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能治?”梁戈动容道。“呵呵,老衲也是碰巧会一些解毒的法门。”赤月法王呵呵笑道。众人听了自是大喜。因事不宜迟,赤月便与他们边走边叙。直待到了卧龙寺外,众人方才晓得,他缘何会现身在大雁塔外。
原来,当年赤月法王受一坛大师点化,幡然悔悟。当即便弃吕化而去,返回天照寺潜心清修。二十多年过去,终得正果,成为了一代佛学宗师。而他的武功也正如一坛大师所言,因生大智而得大悟,亦登当世武学之巅。只是原为武痴的他,对此却已不再介怀,一心只管传经布道,度脱芸芸众生。而今正是应了西安卧龙寺住持之邀,前来传讲《六法》。只不过他刚到卧龙寺,便听说西安城出了疫情,寺里僧众亦有多人染疾。
赤月修行所在的天照寺,本也精于行医用药,藏有多部医书药典,而赤月本人更是精通此道。藏医所施技法虽与中土医者有异,但另辟蹊径亦有独到之处。是以他一见此景,便立时着手为染病者诊治。只是待他查看过患者病症,心中却是大为惊诧。因他看出,这并非一般的疾患,而是中了一种苗地的蛊毒。藏边与苗疆本就相距不远,藏医苗医亦多有相通之处,故而赤月虽是深感意外,但医治起来还是较有把握。果然,待卧龙寺的僧人服下了经他以千年灵芝调配的汤药,病症很快便有好转。又调养过五六天后,大半的僧侣便已痊愈。
赤月既知是有人投蛊,便也想查明真相。因而这几天里,亦在城中查看,今日恰巧便来到了慈恩寺的周边。他远远望见已荒废多年的大雁塔,心中难免多生感慨,不自觉地便朝这边走了过来。怎知尚未靠近,却已觉出,前方正有人打斗。以他此时的修为,仅凭声音就能辨出,打斗的几人皆非俗手,而其中一个,武功之高更是世所罕见。
他心中大奇,登时迈大步赶了过来。一转过街角,便见梁戈等人正在与那落花洞主激斗。梁戈这些年样貌未有多大改变,是以赤月一眼便认出。再看落花洞主的衣着打扮,并非像中土人士,心念不由得又是一动。就在这时,恰逢梁戈遇险,他不及思索,便将头上斗笠掷去,危急之中救下了梁戈。
这时候,赤月法王已领着众人跨进了卧龙寺的大门,院中立时有数名僧人迎了过来。当中一名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僧,宣一声佛号,道:“有劳法王,不知法王此去可有收获”?
“阿弥陀佛,”赤月这时亦合十道,“承方丈所言,此番虽然找到了那投蛊之人,但却叫他遁去。未能如愿拿去官府,老衲实在是惭愧得紧。”“善哉,善哉,”老僧听了忙道,“法王能将恶徒逐走,已是无量的功德。西安城百姓感激还来不及,又何来惭愧一说。”随即执手赤月法王,瞅着梁戈等人,含笑道:“与法王同来这几位,想必也是当世豪杰,还请法王介绍认识”。
赤月闻言,忙将梁戈等人介绍与他,原来这老僧就是卧龙寺的方丈慧云大师,而他一听梁戈名号,亦是连称“久仰”。
风雷帮自吕化死后,便已为朝廷所正名,早就恢复了往日天下第一帮的名头和威望。故而此刻慧云一听靳风是风雷帮迅雷堂堂主,忙道:“风雷帮一向在江湖上仗义行侠,此番铲凶除恶果然又冲在最前,老衲实在是钦佩至极。”靳风听了忙拱手道:“方丈过奖,实不敢当”。
待听过赤月法王对项韦和伊瑶的介绍,慧云不禁现出又惊又佩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俩,道:“二位真乃人中龙凤,年纪轻轻便修成一身惊人的艺业,又是这般侠肝义胆,真叫老衲好生的敬佩。”两人听他如许称赞,慌得连连摇手,口称“不敢”。
这会儿,却听赤月呵呵笑道:“方丈可别只顾着高兴,西安城中还有恁些个百姓,在等着咱们去救治。”“哎呀就是,”慧云一拍脑门道,“老衲糊涂,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若非法王提醒,险些便忘了正事。现下法王有何主意,老衲和全寺僧众悉听差遣”。
众人听赤月言及正事,也都是凝神倾听。这时却见赤月法王眉头一皱,伸出两根手指,道:“老衲虽是懂得解毒的法门,可现如今却面临有两大难事。”“哦,法王请讲。”众人忙道。
赤月法王点点头,道:“这其一便是,咱们虽知西安城里中毒百姓人数众多,可究竟有多少,还是不得而知。眼前亟需知道这一确切的数字。”“这个好办,”靳风听了接道,“靳某即刻回去将帮中弟子派往城中各处。想来用不了三天,便可摸出个底数”。
“不错,这也是老衲请靳堂主和梁大侠几位过来的缘故。如此,这件事就有劳几位了。”赤月合十说道。接着却又道:“这其二却是甚为棘手。就是老衲带来的千年灵芝,数量有限,目前仅够为百余人配置汤药。可这城里中毒百姓却远不止这些,是以上哪儿去找寻这许多的千年灵芝,才是眼下最急迫之事。”“哦,此事确是棘手。”靳风听了不禁咂着嘴道。
众人沉吟片晌,项韦忽然开口道:“可否去找官府想想办法?”他想到朱寿已将陕西布政使蒋天良和西安知府马国栋查办,命总兵曹雄代理布政使,全权处置西安疫情。此刻若能面见曹雄,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法子。
“嗯,我也略有耳闻,说蒋天良和马国栋已被朝廷革职,现下西安城中事务是由总兵曹雄全权负责。这些日子已不再封锁消息,正在调集钱粮物资,赈济中毒百姓。只是这曹总兵可否见咱们,靳某便不得而知了。”靳风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事好办,”一听这话,慧云大师忙插话道,“老衲与这曹总兵倒是很熟,他总到卧龙寺来进香。既然需要,老衲这便去找他”。
听他与曹雄相熟,众人全都松了口气。当下大伙儿便分头行事,梁戈这几人回去摸清中毒百姓人数,而慧云则与赤月一道去找总兵官曹雄。
果不其然,因有了皇帝亲口谕旨,曹雄对救治百姓,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如今听说赤月亟需解毒的药材,当即便派出人去四处征集。待到梁戈等人摸清了底数,赤月所需的千年灵芝,也已征集到不少。虽说仍有不小的缺口,但曹雄手持皇上圣谕,自可到周边几省调集。相信过不多久,亦可凑齐。
眼见西安城的疫情已然受控,压在众人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知道赤月法王还要在西安住一段时日,大伙儿便也不惧那落花洞主去而复返。故而梁戈在与伊瑶和项韦商议过后,便辞别了赤月和靳风等人,重又上路。
就在梁戈、项韦、伊瑶这三人赶往开封的同时,一匹快马,也正飞奔在前往风雷帮开封总舵的路上。这匹马从湘西凤凰山一路驰来。马上青衣文士,年近六旬,腰插碧玉洞箫,正是苁蓉山庄的庄主杨咏。此刻他神色严峻,手中马鞭急打,马匹吃痛自是扬蹄飞奔。
马匹狂奔到风雷帮的总舵,看门人还未及细看,就觉人影一闪,杨咏已下马来到了眼前。他当然识得杨咏,刚叫声:“杨庄主。”就听杨咏急道:“帮主在么?快带我去见他”。
看门人见他面色焦急,忙引他入内,并道:“帮主正在,老帮主却和熊掌门他们去了少林。”“哦?”杨咏听了稍一迟疑,不过随即便道:“好,就带我去见帮主。”说话间,两人已快步来到中院。
何闯自父亲与熊君立等人走后,便不曾离开过开封,只是多日未有父亲的音讯,心中也甚为牵挂。今日刚刚料理完帮中事务,正想在院里歇息片刻,却见看门人领着一人匆匆进来。他定睛一看,见是杨咏,忙从藤椅上跃起,迎上前道:“杨老伯,是甚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只是说话的瞬间却察觉,杨咏面色有异。便忙又道:“怎么,老伯,是有甚么不好的消息”?
“不错,闯儿。”杨咏眼中忽地闪过丝惧色,道:“鬼门大开,恶鬼齐出,天下苍生恐遭浩劫!”何闯心头一颤,惊道:“此话怎讲”?
只见杨咏目视前方,缓缓说道:“此事太过诡异,就连你爹爹,此前也从未听过,让我细细说给你听。”“好,伯父快坐下来说。”何闯忙道。
杨咏走到一旁的石凳坐下。定了定神,道:“就在我居住的凤凰山以西不足百里的地方,便又有一座大山。此山终年被浓雾笼盖,阴翳不见天日。其间更是毒虫猛兽、泥沼瘴气遍布,误入者全都是有去无还。因而这座大山,便被当地人称作了‘鬼域’。而想入此山,则必须自山脚下矗立的两块三丈多高的巨石间通过,是以这巨石就被叫作‘鬼门关’。更有了‘一入鬼门关,今世不复还’的说法”。
说到这里,杨咏喝了口仆从端上的茶水。喘一口气,接着又道:“原本大家以为,这山中景况如此险恶,注定不会有人居住。可就在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却叫人发现,山中非但有人,这些人还真就如同恶鬼一般”。
何闯听得心里砰砰直跳,忙凑上前道:“怎样之人”?
杨咏瞅一眼他,道:“贤侄可曾听过‘湘西三邪’?”“略有耳闻”何闯忙道。“那么‘落花洞女’必定听过。”杨咏又道。“是。”何闯点点头。
“嘿,”杨咏一顿茶杯道,“有人在无意中发现,每有‘落花洞女’出现时,亦总会有一些神秘人物随之现身,于是乎人们便想追查这些人到底来自哪里。可每到此时,前去追踪之人,不论多少,最终全都会葬身在‘鬼门关’外,并且死状极为可怖”。
“那人们便由此断定,这些神秘人物,是来自于‘鬼域’?”何闯问道。“并非这样简单,”杨咏摇摇头道,“当地民众虽然害怕,但也不想就此作罢,便聚众到土司府,求官家为其做主。可土司司士龙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于是他便来找我,想叫我出面,替他查出事情的真相”。
何闯知道司士龙就是司南燕的哥哥,与杨咏一家交情匪浅。心想由他出面,杨咏自是不会拒绝。果然,便听杨咏接着说道:“本来我对此事也有耳闻,就算司士龙不来找我,我也想去一探究竟。是以他走后的第二天,我便离了‘苁蓉山庄’,赶往‘鬼门关’一带。事也凑巧,没过两天附近的一个寨子便又出了落洞女子。我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待女子的家人将其安葬后不久,便有两名神秘人物忽地出现在坟前。让我倍感吃惊的是,这两人居然是径直掘开坟墓,想要将尸身带走。见此,我自然要现身出来,把他俩拦下。怎成想他俩见人拦路,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仅是一顿的工夫,便突然扬手向我打出一蓬毒砂”。
杨咏又饮一口茶,道:“我也没料到,这两人居然是会武之人。便连忙避开毒砂,与他俩交起手来。不想这两人的武功竟都不弱,终了虽有一个让我用萧点翻,但另一个却还是被他逃进了‘鬼门关’里。我将擒住的这人解回土司府去,一审之下才知,这‘鬼域’当中,竟然隐藏着一个神秘门派”。
“哦,甚么门派?”何闯不禁问道。
“就叫‘落洞门’,”杨咏神情肃然道,“这门派由一个自称为‘落花洞主’的苗人创建,专以投蛊施毒为所长。那些落洞女子的尸身,被他称之为‘神胎’,便是为他吸取尸毒所用。只是此人天赋异禀,在修炼毒功的同时,竟练成了一门极厉害的毒掌功夫,并将这门功夫传授给门下弟子。这落花洞主似是对星占之术情有独钟,故将门下分为四宫,分别称作青龙、玄武、白虎、朱雀。而所有弟子则分别以二十八星宿为名,被我擒住的这个,是叫壁水貐,跑掉的那个,则叫室火猪。这些弟子中得其亲传者有八人,每宫两个,又称八大弟子。按入门先后,分别是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亢金龙、牛金牛、娄金狗、鬼金羊。这八人不仅毒功了得,武功亦是极高。而其余弟子的毒功、武功,则是由这八人代传”。
“这班人真有那么厉害?”何闯似是有些不信,不由得插话问道。“不错,你听我往下说,”杨咏皱着眉道,“就在壁水貐被擒住的当晚,便有人到土司府劫狱。来人只有两个,一着黑衫,一着赭衣。后来才知,这两人正是八大弟子中的老六和老八,玄武宫牛金牛和朱雀宫鬼金羊”。
说到这里,杨咏顿了顿,接着便道:“我自是同这两人交起手来,可一直斗了三百多招,我们三个,却仍只打成个平手”。
“哦,竟会这样!”何闯不禁惊呼一声。他自然晓得,如今的杨咏,武功比之从前又精进了许多。这两人虽是以二敌一,但能与他打成平手,绝对已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弟子中的老六、老八已经如此,那落花洞主的武功,又该是何等的惊人。
这时候,便听杨咏又道:“司士龙见我久战不下,便叫手下将军过来帮忙。那牛金牛和鬼金羊一见,登时施出了毒功,顷刻间便有两三个将军中毒倒地。不过借着他俩分神之际,我也一萧刺中了牛金牛的肩井穴。这一下牛金牛受伤不轻,他俩见势不好,顿时放出毒烟,借烟遁去。只是一战过后,人们皆知这‘鬼域’中人,果然是非同一般。而那几个中毒的将军竟是无一生还,这帮人不但武功高强,毒功更是叫人不寒而栗”。
“那后来怎样?”何闯不安地问道。
“后来却是再没有人来,”杨咏吁口气道,“起先大家都很纳闷,不知这‘鬼域’为何再不派人来。直到重审壁水貐方知,原来那落花洞主正在加紧演练一种叫作‘天花毒阵’的阵法。这阵法须他和众弟子合练,最初是他与八大弟子,过一段后增加为十六名弟子,再过一段增为二十四名,最后则是要集齐二十八名弟子。这套阵法一旦练成,即便是千军万马,也难敌这奇毒大阵。真到了那一天,众鬼齐出,必将是天下大乱,黎庶涂炭。那壁水貐被擒的时候,落花洞主的这套阵法刚练到十六名弟子,壁水貐还尚未入阵,因而‘鬼域’中人便也暂时管不得他了”。
“杨老伯,您方才说鬼门大开,恶鬼齐出。难道说是那落花洞主已经练成了这套阵法,如今想要为祸天下?”何闯这时急切问道。
“阵法练成,那倒未必,”杨咏沉吟道,“壁水貐至今仍关在土司大牢,缺了他便集不齐二十八人”。
“那您又是如何得知恶鬼齐出?”何闯接着再问。
“也是个偶然的机会,”杨咏道,“半个月前,我遇到个采燕窝的青年。他无意中跟我说起,在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清晨,他正在靠近‘鬼域’的山崖上采摘燕窝。却忽然发现,自‘鬼门关’中陆陆续续走出二十多人。他高悬在山崖之上,自然看得真切。这些人分着四种不同颜色的衣衫,每种颜色六人,一共有二十四人,而最后出来的,却是一个身着五色麻衣之人。因距离太远,他看不清这些人的面貌长相,只见那麻衣人似是吩咐了些甚么,而后这些人便分头散去。最后走的,是这麻衣人和四名服色不同之人”。
“看来是那落花洞主带了二十四名弟子出来。”何闯有所思道。
“不错,我问了壁水貐,那麻衣人正是落花洞主,而青、黑、白、赭四色衣衫,则是代表着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四宫。”杨咏说道。
“若照此说,这落花洞主大阵未成,便带着二十四名弟子出山,莫非是有甚么当紧的事情要办?”何闯禁不住又问。
“我也是这般想法,况且我亦问过那壁水貐,这‘天花毒阵’虽未大成,但二十四名弟子齐聚,阵法的威力业已具备了七成。这股势力突现江湖,足可以掀起滔天的恶浪。”杨咏不无忧虑地说道。“嘿嘿,”紧接着他又补充说道,“经那壁水貐之口,我还听说,那落花洞主更是非同小可。若他所言不虚,我想世上能与之匹敌者,只怕已是寥寥无几”。
“何以见得?”何闯惊道。“壁水貐说,八大弟子联手,也敌不过洞主。”杨咏神情肃杀道。“啊,是这样!”何闯听了骇然失色。“所以说,我一问明白这些,便即刻启程,来找你们商议对策。”杨咏眉头紧锁道。
稍稍沉默了片刻,杨咏忽又开口道:“闯儿,你爹爹这回与熊兄前去少林,又是为了何事?”“咳,还不是为那神木教之事。”何闯叹一声道。
“神木教!”杨咏心中一凛道,“我也听说,这神木教是江湖上近几年出现的一个神秘组织,也听过一些有关它的传闻。怎么,难道是它也生出了甚么事端?”“嘿,它已找上了熊老伯的铁鹰门去!”何闯恨恨道。
“有这等事!”杨咏惊道。
这时,便听何闯又道:“这神木教门下,行事狡诈异常。前些时候,有个叫项韦的青年,随‘三绝先生’去给熊老伯祝寿。此人年纪轻轻却武功极高,大伙儿问其来历,他只称是来自海岛。起初他与我们同行,还假意要探查神木教的讯息。怎成想后来才知,他便是神木教的甚么‘传音使者’。”
“哦,你是如何得知?”杨咏追问道。
“嘿,他与我们走到半路,便不辞而别。后来我爹爹偶遇‘清江钓叟’,听他说话有些可疑,便叫胡泽师兄赶去独山湖查看,果然在那儿遇见了正在养伤的项韦。而听玉崖先生夫妇俩说,在为项韦疗伤时,无意间看到,他身上带着一块刻有‘传音’二字的腰牌。至此终是确定,他就是神木教门下”。
听何闯提到玉崖子夫妇,杨咏心中忽生感慨。他眼望着远处,出了会儿神。而后忽然扭头道:“若是这样,而今这天下,只怕要生出大乱。不行,我得赶去少林,尽快与大伙儿商议出对策。眼下风雷帮这边,你也得做足准备,以备不测。”说着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何闯恐他旅途劳顿,忙劝他道:“老伯要不歇息一晚再走,抑或由小侄代你前去?”杨咏听了,摆摆手道:“事情紧急,耽搁不得。风雷帮还须有你坐镇,我这把老骨头,赶几天路程,还算不得甚么。”说话声中,已迈步向外走去。
何闯知他行事果决说走就走,当下忙叫仆从给他换过匹健马,备好干粮清水。杨咏又叮嘱了他几句,出门上马,一打马鞭,健马四蹄齐扬,冲着少林寺方向疾奔而去。
开封距少林寺并不太远,杨咏马不停蹄一路飞奔,第二天傍晚时分,一人一马便已驰到了少林寺的山门。
听见小沙弥通报,暂代住持的悟真急忙迎了出来。只是杨咏一听他说,何强与无言等人去了庐山至今未归。不由得一抚掌道:“嘿,怎地这么不巧!”
见他如此,悟真忙问其详。待听过杨咏的叙说,悟真果觉事态严重。当下宣一声佛号,道:“庄主所讲之事,关乎天下苍生,确是万分急迫。不过庄主莫急,方丈与何老帮主他们虽去庐山未归,可无方、无相两位师叔还在,咱们可找他俩商议。”“哦,那是最好。”杨咏一听登时喜道。
杨咏与少林二老也是多年不见,如今见这俩老僧,虽已到耄耋之年,却依旧是体格健硕,好似从前。一番寒暄过后,他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道了出来。无方听后,禁不住叹道:“此事端得是非比寻常,方丈同何老帮主他们在庐山为那‘帝师’所羁绊,至今未回。如今神木教的面目还尚未弄清,却又出了个落洞门。照庄主所言,群鬼齐出,定是要有大事发生,太平年天下却好不太平”。
无方话音刚落,悟真却忽然接道:“对了师叔,我方才记起。这些天听外出回来的弟子讲,说陕西的总兵官,奉了皇上圣谕,正在从河南调集药材、物资。好像是西安城中出了甚么疫情,这该不会就是那帮恶鬼所为罢?”
“哎呀,极有可能!”杨咏一声惊呼。
“若是这样,西安城的百姓,可是要遭大劫。只是不知,这班人为何会选在西安。”无方变色道。
“为何会选西安,这就不得而知了,”杨咏不安地说道,“可是风雷帮的迅雷堂就在西安,为何总舵却连半点消息也未得到”?
“若那帮恶鬼真在西安,我想咱们当即刻派人过去。联合风雷帮迅雷堂之力,或可将他们一举制住。”悟真这时截口道。
“不错,悟真这话有理。老衲也正想去见识一下,那落花洞主到底有多厉害。”一直未曾开口的无相,忽地开口说话。这老僧虽已年近九旬,可依旧是性情刚烈。
“师弟前去当然最好。可杨庄主说了,这帮恶鬼甚不简单,咱们万不可掉以轻心。”无方捻着手中念珠道。稍加思索,便又道:“老衲觉着,你可带罗汉堂十八罗汉同去。看咱少林的‘罗汉阵’,敌不敌得过那‘天花毒阵’”。
“如此甚好,”杨咏听了大喜道,“正好包药仙和‘大漠判官’也离西安不远,到时我再请来他俩,即可治毒亦可克敌。”“好,就照此办。”无相、悟真同时抚掌道。
第二天天一亮,准备停当的众人起程上路。与杨咏同行的少林僧人共有一十九名,是无相和包括罗汉堂首座悟本在内的十八罗汉。无方和悟真等僧众一直将他们送出山门,直待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中方才转身。只是忽听“啪”的一响,无方手中念珠,却被他捏碎了一颗。
无方眉头一皱。悟真忙道:“怎么?师叔。”无方脸上突然显出丝不安,道:“不知怎地,老衲心中忽然恁是烦躁。阿弥陀佛,但愿杨庄主与无相师弟他们此去,能平安无事”。
杨咏一行自登封直奔洛阳。而此刻梁戈与项、伊二人却刚刚离了洛阳,奔往开封,两拨人竟是就此错过。
又经一日的疾驰,梁戈三人终于来到风雷帮的总舵。因梁戈是老熟人,是以看门人一见,忙将他们引入客堂。何闯听见通报,赶忙出来相见。只是他忽然间看见,梁戈的身后竟站着项韦二人,不由得面色一变。
项韦看见何闯神情有异,只道他是因先前与自己有些嫌隙。故而呵呵一笑,道:“何帮主别来无恙。”怎知他的话音刚落,却见何闯面色一沉,冷笑声道:“项传音使当真是真人不露相,神木教使者大驾光临,何某可是有失远迎了”。
项韦闻言陡然一惊,他不成想何闯居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而一旁的梁戈却是大惊道:“甚么”?
“嘿嘿,梁老伯,看来你是有所不知。这位项兄弟可是大有来头,他便是神木教的传音使者。怎样,项兄弟,我说的没错罢。”何闯瞅一眼梁戈,继而又盯着项韦冷冷道。
“不错,何帮主说的没错。”项韦知道此事已无法回避,当即面色坦然地说道。
“哼哼,那不知项传音使此来,可是要对我风雷帮下手么?”何闯听他认了,顿时不依不饶,紧跟着逼问道。
一听这话,项韦便知,他对神木教已是敌意颇深。当下哈地一笑,道:“何帮主说笑了,神木教又怎敢对风雷帮有些许的不敬。既然帮主并不欢迎,那项某就此告辞。表妹,咱们走。”说着一拉伊瑶,转身便走。
只是他和伊瑶刚要跨过门槛,忽见迎面走来一人,冲着他道:“项兄且留步,风雷帮岂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之处。”项韦一看来人,胸中登时已如明镜一般,瞬间晓得了何闯缘何会得知自己的身份。原来,外面走来那人,正是风雷帮的护法胡泽。
他见胡泽挡住去路,不禁嗤地一笑,道:“原来风雷帮便是这般待客,胡兄是想强留在下不成?”同时心中却想:风雷帮护法果不简单,独山湖一见,居然探出了我的身份。
胡泽面带微笑,道:“只要项兄不妄动,风雷帮也绝不会为难阁下。”“哈哈,项某要走,又有谁人拦得住我!”项韦胸中豪气陡生,大笑声中,身形猛地往前一欺,霎时已拉着伊瑶自他身边掠过。
胡泽万没想到,这两人的身法如此迅疾。他面色微变,叫声:“项兄留步!”返身一抓,拿向项韦的肩头,手法拿捏亦是相当的精妙。项韦肩头一沉,反手一掌拍出。胡泽变抓为掌,相向击出。两掌相交,“砰”的一响,胡泽退后三步,而项韦则借着他掌力,顺势向前窜出两丈。
胡泽足尖点地,正欲扑上,却突见眼前寒星闪闪,一蓬暗器已带着“嗤嗤”的破空声,向自己当面射来。暗器又多又疾,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法闪躲。胡泽心中大骇,只得本能地急向后掠。只是他身形方动,那射向他的暗器却忽然间变了方向。“噼噼啪啪”一阵密响过后,竟全都钉在了他身前的地上。胡泽不由得一怔,显然发暗器之人并不想伤他。而就在他一怔的工夫,项韦的声音已从大门外传来:“梁老前辈,咱们后会有期……”。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屋中的何闯眼见胡泽拦阻不成,项韦、伊瑶已出大门。顿时怒喝一声:“小贼,哪里走!”身形一纵,便从屋里冲出。只是他身体尚在空中,便听身后梁戈喊道:“莫追,误会”!
何闯身形急顿,扭头望着梁戈,茫然道:“怎么?”就见梁戈眉头锁起,摇着头喃喃道:“蹊跷,有误会”。
原来,梁戈虽然惊诧于项韦和伊瑶的身份,可这些日子,几人一路走来,他早知这两人绝非奸恶之徒。尤其是经历了西安这一段过后,心中对这两个年轻人更是由衷的钦佩。此刻虽然是满腹疑团,但他已隐隐觉得,这其中必定有着好大的误会,只是自己一时却又无法说得清楚。
杨咏一行马不停蹄,夜深时便已赶到了潼关。因距西安已不太远,不出意外的话,第二天午时便可到达。是以杨咏一勒缰绳,扭头冲身旁的无相道:“大师,到潼关了。我看咱们不必星夜赶路,住一晚再走,明天午时亦能赶到西安。”“好,就听施主安排。”无相点头应道。
杨咏见这少林高僧,虽已年过八旬,却丝毫不显疲态。依旧是中气充沛,精神饱满。不禁心下暗赞,少林神僧果然了得。当下众人驱马来到潼关城下,怎成想这潼关城乃是关中要隘,一入夜便城门落锁,根本不许行人入内。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又折回路上。悟本记起方才在路边,见到过一座废弃的土屋,便提议去那里宿上一晚。待一行人寻见土屋,已经月入中天。大伙儿拴好马匹,便即分头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悟本忽觉有人在轻推自己。他顿时惊醒,一咕噜坐起,却见无相正蹲在他身边。而无相一看他坐起,忙示意他禁声。同时用手指指耳朵,再又向屋外一指。
悟本晓得他的意思,当即凝神去听。一听之下,便觉正有几股极细微的声音,自远方隐隐传来。声音断断续续,此起彼伏,好像是甚么人在用啸声呼唤和应答。
这时候,杨咏也惊觉坐起。他见无相和悟本似是听到了甚么,便连忙侧耳细听。果然,他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他正感诧异,却听悟本已小声道:“师伯,深更半夜的,这荒山野岭,怎会有人呼号联络。莫不是有甚么山贼响马”?
“未必,”无相摇摇头道,“听啸声这些人的内力可是相当不弱,寻常的山贼响马哪有这般能耐。方才你未醒时,我已听了一会儿。听出这些人中,至少有五六个,已可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一听这话,杨咏心里一惊。随即暗叹:无相大师好不厉害!仅从这细微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人武功的高低。如此本领,我辈实在是望尘莫及。
“我去探探?”悟本说道。“不忙,先听听再说。”无相摆摆手道。他们这一说话,其余诸僧也都警醒。少林十八罗汉个个武功不俗,见有异状,顿时都打起精神,全神戒备。又过一会儿,那啸声却是渐渐地停了下来,直到天明也未再响起。
众人见天已亮了,周遭再未见异常,便重又结束上路。过潼关后不久,便来到了华山脚下。杨咏抬头仰望,但见这西岳华山,莽莽群峰,巍然矗立,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好一派雄奇险峻的壮观景象。
他正自暗中嗟叹这西岳之奇,却听身旁的悟本一声低呼:“快看那边”!大伙儿闻声,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就见二三十丈之外的登山小径旁,似是倒卧着两人。
见此,无相把手一招。顿时有两名三代弟子,飞身下马奔了过去。一到近前,果见是两个农夫装扮的汉子,面冲下蜷伏在地上。待将两人身体翻转,就见这二人面色发黑,表情狰狞。再探口鼻脖颈,早已是气息全无,死去多时。这俩弟子一见,登时冲着悟本和无相喊道:“师叔,太师伯,他们全都死了”!
“甚么?”无相听了眉头一皱,翻身下马。未见他身形怎样展动,仅只跨了几步,便已来到那俩弟子身旁。待杨咏和悟本等人赶去时,无相已解开了一个农夫的上衣。就见这人身上,虽没甚么伤痕,但却肌肤发黑,还隐隐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
“这是中毒了。”悟本不禁惊道。而杨咏却是心头大震,脱口道:“是‘鬼域’所为!”紧接着又颤声道:“这与我从前所见,情状是一模一样。只是……只是这毒性,却好像更胜从前”。
无相面色严峻,并未作声。伸手又解开另一人衣衫,只见这人的身上亦是一般模样。
这工夫,就听又有弟子喊道:“这里还有两人!”众人一听,急忙抢上。果然在前面不远处的树下,又卧着两人。光看表情,就与前两人一般无二。无相又将二人周身查过一遍后,不禁叹一声,道:“好毒的手段!”只是他话音未落,便听身后“嗵嗵”两响,那两个最先触碰过尸身的弟子,已经翻身栽倒。继而面容扭曲,在地下痛苦地抽搐起来。杨咏叫声:“哎呀,不好!”悟本亦是怛然失色。
无相身形往前一纵,刚想抬手点这二人穴道,阻住他们气血上行。却忽然发现,自己翻弄过尸身的一双手掌,早已变得漆黑如墨。伸出的手指,登时停在了半途。
就在这时,身旁人影晃动,一支玉箫已疾点他双臂的几处穴道,紧接着又在倒地的两名少林僧身上连点数下。原来,正是杨咏见势不妙,即时出手,封住了三人的穴道。只不过他玉萧方收,触碰过中毒尸身的另两名少林弟子,又是一声痛呼摔倒在地。杨咏急忙再点二人穴道,同时高声呼喝:“大伙儿万不可再碰中毒之人”!
眼见这尸身上的剧毒如此骇人,少林僧众全都是大惊失色。无相冲那四名中毒弟子,喊道:“快些运功迫毒!”四人听了急忙全力运功。可他四人一来功力不足,二来别人亦不敢触碰他们身体,是以此刻尽管穴道被封,却依旧不能阻止手上的黑气逐渐上升,眼看着便已升至了手肘。几人头上布满汗珠,浑身颤抖不止,神情亦是相当的痛苦。
见此情形,杨咏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扯下衣襟,将两只手掌包裹上几层,抵住其中一僧的背心。道:“大家快助他几人迫毒。”一见他这举动,悟本等人瞬时醒悟。当下他和另两名功力较深的师弟,也一同包住手掌上前。果然,有这几人相助,中毒的四名少林僧人,很快便止住了颤抖,臂上黑气也慢慢退回到手肘之下。
无相松一口气,看看自己手上的黑气已蔓延过手腕,忙也盘膝坐地,默运玄功。他虽不像无方练成“易筋经”的无上内功,但以他此刻的修为,不大工夫,却也将手腕上方的黑气,逼回了手掌。
“嘿嘿,少林僧人好不脓包!咱不如趁热打铁,一块儿送他们上西天罢!”就在众人运功迫毒的紧要关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自山上传来。紧跟着一群身着青、黑、白、赭四色衣衫之人,便似幽灵般,忽地一下,从山上的树林中冒了出来。眨眼工夫,便已冲下山,把山脚下的少林僧众围在了核心。
杨咏心中暗呼:不好。眼光一扫已看见,那与自己交过手的牛金牛和鬼金羊,赫然就在人群当中。
少林僧人虽然一时不慎,遭人暗算。可如今见有敌人现身,却是临危不乱。余下的十一人登时发一声喊,手持长棍围作一圈,将无相等人护在了中央。
看见少林僧人布好了阵势,对方领头的青衣人嘿嘿冷笑。突然猛地喊道:“兄弟们,动手啦!”霎时间,就见这些人双手齐扬。大把的毒砂顿时铺天盖地般,朝着圈中众人泼洒过来。
少林众僧虽在全神戒备,可他们绝不曾想,这帮人竟是直接发起毒攻。情急之下,只得狂挥袍袖,将漫天撒下的毒砂奋力抽落。不过仓促之中,还是有两人被毒砂打中。这工夫,就听厉啸声乍起,十几个敌人已瞬间扑了上来。少林僧急忙舞动长棍,上前迎敌,一时间喊杀声响成一片。
无相这时已将所中的奇毒逼至了掌心,只消众僧坚持片刻,他便可将余毒全部驱出。可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却倏地侵了过来,就好像一片五彩的云团,无声无息却又迅疾异常。打斗中的少林僧众,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来人,便听“砰砰”两声闷响,两名僧人已应声飞出,一声不响地倒毙在一丈开外。
这人一击得手,身形不停,立时又转向缠斗中的另两名僧人。这俩僧人有了防备,见势不好,忙挥棍迎击。这人怪笑声中,双手猛地一探,登时将两根长棍的棍梢抓在了手中。伴着一声厉喝,手中所抓的两根棍棒齐齐折断。两名少林僧经此一震,霎时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向后跌出,鲜血旋即从口中喷涌而出。只是两人还未摔倒,身上便又被十多枚透骨钉相继射中。这正是先前与他俩打斗之人,一见有机可乘,瞬间又发毒钉。
两僧仰面跌倒,那人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却忽见一条灰色人影猛地扑向自己,同时伴着一声怒喝:“休得伤人”!
这人只觉口鼻处气息一窒,来人带着劲风的手掌,已如泰山压顶般,向他当头拍下。他叫一声:“来得好!”猛聚全身功力于手掌,迎着对方手掌奋力推出。只听轰然一响,来人被他震得凌空倒翻一个筋斗,落在一丈开外。而他却也跌跌撞撞连退了七八步远,心荆震颤,好不难受。
他急急调息两口,定睛细看。却见刚刚与他交掌的,是个身着灰布僧袍的耄耋老僧。不由得吐一口气,阴恻恻道:“老和尚有两下子,可是‘少林三无’当中的一个”?
“老衲无相,施主好毒的手段,想必便是那落花洞主罢。”原来这正是无相,见他连施突袭,顷刻之间已毙伤数僧。知道自己再不出手,余下众僧必定是凶多吉少。当下再顾不得运功迫毒,纵身跃起将他挡住。
“哈哈,果然是‘三无’之一。不错,老夫便是落花洞主。只可惜你们这班少林僧人,今日注定是难逃老夫的‘天花毒阵’。”落花洞主掸一掸身上粘的泥草,满脸得意地哈哈大笑。
无相心中一震,知他所言非虚。因为与他拼过这一下后,被自己逼到掌心的剧毒,此刻又已弥散至整个手掌。无相心中暗讨:这落花洞主好不阴险,不知是从何得知,我等是冲他而来。居然提前在此布下疑阵,叫我弟子毫无防备便相继中毒。如今少林众僧已死伤数人,罗汉阵竟这样被他轻易破掉,少林群僧只怕今日真就要一败涂地。转而又想:这落花洞主果然是武功惊人。方才我出全力的一击,竟没能伤得他分毫,可见此人的功力绝不在我之下。而今我身中剧毒,此番动起手来,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亦是性命难保。也罢,擒贼先擒王,老衲今日舍却性命也要拼下此人,好叫杨庄主和悟本他们脱身。
想到这里,无相把心一横,叫声:“既是这样,老衲就来领教领教,看施主的‘天花毒阵’到底有多厉害。”说话间人随声起,两只手掌化作一片掌影,层层叠叠向落花洞主印去。
一见无相出手的声势,落花洞主自是晓得厉害,急忙出掌招架。十几招过后,不禁心中骇然。原本他料想无相中毒已深,猜他一定撑不了多久。怎知眼见对手疾风骤雨般攻出的这十几招,不仅招法精妙,而且内力雄浑,丝毫不像中毒之人。不由得暗讨:‘少林三无’好生了得,中我奇毒居然似没事一般,老夫今日可当真是大意不得。当下忙敛住轻敌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使出浑身解数,与无相拳来掌往,全力拼斗起来。
无相与落花洞主殊死相搏,另一边的少林僧人却是岌岌可危。在落洞门群鬼的疯狂围攻下,先前被毒砂打中的两人已经是力不能支,此刻全凭提一口气硬撑。杨咏与悟本等人迫不得已,只得撇下那四名中毒僧人,起身参战。
有他四人加入,少林众僧稍得喘息。只是那落洞门的“天花毒阵”,虽因落花洞主被无相截住,阵法一时不得启动,但二十四名弟子齐聚,威力依然惊人。更何况落花洞主的八大弟子皆为顶尖高手,若非少林僧凭借着残缺的罗汉阵与其勉力周旋,这会儿只怕早已被各个击破。
杨咏眼见自己这边以少敌众,始终是落在下风,忽然心念一动,学起那落花洞主。刷刷两萧,迫开身前两人,身形游走,直扑对方领头的青衣人身侧。手中玉萧一抖,挽出朵朵剑花,一招“剑落九鸿”,连刺其身上九处大穴。
领头的青衣人正是落花洞主的大徒弟角木蛟,此刻正在猛攻少林僧结成的棍阵。他见杨咏突然撇开对手直取自己,而一出手又是如此精奥凌厉的剑招,顿时慌了手脚,大叫一声,向后急退。待手中钢爪堪堪将这一连九击的招法挡下,脚踝却被少林棍阵扫中。登时一声痛呼,翻身滚过一边。
杨咏一招得手,精神大振。身形一转,又向另一赭衣人冲去。这时候,便听先前与自己交过手的鬼金羊,已冲倒地的角木蛟嘶声喊道:“大哥,他就是杨咏!”鬼金羊喊声未落,赭衣人已被杨咏一萧刺中。
杨咏脚下不停,身形再起。只是他刚欲转向另一黑衫人,却听身后衣带声响,随即一股劲风朝他后脑猛然劈到。他急闪身让过,反手一萧刺向来人。来人手中兵器一立,将玉萧挡住。杨咏虎口一震,来人却也退后两步。杨咏这时业已看清,来人是个手持药锄的青衣汉子。他知此人是个劲敌,不想与之过多纠缠,顿时身形一晃,又向另一边掠去。
不过那人一见他动,便即如影随形。同时狞笑道:“杨庄主,咱俩耍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