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侠走后,阳川海在原地歇息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事,暗道不好:“那日‘大醉翁’罗牛山前辈曾说,南雁荡山和北雁荡山两宗不日将在东华山聚集议事,游清这个内贼肯定也会去。此人居心叵测,定会挑拨离间,生出一些事端来,还可能哄骗雁荡山派之人,群起围攻刀侠。到时候一旦动起手,势必两败俱伤。”他越想越觉得不妙,当下打定主意,去东华山找唐一豪和宋剑飞,将游清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阳川海当下不再耽搁,拿起包袱便出了竹林。出了李家庄地界,他遇见了几个樵夫,打听到了通往东华山的山路之后,便埋头赶路。
阳川海脚头甚急,第二日中午,便到了东华山脚下。只见山景奇秀,林木苍郁,有几栋楼阁坐落于半山腰处,影影绰绰,甚是美轮美奂。阳川海寻思:“且到那几栋楼阁里问问。”当下他加快脚步,往半山腰处赶去。
一盏茶工夫,他到了楼阁的北门口处,刚打算歇一下脚喝口水,就听道楼阁里头传出斥责之声,似是两帮人在吵架,紧接着似有重物落地,然后刀剑相碰之声响了起来。阳川海暗道不妙,于是顾不上喝水,便飞身往里头跃去。进了楼阁的庭院,果然见有两个人在用剑过招,两人身后都各站着几十号人,均是手中持有刀剑,似乎随时都会兵刃相加,厮打起来。
阳川海定睛一看,见是唐一豪在和一个灰袍男子在过招。那灰袍男子用的是一柄花纹钢宋剑,剑长足有四尺,看上去要比唐一豪手中之剑要长出一尺之多。只见那灰袍男子剑走偏锋,在空中连续划出两道圆弧,刺向唐一豪的小臂。阳川海飞身上前,道:“两位请停手!”
唐一豪本欲挥剑迎挡对方之攻势,见阳川海突然出现,当下又惊又喜,立刻撤下剑来。但那灰袍男子的快剑已经全力刺出,想要收住已是不急,如此一来便变为直接袭向阳川海的双手,如若就此切中,阳川海的两个手掌势必被横削切断。
唐一豪见状,不由惊呼道:“阳兄小心!”阳川海自然将这来剑之凶险看在眼里,他知道拔剑已然来不及,当下瞬间运力于掌指,奋力使出“云出无心”,劈向对方的剑背,只听“咣当”一声响,那灰袍男子的快剑如遭重锥击中,顿时剑头偏了一尺之多,斜着飞了出去,“噔”的一声重重直插入一旁的木梁柱里。人群中有人惊呼:“玄阳掌!”
阳川海转身走到那灰袍男子身前,抱拳道:“这位兄台,得罪了!”然后走过去和唐一豪并肩站立。他知道定是南雁荡山和北雁荡山两宗的人要准备群斗,如果再不明说,恐怕自己今日就要目睹这同门相残的悲剧。阳川海瞥了人群一眼,看到了游清低着头立在那里,于是高声道:“请问诸位,可是因为《灵运帖》之事,而决定刀戈相向?”
唐一豪点头道:“正是,北雁荡山的人偷走本门重要古籍《灵运帖》,而且拒不承认。”阳川海问道:“唐兄为何如此肯定是北雁荡山的人盗走的?”唐一豪道:“那日游清经过华表峰的会文阁,亲眼瞧见北雁荡山的高小牛将《灵运帖》放入怀中后走了。”
北雁荡山一宗的人纷纷喊道:“你们胡说!”唐一豪看向游清,问道:“游清也在这里,游清你说,当日是不是看到高小牛拿了那个《灵运帖》就走了?”
游清点头:“是的,当日看到之后,我还以为高小牛是奉命来取,就没当回事,后来我就下山去办事了。事后很久我才得知,《灵运帖》丢了,那我觉得那个高小牛的嫌疑最大。”
阳川海看了游清一眼,冷冷问道:“那高小牛现在何处?”唐一豪叹了口气道:“那高小牛已于不久前突然染病暴毙了。”
阳川海听到此言,顿时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寻思道:“这游清甚是奸猾,明明是他自己盗走,却栽赃给高小牛,此人不幸染病而亡,游清便顺水推舟将偷盗古籍的罪名推到高小牛头上。高小牛既然死了,便死无对证了。如此一来,南雁荡山的人便责怪起北雁荡山的同门,而北雁荡山的人本来就对南雁荡山的人守护古籍不力而颇有微词,此番又被强加罪名,自然是火上浇油,于是今日双方言语不合之下,便动起手来。”
这时北雁荡山的人群中,走出一个虬髯汉子来。他抬了抬手道:“这位少侠,今日之事,乃是我们雁荡山派的家门内事,请你莫要过问。”
阳川海道:“如果是为了《灵运帖》,我看今日大可不必如此。”那个虬髯汉子脸色一沉,道:“我看你出手不凡,能得掌圣传授玄阳掌,以为你必有过人之处,没想到说起事理,却也是狗屁不通。”
唐一豪轻声道:“贺师叔,这位阳兄弟为人仗义,且是客人,望你莫言语相讥。”
贺姓虬髯汉子道:“他不知《灵运帖》对于我派之重要,更不知我们南北两宗近些年的恩怨和罅隙,我如何能让他在此高谈阔论?”
阳川海道:“这位前辈误会了,晚辈自然知道《灵运帖》乃贵派重要古籍,而且晚辈知道,此贴很可能就在此间某人身上。”众人一听顿时哗然。
贺姓虬髯汉子道:“你说什么?你是说我们雁荡山派门徒里,有个家贼?”
阳川海点头,道:“正是!”
贺姓虬髯汉子圆眼一瞪,脑门的青筋暴露出来,道:“那你且告诉我,这个家贼是谁?”众人也是义愤填膺,大声喊道:“谁是家贼?把他揪出来!”
人群中的游清听到这些愤怒喊叫声,心中顿时发怵,低着头,默默转身欲往庭院外头走去。阳川海自是看在眼里,当下问道:“游兄,你欲往何处?”游清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如受当头一棒,当下呆立在那里,不敢动弹。唐一豪、宋剑飞闻听阳川海叫出游清名字,心头也是一震。
游清看着阳川海,支支吾吾道:“阳兄弟,你……你此话是何意思?”阳川海叹了一口气,道:“你奸淫良家女子,盗取本门重要古籍,内心如此阴毒,我又如何能再与你做友人?”唐一豪、宋剑飞听了这话,顿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贺姓虬髯汉子也不二话,用力拨开人群,走到游清跟前,伸出手在其身上摸索起来,只摸了两下,他便皱起了眉头,只见他快手如电,猛然一捞一摊一取,便从游清的左边内侧衣兜里拿出一个黄色油纸包着的物件来。
游清此时耷拉着头,脸色如蜡,额头上开始冒汗。贺姓虬髯汉子将那油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一本古色古香的典籍,正是雁荡山派的《灵运帖》。
众人顿时哗然,群情愤慨,有人大喊:“严惩家贼!”众人纷纷点头同声响应。贺姓虬髯汉子举起手,众人便不再喧哗,看上去似乎贺姓虬髯汉子是这里辈分最高的人。他走到阳川海跟前,抱拳施礼道:“这位阳少侠,方才贺某口出不逊,还请见谅。”
阳川海赶紧还礼,道:“前辈不必客气,我与贵派的唐一豪、宋剑飞是友人,还和‘大醉翁’罗牛山前辈有两面之缘,能为贵派做点事情,我是荣幸之至。”
贺姓虬髯汉子道:“原来你也见过我罗师兄。”他顿了顿道:“今日多亏阳少侠出手相助,否则,南雁荡山和北雁荡山两宗的人今日恐怕是要群斗一番,现在想来,那可真是本门的一场劫难了,哎!”
阳川海安慰道:“前辈您言重了。”贺姓虬髯汉子摇了摇头,道:“哎,我身为师叔级人物,办事却有些操切,终是有不对之处。无论如何,阳少侠都是我们雁荡山派的恩人,雁荡山上下断不会忘记的!”
他咳嗽两声,喝道:“来人,把游清这个家贼押过来!”两名弟子押着游清走了过来。那游清此时神情萎靡,目色惊慌,全无“雁荡山派第一美男子”的奕奕风采了。
贺姓虬髯汉子道:“说!你为何要盗取本门重要古籍?你要是敢撒谎半句,我现在就把你劈死!”游清低着头,一脸惊恐,结结巴巴道:“半年前,我…..我在湖州赌博欠下了债,手头拮据,无力偿还,甚为苦恼。后…..后来去临安城时,听说一些富贵巨贾想重金求购《灵运帖》,我…..我就起了偷盗古籍的念头。贺师叔,我……我知错了,弟子知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在场众弟子听了,又是一阵哗然。
贺姓虬髯汉子愤声道:“饶了你?如何能饶你?你居然为了金钱而盗取本门传世古籍。更可恨的是,还险些导致我们雁荡山派同门相残。况且刚才阳少侠还说,你竟然奸淫良家女子!你,你真是我们雁荡山派的大败类!”说着,他眉毛一扬,挥剑如电,急速刺向游清的风门穴、三焦俞、会阳穴等几处要穴,又运用内力猛击游清的任督二脉,只听游清惨叫两声,便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阳川海看在眼里,便知他的武功已经尽数被废,从此不能再习武了。
贺姓虬髯汉子瞥了游清一眼,又道:“先把他押下去,关到柴房里,一两日再将他移交衙门法办。”
阳川海见事已完结,心里也长舒了口气,走到唐一豪、宋剑飞跟前,笑道:“唐兄、宋兄,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就此告辞了!”宋剑飞一脸不舍,道:“既然来了,何不在此多逗留两日,我们三人也好借机聚聚。”唐一豪也道:“是啊阳兄弟,不要急着走,我带你去这东华山走走看看。”
阳川海微笑道:“柳姑娘现在孤身一人在江湖行走,我心里急着找她,哪有心情在此逗留游玩,待我寻到她,到时候再上雁荡山去找你们。”唐一豪、宋剑飞听了,大失所望,但也知道阳川海心中确是很挂念柳晓然,因而也不再执意挽留。
阳川海抱拳向众人辞行,然后拿起包袱,往外走去。贺姓虬髯汉子带着众人送到阁楼外,阳川海道:“各位请勿再送,就此留步。”说完阔步往山下走去,走了约十多丈,他回头一看,见雁荡山众人仍站在那里目送他。贺姓虬髯汉子远远的朝他挥了挥手,高声喊道:“阳少侠,来日定要到我们雁荡山做客啊!”
阳川海也微笑着向众人挥手致意,随后转身继续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