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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金正宇(三)

悖天记 古语今声 4903 2024-11-11 16:37

  众人都知他是欧阳秋扶的亲随护从,见他还活着,顿时欢叫惊呼出来,紫凤珊更是惊喜不已。刘义功慌忙四顾,急忙说道:“大勇稍安勿躁,欧阳天王是不是也回来了?可盼得我好心苦!”

  姬大勇呸了一声,怒道:“你是盼着欧阳代教主早死吧!方腊教主、方兴旗主尸骨未寒,你就串谋教主之位,还对她家人下此毒手,到底居心何在?”

  金正宇暗想这姬大勇一个粗人,嘴还真不笨。

  刘义功流目四顾,口中道:“兄弟说哪里话,我这也是情急失手罢了。欧阳天王到底怎样了?欧阳大哥……”

  姬大勇见他装模作样,啐了一口,高声道:“我们在途中遭到埋伏,欧阳代教主战死,但在死前已立了新教主,就是金正宇大侠。”说完用刀向外一直。

  金正宇暗自叫苦,心说他还是沉不住气。但事已至此,只能现身出来,抱拳走到场心。

  众人听说欧阳秋扶已死,也都悲伤起来,刘义功心内平和了不少,故作哀痛道:“欧阳代教主是怎么死的?”

  金正宇道:“诸位,欧阳大侠确已仙逝。我等三人被困山中,他力战宋军,杀敌无数,最终力竭而亡,真是当世大英雄。宋兵前几日才撤了围堵,我和大勇兄弟便立刻赶回来通报此事。”

  众人哀呼不已,不少教众大哭起来。

  欧阳秋扶的行踪本是刘义功出卖给宋军首领童贯的,根本没想到姬大勇能逃出生天,这时说道:“我已暂代教主之位,快告诉我欧阳大哥尸骨葬在何处,我也好祭奠一番。”

  姬大勇怒道:“金教主在此,哪有你说话的份,你个卑鄙小人。”

  刘义功只当没听见,道:“刚才比武已有言在先,我现在已经是代教主,怎能说与我无关?”

  紫凤珊忍痛站起,道:“刘天王此言差矣。一来比武尚未结束,还有不少教众没上场;二来之前也已言明,等欧阳代教主回来或找到那半片鸳鸯锁再做定夺。你怎么记性这般差。”

  刘义功知道狡辩不得,便高声道:“好,那咱们就开启鸳鸯锁再做定夺。”心中暗想即便方腊将教主之位传给欧阳秋扶,但他已经死了,这教主之位还不是我囊中之物?

  他和金正宇将鸳鸯锁对在了一起,两片半圆相合成一个整圆时,只听刺啦啦的机括运作之声,两片盖子自动弹开,盒中各叠着一小块方巾。展开方巾,将撕裂处兑在一起,写的正是:明教第四十任教主欧阳秋扶。

  其实方腊开始确实挺喜欢刘义功,但见他常指摘他人不是,时间久了也深知他善于投机,阳奉阴违,绝非可托大事之人。只是他平常并无大恶,而且天王的责任只在维护教令,没有掌兵实权,也就由他去了。

  刘义功料到有此结果,早想好了对策,假惺惺道:“欧阳教主,真是老天无眼,我还想与您并肩作战,教中还有多少大事等您来决断啊!”

  姬大勇听得有些作呕,道:“你个有奶便是娘的卑鄙小人,等金教主来决断吧!”

  刘义功装作抹泪,端严道:“欧阳教主何时将位置传给此人,有何凭证?”

  金正宇拿出一块麻布,道:“我虽无意此位,但确有义兄遗命在此。”

  众人将麻布展开,竟是一份血书:“明教教主之位传于金正宇,欧阳秋扶。”

  紫凤珊见状,立刻双手抱拳,跪下喊道:“属下拜见金教主。”

  金正宇马上将她扶起,紫凤姗带头震臂高呼:“金教主,金教主……”不少教众也跟着喊了起来。

  刘义功气急,高声道:“呸,他是外人,有什么资格当教主?况且欧阳教主神功无敌,奈何他死了,你俩却好好的回来了?我看定是你等怕死,串谋害死欧阳教主,还假造这份书信来劫夺教主之位,是也不是?”

  姬大勇怒火烧至顶门,圆睁豹眼,立时把衣服撕开,露出上身,吼道:“狗娘养的说我怕死,你们看这都是啥?”

  他满身树根般拢起的古铜色肌肉上,到处都是刀剑之伤。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都擦着眼泪说:“真是忠教之人。”

  虽然这不是证据,但恐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力的反驳。刘义功立时像斗败了的公鸡,目光也黯淡了下来。

  这时耿钟说道:“刚才方夫人也说了,教主需要武功高强,既然之前咱们比武选了刘天王当教主,现在欧阳教主又立了金教主。我看就让他二人一较高下,谁赢了谁当家。”一些人吵嚷着附和。

  刘义功一拍脑门,暗想真昏了头,我倒不如趁比武将他宰了,到时既成事实,他们又能奈我何?

  紫凤珊担心金正宇不是对手,立刻说道:“那是之前没见到欧阳教主遗命,现在教主遗命在此,哪还需要比武?”也有不少人表示同意。

  金正宇暗想:“不用武力镇住这些人,即便当了教主,他们也不会服我,不如就展示一下给他们看看。”便说道:“好吧!既然大家都有此意,我便和刘天王过几招,点到即止。”

  刘义功奸笑道:“请了。”

  他之前一直都在思考对策,并没仔细观瞧金正宇,现在觉得他有些面熟,忽然哈哈大笑着说道:“金正宇?十多年前,我是随宋使团出使高丽的武官,见过你,你是高丽通事,是高丽人,怎能做我明教教主?”

  原来,当年出使高丽的使团本是一个民间组织,使臣、武官、船员等都是民间商贾百姓,而刘义功正是武官之一。在高丽二十多天,宋使团的翻译、生活等事项皆由金正宇照管,刘义功对他还是十分有印象的,再对照名字便想了起来。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愕然,姬大勇更是手足无措,急的团团转。最吃惊的还是金正宇,暗想这天下真是太小了。但他毕竟沉稳,笑道:“刘天王,你怎不说我是金兀术?还有什么无赖的招法都使出来吧!免得一会儿输了还怕我杀你灭口。”众人立时哄笑。

  刘义功也知毫无证据,多说无用,便虎吼一声,一剑刺出,二人斗了起来。

  剑影翻花,令人目眩,二人斗的十分激烈,七八十招难分轩轾。

  金正宇来宋多年,历经九死一生,早练得一身好功夫,而且还学了干月剑法,习练了瑜伽功,内外功夫皆强过刘义功不少。只是他暗自琢磨刘义功为人狡诈,而且知道自己是高丽通事,所以生了逐他之心。之所以故意打成平手,偶尔还卖点小破绽,就是等着刘义功发暗器。到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众人也说不出什么。

  等两人斗过一百多招,刘义功终于按捺不住,照着金正宇面门虚晃一剑,左手暗器蓦的飞出。

  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紫凤珊更是大喊提醒。

  只听金正宇“啊”了一声,身体也似栽倒。

  刘义功以为得手,放松了戒备,哪知金正宇身体转了一圈,嗖的一声反将暗器打出,正打中他左面颊。

  姬大勇抢步上前,举刀欲砍,被金正宇喝止。姬大勇怒道:“你这贼子,先用暗器打伤方夫人,而今又想暗害金教主,按照教规,罪该问斩。”

  金正宇道:“他已自食其果,就逐出本教算了。”又道:“刘义功,你心术不正,手段歹毒,现将你逐出本教,我若知你日后行为不轨,必取你性命。”

  刘义功捂着脸颊道:“哼!金通事,此仇定找你算。”又面向众人道,“诸位若信任于我,就跟我走,必有个好前程。”

  那些先前和紫凤姗作对的人哪敢留下?都跟着走了。紫凤珊、姬大勇欲上前拦阻,金正宇笑道:“走了更好,这些离经叛道之人,留而无用,反是祸害。”

  此时,杨邦乂已任蕲、庐、建康三郡教授,金正宇手下也有了人,自然很容易找到。得知他早已成亲,直恨得欲杀之而后快。

  一日夜晚他偷偷来到杨邦乂府邸,逼问他为何始乱终弃,害的金正莹孤行千里,枉死他乡。

  杨邦乂一听,以头抢地,痛哭失声,大呼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我回来后便将与正莹的事儿禀告了父母,他们本已为我择定亲事,但我百般不肯,称此生非正莹不娶。他们得知正莹是高丽女子,更加不同意。经我再三再四苦求他们才首肯。我漂洋过海去了高丽,但根本找寻不到你们。怎知,怎知她竟然……”哭的已成泪人一般。

  金正宇冷笑道:“你莫不是怕死,才编造这样的谎言?”

  杨邦乂哭道:“你若不信,便杀死我好了。”

  金正宇怒道:“你……”他抽出长剑,暗想只要一剑下去,这些年的恩怨算是消了。但长剑指天,却始终落不下来,无奈的叹息一声。

  杨邦乂止住泪眼,道:“我们毕竟是知心好友,你终究下不了手,跟我来吧!”

  金正宇虽不解其意,还是跟他到了书房,他在一本书中取出他离开高丽时给金正莹留的信。看到信,往事历历在目,又失声痛哭。金正宇取信看过,方知他所言非虚。

  杨邦乂情绪好些,便说道:“我找到当年所住的房子,房主人说担心你们回来取,便一直留着这封信。不管怎样,正莹因我而死,我死有余辜。但请别宣扬此事,污了我杨业先祖的名声。”

  金正宇惊道:“你……你难道是杨老令公后人?”

  杨邦乂低声道:“杨家没我这样的不肖子孙。金兄,你就给我个痛快,下去我也有脸见正莹。”

  金正宇憋了十多年的气早消了,本打算将杨幺的事情告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暗想:“杨家世代忠良,若让他与孩子相认,不仅污了杨家声名,幺儿也抬不起头做人。”便说道:“邦乂,你也不必自责。正莹让我告诉你,她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你们这段感情,哪怕再有千万劫难,她也没有后悔过。”

  说完便大步走了,在门外听到邦乂痛苦悲鸣,也是凄然伤心。

  见完杨邦乂,金正宇又找到了杨幺。

  他这些年每年都会去看他,但都以世叔的身份。哪知金宋大战,宋国残兵败甬对他家乡进行了劫掠,杨幺养父母起身反抗,竟被宋兵杀害了。杨幺跪在父母坟前,哭求金正宇带他去报仇。金正宇好言相劝,将他和几位非亲弟弟带回赤魔教,亲自教他们读书识字练武。但他始终并未告知杨幺的真实身份。

  建炎三年九月,杨邦乂做了建康通判。十月,金军在完颜宗弼(金兀术)的统帅下,分东西两路渡江南下,首先围攻建康,沿江都置使陈邦光等献城出降,建康府沦陷。

  金正宇听说此事,亲率大批教众赶到建康,欲救出杨邦乂,杨邦乂不肯走,他劝道:“如今城池已破,怎能以肉身对抗金兵十万铁骑?大丈夫能屈能伸,在此枉死,于国于家又有何益?”

  杨邦乂誓死不走,说道:“作为大宋官员、建康父母,上不能平贼报国,下不能守城护民,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邦乂欲死,并不全为杨家忠义名声,更愿以此砥砺咱大宋好男儿。”说完扯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道:“宁作大宋鬼,不为他邦臣。”

  二人洒泪而别,金正宇对他更是钦佩不已,暗想:“大宋积弱却不能亡国,全是像杨家这种男子汉视死如归,用命换来的。”

  杨邦乂被俘以后,完颜宗弼爱惜其忠义才华,想尽各种办法逼其投降,但他宁死不降,骂宗弼“若女真图中原,天宁久假汝?行磔汝万段,安得汗哉!”

  宗弼忍无可忍,将其剖腹取心,以泄忿意。他殉国时年仅四十四岁。次年,赵构(南宋开国皇帝)闻知他壮烈殉难的事迹,下诏赐谥号膏忠襄,并造墓建祠立碑,数年后又加赠“徽猷阁待制”。

  建炎三年,以钟相为首,赤魔教中不少首脑提议反宋,金正宇及四天王坚决反对,认为时机不到,而且一旦反宋,势必引得金兵再次入关。大宋灭了,赤魔教何以独存?

  钟相、杨幺等人反宋之念十分坚决,不听劝阻。金正宇无奈只得由他们去了,但告知不能打着赤魔教的名号。钟、杨二人便又举起明教大旗,短短一年,聚众竞达三十余万。

  钟相死后,杨幺做了首领,金正宇亲自到他大营,告知其真实身份,将其父邦乂临死前血书“宁作大宋鬼,不为他邦臣”交给他,劝他停止反宋,接受招安,莫做辱及杨家先祖的事。

  他还为杨幺分析了形势,认为宋朝气数未尽,不可逆天而行。但杨幺因养父母皆死于宋兵之手,对大宋恨之入骨,只是不听。金正宇无奈,便命杨幺将杨家血脉送回总教凤凰洲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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