱寿似是不曾料到他也要去,一听之下,登时大喜过望,连连拍手叫好。就这样,三人约好第二天再见的时间,又畅饮了一会儿,便即各自回去安排。只是临分手的时候,朱寿却拉着项韦的手,小声道:“改天还得请大哥给我好好讲讲那安化王的故事”。项韦清楚他的身份,听他这样说了,自然晓得他是何用意。当下连忙点头应诺。
回到迷谷坛,项韦将此事与伊瑶和鲍明一说,这两人也觉事关紧要。三人不敢耽搁,即刻出城,赶到教主的住所,将此事一五一十地报与了端木千秋。
端木千秋听后,思量片刻,道:“很好,咱们本就打算赶去庆阳。既然那个甚么落花洞主一干人都去了那里,咱们正好跟他去看看。”随后冲项韦和伊瑶道:“明日你们两个随那小皇帝同行,我与夏侯兄弟稍后跟去,你俩这就去准备罢。”“是,属下遵命。”项韦、伊瑶忙着领命退下。
看见项韦、伊瑶和鲍明这三人都走了,一直不曾说话的夏侯寒,忽然开口道:“教主,既然那小皇帝孤身来了西安,咱们何不借此良机,就势将他除了”?
“不……你错了。”端木千秋瞅他一眼,进而转身望着窗外,摇摇头道:“事情的关键,并不在此。你杀掉一个朱厚照容易,可第二天必定又会生出另一个朱厚照来。你不见现如今的情势愈来愈复杂,宁王早就生了二心不说,眼下这安化王又和鞑靼勾结,蠢蠢欲动。现在除掉小皇帝,只能是帮了这些人的忙。这帮人一定会借机生事,内忧外患并举,天下势必要大乱。你该不是以为,这会是我想要的结果。”“是是,属下糊涂。”夏侯寒忙垂首道。
端木千秋矗立半晌,才又缓缓说道:“这个小皇帝看来并不糊涂,显然已从项韦的话里,察觉到安化王朱寘鐇心存不轨。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敢只身犯险,要亲自跑去庆阳查探。这份胆色,倒是大出我的预料”。
第二天,项韦、伊瑶和包不何都是如约而至。朱寿一见,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当下几人起程上路,朱寿这回依旧只带了四五名随从,而且还早早把他们打发到前边去探路,自己则只与项韦这三人走在后面。伊瑶见了包不何,自是少不了打问师父的消息。而朱寿也顺便从项韦口中,了解到不少庆阳方面的状况。四人边走边聊,走得并不很急,直用了七八天的时间,才来到安化城外。
让项韦倍感纳闷的是,到了安化,朱寿却不进城。在城外寻了处寺庙住下后,对他和伊瑶道:“大哥和姐姐只管进城,小弟便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伊瑶也晓得朱寿身份,见他不进城,只道是因他与那几个随从的穿着打扮过于扎眼,怕引起别人注意的缘故,是以也就没有多问。而包不何却吵吵着要与他俩同去,于是这三人待天一黑,便别过朱寿进了城去。
因为先前已来过一次,项韦和伊瑶轻车熟路,领着包不何不大工夫就来到了安化王的行辕。三人这回更加小心,避开上次撞见崆峒二老的客栈,飞身跃上了王府的西墙。
三人伏身在墙上,仔细查看。就见这宅院并不很大,前后一共三重院落。最前一重似是家丁佣人的住处,时不时能看见有人自左右厢房进出。最后一重较大,有些假山和池塘,种着不少树木,看来应是安化王的内宅。但此刻正屋和院中大部分房间都是一片漆黑,只有左侧的一间厢房有灯光透出。三人不禁暗想:那安化王朱寘鐇想来这会儿该是不在。而三人身下的第二重院落,房中的灯却大都亮着,还隐隐能听到有说话声从屋里传出。
这工夫,忽听王府的大门口有马蹄声传来,三人忙隐身在厢房的屋脊后面。
听到有人叩门,立时有家丁应声。随后大门一开,走进两个人来。这来的自是熟人,与家丁打个招呼,便径直走进了第二重院。之后在当中一间的门口站住,“啪啪”叩了两下。屋里人应声开门,而一见这人,项韦顿时与伊瑶对望一眼。原来,这正是在大雁塔下与他俩交过手的角木蛟。
这时,就听来人说道:“王爷说了,请洞主在此安心养伤。眼下还不着忙,待行事时会提前传话过来,那时洞主的伤也早该好了。”“嗯,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师父。”角木蛟点头说道。而那传话人听后,冲他拱拱手,便即扭头走了。
项韦见角木蛟在此现身,心道:看来这班人果然是落脚在这里。只是那人说叫洞主养伤,又是怎么回事?那天落花洞主虽被法王手指拂中,可也不会受伤太重。难道说,他又伤在了另外甚么人的手上?他正想着,就见角木蛟已经穿过院里的月洞门,走去了最后那重院子。
他们三人忙在墙上跟去。却见角木蛟走到那亮灯的厢房前,轻轻唤了一声:“师父。”三人立时便想:哦,那落花洞主原是住在这屋。
听见角木蛟说话,屋中顿时有人“嗯”了一声。角木蛟听见答应,忙将刚才那人的话在门外复述了一遍。屋里人听了,又“嗯”一声,便再没了动静。项韦听屋中人的声音有气无力,确实像是重伤在身。心中正自纳闷,却见角木蛟已转身退下。
他们三人待角木蛟回屋后,又等了半天,却再未等到有人出来。项韦、伊瑶虽然得知落花洞主受伤,可忌惮于他武功了得,也不敢贸然近前窥探。等到月上中天,再不见有甚动静,三人便跃下院墙,潜出了城外。
回到住处,项韦听见朱寿屋中鼾声四起,知他睡得正酣,便也没叫醒他。直待第二天天光大亮,朱寿起来,一看见他,才道:“啊,大哥你回来了?走,咱们去吃些东西,顺便把昨晚所见讲给我听听”。
两人出了寺庙,来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却见朱寿的随从早已在一凉亭中备好了丰盛的早餐。项韦不想在这偏僻之地,居然还能吃到如此精致的饭食。心中不免暗想:咱这皇上兄弟的随从,果然也都有些手段。这些个美味,真不知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时候,一个蓝衣人也领着伊瑶和包不何过来。几人边吃边聊,包不何对吃的倒不太在乎,可见了桌上美酒,却是欢喜得要命,一碗接着一碗干个不停。没过一会儿,便已有了醺醺醉意。而朱寿听了项韦的讲述,不禁喜道:“想不到大哥此行收获颇丰,竟是一举便将那般恶鬼的行踪给打探到了。那不知,接下来大哥又有何打算”?
“额……”项韦突然想起了在西安时编过的谎话,一顿之下,忙道:“自然是要回去告诉梁老爷子他们。”“对对,他这娃娃自然要和山人一道回去。”包不何一旁接话。
“哦,小弟差点忘记了。”朱寿听了略显失望。不过随即又道:“既然药仙要回去,那哥哥何不陪小弟走趟京城。兄弟正好有事,想请哥哥帮忙”。
“哦,贤弟有事要帮忙?那……那我可不能不管!”项韦正自骑虎难下,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就见他把脸扭向包不何,一脸的歉意,道:“我兄弟有事,我自然是不能不管。梁老爷子那边,看来只好请药仙代劳了。”“嗯,好说,好说。”包不何醉眼迷离,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那就多谢药仙。贤弟,咱们今日便动身?”项韦恨不得当下就能摆脱包不何去了。是以一听他答应,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朱寿。
“哦,大哥先不忙,兄弟还要在此耽搁几日,咱们过些天再走。”朱寿一笑道。伊瑶听项韦擅作主张,要随朱寿进京,正自暗暗着急,却听朱寿说还要待上几天,便又松了口气。想教主不日就到,去不去京城,当然要听教主吩咐。
“唉,酒是好酒,就是上头太快,山人可要去睡上一会儿了,几个娃娃莫要打搅。”包不何这时忽然开口说话,接着便起身,摇摇晃晃地朝着庙里走去。
伊瑶见他大清早便把自己给喝醉,心中觉得好笑。而项韦看他并不强求自己跟他回去,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两人又陪朱寿坐了一会儿,直到朱寿提议要去附近的山上转转,这才起身。他们徒步上山,发现这山虽不大,可景致却着实不差。不由得心中欢喜,纵情游玩起来。直玩了整整一天,眼看已是黄昏,还依然舍不得下去。
回到住地,朱寿的随从自然又备好了酒菜。而包不何也早就候在那里,眼巴巴地盼着他们回来。
由于包不何次日一早便要上路,几人免不了又要开怀畅饮一番。包不何兴致极高,席间频频举杯,天刚黑透便已喝得酩酊大醉。项韦见他连坐都坐不稳了,便冲朱寿道:“贤弟,你和表妹坐会儿,我先送药仙回去歇息。”“好好,我们等你回来。”朱寿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笑着冲他摆了摆手。项韦搀扶起包不何,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庙里走去,渐渐地便听不到了朱寿这几人的声音。
眼看着庙门就在眼前,项韦刚喘一口气,却突然感到右手的腕脉一紧,脉门霎时间已被包不何牢牢扣住。他顿时便觉全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他可是全无防备,登时酒也被吓醒了大半。脱口道:“药仙,你……”话未说完,包不何已出手如风,连点了他七八处穴道,就连哑穴也没放过。
项韦大张着嘴巴,一脸惊愕地缓缓倒下。这时候的包不何却是不见了一丝的酒意。冲着他挤挤眼,道:“项传音使,山人怎舍得丢下你不管,你还是乖乖地随我回西安去罢。”一听这话,项韦脑袋“嗡”地一下。他万没想到,包不何居然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包不何俯身将他提起,身形一晃,便掠进了寺庙另一边的树林。在林中跑不多远,前方已看见辆带篷的马车。一见这马车,项韦心道:原来他早有准备,小爷这回可是大大的不妙。
包不何几步纵到车前,将项韦丢进车厢。放下车帘,跃上车辕。手中马鞭一挥,马车载着他俩穿林而出,奔着西安方向疾驶而去。
“咦?大哥去了恁久,怎地还不回来?”半天不见项韦回来,朱寿禁不住说道。“是啊,要不我去看看。”伊瑶也奇道。“诶,不用劳烦姐姐,叫他们去便是。”朱寿说着冲手下人把手一摆,立时有个蓝衣人朝庙里奔去。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蓝衣人飞奔回来,不到近前便已嚷道:“主人,项爷和那位药仙全都不在庙里。”“啊?那他俩是去了哪里?”朱寿大奇。伊瑶一听,顿时也站起身来。他俩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庙里,果然见所有客房都空无一人。
“莫不是去了茅厕,快去那儿找找。”朱寿对手下吩咐道。不大工夫,蓝衣随从返回,依旧是毫无收获。“嘿,这可奇了?”朱寿不知所措地搔搔脑袋,而伊瑶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心念一动,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借着窗外透来的月光,看到对面墙上,似是写有十几个字。她抢上两步,抬头细看,一看之下,一股寒意顿时自后背直窜头顶。就见墙上用碳条写着:男娃娃山人带走,女娃娃好自为之!
朱寿这时候敲敲门框,跟了进来。他见伊瑶对着墙壁发愣,忙也上前去看,看后也是一怔。道:“啊?这……这是甚么意思?”伊瑶不答他话,脚一跺闪身出屋,几个起落越过院墙,朝着来路箭一般追去。
伊瑶在月光下沿着大路,一口气狂追了十几里路,却是始终未见半个人影。她心中焦急,调息几口,提气再追。不出多远,就见前方的路上,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她未及近前,便听对面的赶车人已出声道:“伊长老,出甚么事了?”一听这问话,伊瑶登时大喜,心知这是夏侯兄弟载着教主到了。她一掠到车前,急道:“启禀教主,项韦……项韦叫那‘灵谷药仙’给抓了去”!
“啊,怎会这样?”赶车的夏侯寒一惊。“莫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端木千秋的声音,旋即从车中传出。“是,教主。”伊瑶缓了缓神,便把这几天的经历,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
听过伊瑶的叙说,端木千秋沉思片刻,道:“想来包药仙是早就知晓了你俩的身份。他到了西安,不会不见迅雷堂的靳风,而那何闯既然已知你俩身份,又怎能不传讯各堂。所以说在西安的时候,包药仙就已经是同你俩在演戏。”顿了一下又道:“嘿嘿,好个药仙,恁是狡猾。这一点,我确实是疏忽了”。
“教主,那咱们赶快去追他回来。”夏侯寒这时插话。端木千秋略一沉吟,道:“包药仙若是走这条路,咱们过来的时候,势必会与他撞见。可咱们这一路走来,却是甚么也没碰到。显然他是另有去路,咱们这会儿就算原路去追,多半也是无功而返”。
夏侯寒一听,急道:“那项传音使岂不要凶多吉少……”“不,依我对包药仙的了解,他不会对项韦怎样。况且项韦这小子也鬼得很,他一时不慎着了药仙的道。有了这教训,下边如何应对自会小心,咱们也不必过于担心。”端木千秋打断他道。而后想了想又道:“这样罢,即刻飞鸽传书通知鲍明,找到药仙他们。夏侯炎,你现在便返回西安,想办法与鲍明把项韦解救出来。不过要切记,万不可伤到了药仙。”“是,属下明白!”夏侯炎忙道。“好了,你去罢。”端木千秋话音一落,夏侯炎已转身冲来路奔去。
这时,端木千秋又道:“伊瑶,既然那小皇帝邀你和项韦与他同行,如今项韦不在了,你便回去。我想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我和夏侯寒会暗中跟着你们。”“是,属下遵命。”伊瑶虽还在替项韦担心,可听见教主吩咐,自然也得领命。
看见伊瑶空手而归,朱寿忙上前问道:“怎么,没见着大哥他们?”伊瑶摇摇头道:“没有。我也不知这药仙的葫芦里卖得是甚么药,带走了表哥,又写下那莫名其妙的两句。”“这个的确是叫人费解,”朱寿搓搓手道,“要不咱们在这儿再等上几天?实在不行,我便叫锦衣卫去查。他们查个把人下落,那可是在行得紧。”“好罢,就听你的。”伊瑶似是无奈地应道。
庆阳通西安的道路果然还有另外一条。包不何赶着马车一夜疾驶,看看天已亮了,便伸个懒腰,舒展下筋骨。而后回头撩开车帘,瞅着项韦,嘿嘿笑道:“小子,睡醒了么?”话是这么问,可项韦被他点了穴道扔在车中,又如何能睡,此刻正瞪大了双眼盼他过来。
他见项韦张着嘴,哈喇子流了一脸,却不答自己问话。一愣过后便即想起,他是被自己点了哑穴。当下呵呵一乐,抬手给他解开。
“啊,药……药仙,您老这……这是甚么意思?”项韦哑穴被解开,顿时说出话来。只是腮帮子发僵,口齿还不伶俐。
“嘿嘿,你小子莫跟山人装傻。我早知你是神木教的传音使者,你快点把你们教里的那点事,乖乖招来。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包不何冲他狡黠一笑道。
“药……药仙,您老莫要说笑,我真的不知你在说些甚么。”项韦已在车里想了一晚,这会儿打定主意是想抵赖,因而一听他问话,自是要装傻充愣。
“哦,看来你小子是脑瓜出了点问题。无妨,无妨。包药师有的是补脑神药,给你吃上一丸,定能明白山人说的是甚么。”包不何瞅着他,一脸认真地说道。而后就见他将手伸进自己裤裆,在大腿根部摩挲了一阵,掏出个泥团,用手搓得溜圆,叹口气道:“才个把月没洗澡,仅只这么多了,将就着用罢。”说着便将那泥丸凑向项韦的嘴巴,道:“来,吃下这神药,你便知道该说些甚么”。
“啊,药仙,不可……”一见那泥丸,项韦便已开始作呕,而泥丸一靠近脸面,他更感腥臊之气冲鼻。听他急得大叫,包不何停下手道:“哈,果然有效,这回你该晓得要说甚么了罢?”
“药仙,我真的不知……”项韦话刚说一半,已被包不何捏住下颌,将泥丸填进了嘴里。进而用手在他承浆、廉泉两穴飞快一按,那泥丸咕噜一下,便顺着喉咙滑进了肚里。
项韦一声惨叫,两眼翻白,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紧接着他嘴巴一张,胃中之物霎时间喷涌而出。包不何怕溅到自己身上,忙闪身出了车厢。直待项韦将头晚的酒菜连同苦胆都吐了个干净,才悠悠道:“咳,小子,吃了神药,可否觉着脑袋瓜灵光了许多”?
“哎呀……我的个娘啊,你快杀了我罢……我真不知你说的是甚么呀。”项韦在车厢里哼哼唧唧回道。“咦?难道是药力不够?那就再加点量试试。”包不何听见,顿时又把手伸向了裤裆。只不过手到一半,却又停下。进而叹口气,道:“算了,一下补得太狠,只怕会伤了脑子,还是过两天再补罢”。
听他不再给自己进补,项韦总算松了口气。只是没过一会儿,却听包不何又在外面说话:“小子,我听那杨二娘说了,伊瑶可不是你表妹。嘿,你别说,山人瞧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的。唉……”说到这儿,忽又叹息一声,道:“只可惜……我瞧那朱公子对她也颇有意思。翩翩公子,绝色佳人,如今独处一隅,日久生情可是在所难免。所以说啊,你若早点对山人说了实话,山人或许还能早些放你回去。倘若日子久了……嘿嘿,只怕到你回去时,人家连娃娃都生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