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江湖九样

第95章 80.起点

江湖九样 暮沉cc 6141 2024-11-11 16:38

  千里之外。

  风雪止息,朝泥成路尘。

  帝都皇城,路尘阁旌旗飘扬。

  金碧辉煌的金殿上,舒千里和一众大臣、将军、皇亲宗室议论国事。

  早朝毕。

  舒千里伸手揉了揉眉心,才觉得疲惫稍缓。

  众人渐次散去后,身为路尘阁大护法的段凌霄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大护法,有事和阁主说?”一贯站在舒千里身后的拓跋忍冬开口问道。

  “是的。阁主,现在王域的三面都有各路大军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属下认为,我们若再等下去,就被动了。”段凌霄严肃地说道。

  “大护法是觉得到了我们主动出击立威的时候?”拓跋忍冬问道,眼中期待和兴奋难藏。

  “正是。属下觉得,我们必须先解决四方中的一方,免除后顾之忧,才能更好的与那三路兵马正面相抗。”段凌霄回答道,却依旧在等舒千里的回答。

  “哦?那我们先解决哪一方?”舒千里摇着手中折扇,煞有介事地问道,仿佛他早已知晓段凌霄会说些什么。

  “自然是实力最弱的那一方。”段凌霄说道。

  “只是,阁主会愿意正面对他吗?”拓跋忍冬一下就想到了段凌霄所指,似在和段凌霄对话,却也转头侧眼看向舒千里。

  “你们不用担心,本阁主的事还是要本阁主亲自去解决的。大护法,你和拓跋还有千疆商量细节就好。”舒千里‘哗’地一声收起手中这扇,一下一下轻敲膝头,陷入沉思。

  “属下遵命!”段凌霄和拓跋忍冬都略带喜意地一齐退下了。

  只是,金殿宝座上的舒千里,眉头微微蹙起,越来越深。

  …

  七日筹办,诱网停当。

  四面围战,择其弱者,量后方止戈。

  以错漏惑之,行瓮捉之事。

  路尘阁在护法段凌霄、拓跋忍冬和舒千疆的亲自安排部署下,从领域后方最接近江湖势力的城池开始,沿途至皇城帝都,每一城一池的镇守兵力都被巧妙地隐藏和透露,而到最终临近皇城的外防也早已破绽百出。

  一直埋伏监视至皇城帝都的连霞楼人马,自然不会错过路尘阁防御自败这么良好的机会,仿若天助一般,极其顺利地就会师杀到了皇城之外。

  “阁主,连霞楼的人马到了,不足千人,全部活捉或是具歼都可以,只要您下令。”拓跋忍冬向舒千里如实汇报道。

  “阁主,裘飞盈在叫您亲临阵前。”段凌霄见拓跋忍冬并未提到舒千里最关心的情况,补充说道。

  “走吧,该面对还是要面对。千疆,你的昨夜刀可否借我用一次?”舒千里问向舒千疆。

  舒千疆愣了一下,因为江湖人都知道,路尘阁现任阁主舒千里除了手中的折扇,是没有他专属兵器的。

  “当然可以。给!”舒千疆还是果断解下了腰中佩刀。

  “昨夜之事,自然是要用昨夜刀来斩断了。”舒千里自己口中叨念着。

  负手拿着昨夜刀,舒千里信步而出。

  千里飞的轻功御风,如谪仙般从天而降,缓步落在皇城高高的城墙上。

  衣带飘扬、恣意超然,和帝都的背景格格不入,却让人觉得他那份睥睨天下的姿态只能供世人仰望。

  “舒千里,你装什么装,下来,我们决一死战。”裘飞盈指着舒千里高声吼道。

  “飞盈,解铃还须系铃人,从哪里开始,我们就要从哪里结束。”

  舒千里仿佛是听了裘飞盈的话,缓缓地落在裘飞盈的高头大马前,平静说道。

  “是的,今天你我之间便要有个了断。”裘飞盈桀骜地说道。

  舒千里没有马上接话,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掌心,向前递给裘飞盈。

  “一锭银子?舒千里你这是什么意思?”裘飞盈不解却有些恼怒问道。

  “飞盈,这锭银子是当年我与你初见的雪夜我给你的,你当时没有要,提了别的要求……”舒千里的折扇插在腰间,依旧负手而立,似在回忆着什么。

  “舒千里,说这么多作甚。”舒千里正在说着,却被裘飞盈直接打断,因为那是他最卑微的过去。

  “我要用当年施舍你的银子,换回你身上我教你的武功。”舒千里平静说道,像是准备交换一件简单的物什。

  “怕是你已无权做主。”裘飞盈摆手拒绝。

  “你打不过我的。”

  “那可不一定。”

  “飞盈,你不过是早过三护法展夕颜去了永平山。”舒千里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知道了一切。

  “你居然知道?我最讨厌就是你这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人恶心!”裘飞盈怒吼,也许愤怒就是他宣泄自己不足和恼怒的方式。

  “惟浩大方丈虽然痴呆,但一身的武功不是被废,他有真气和内力护体,应享百岁无虞。”

  “那你既然知道了,就该知道我身上已有甲子内功,当能与你一敌。”裘飞盈说完,飞盈剑出鞘,剑指舒千里。

  “何以见得?”舒千里还是轻声一句反问,身后背着的昨夜刀他已拔出,提于身侧。

  “这刀?不是苏千疆的吗?你不是不用刀?”裘飞盈有些诧异。

  “昨夜刀。”舒千里只是说起昨夜刀,仿佛就是决斗前介绍自己的兵器一般。

  “昨夜刀?那不是……?”裘飞盈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看向自己手中这把剑,“你这把刀和我手中这把剑,就是舒空长那个老匹夫留给你们这两个儿子的吧,只是可惜,你当年不慎,你的剑已经是本楼主的了。”裘飞盈说到此突然有些开心和得意。

  “这剑本就不是我的,”舒千里坦然说着,“就像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当年路尘阁阁主的兵刃就不是江湖人人都知的临墟剑,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是昨夜刀,就是你现在手上的这一把!”裘飞盈眯起了眼睛,正视着舒千里手中的这把刀。

  “只是可惜,”舒千里一边说着,一边转手将昨夜刀提到眼睛水平的位置,眼神忽然从一贯的平淡、超然,变得凌厉、坚决,“本阁主的兵刃却也不是它,他如今是千疆的兵刃,只是这刀很适合了却过往太过执著的事情罢了。”

  ‘唰’地一声,昨夜刀凌空一挥,那用内力催动的刀风与停驻的空气摩擦发出的声响,仿似骤然划破天际的彩晕,刀光暗影、风云变色。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此时的任何声音,都是对舒千里手中这把昨夜刀的挑衅。

  “好一个了却!舒千里,我不管你用得是什么兵器,但你既然提了刀,那么今天就是我手中飞盈剑和你昨夜刀之间的较量!”裘飞盈的声音此刻显得格外的突出,正因为凸显,反而失去了应有的傲然霸气。

  裘飞盈轻踏马腹,腾空而起,飞盈剑也在空中划出一道蕴含劲力的刚厉弧线,直指舒千里。

  舒千里这次没有像以往御起轻功,足尖凌空地后退。他第一次正面防御,对裘飞盈,挥刀挡住了飞盈剑毫无犹豫的剑锋。刀剑第一次碰撞,皆是一震。就像这两样绝世神兵从未想过会再有刀剑相向的一天。

  也是一瞬,舒千里手腕翻转,昨夜刀在舒千里的手中立刻变了锋刃,向裘飞盈持剑的右臂砍去。

  裘飞盈从未真正对垒过进攻中的舒千里,一时间慌乱,竟没有片刻可以落脚的空隙,凌空的身体只能被迫地向左转去躲避。

  只是裘飞盈毕竟带领着连霞第一楼在江湖上叱咤多年,与高手对阵的经验也攒下了不少。此刻他也明白唯有改功为守,方可再图后招。因此他剑尖触地,借飞盈剑之力腾空而起,留给了自己后续变招的短暂余地。

  但是裘飞盈因第一招便被舒千里压制得无法稳打,心里难免气急。手中的飞盈剑法出招地更加迅猛了。

  反观舒千里,单手舞刀,另一臂负手身后,游刃有余地将裘飞盈的每一势进攻悉数化解,并且时不时的还可以反手为功,能打得裘飞盈原有的招式都扭曲了身法。

  “飞盈,这剑法还是我当年教你的,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新的进益吗?”舒千里淡然反问。只是这话听到裘飞盈耳中就变了滋味。

  “你凭什么说是你教的,全江湖都知道这是飞盈剑法,是本楼主自创。这才前面二十招,本楼主先活动活动筋骨罢了,后面的才是本楼主真正的杀招。”裘飞盈恼怒地吼道。

  “也好。”舒千里轻轻笑了一笑,然后手中的昨夜刀突然杀气激增,每一刀都输出了他纯厚的内劲,害得飞盈剑每次与昨夜刀碰撞,裘飞盈体内的内力都翻滚得厉害。

  舒千里虽然还是微笑着,却没有留手拖战的打算,手中浑重的昨夜刀被他舞弄得犹如一柄轻薄的木刀,并且一招一式愈发迅猛。

  他在逼裘飞盈迅速决战。

  裘飞盈若不是加持了一甲子的内力,被从未停止进攻的舒千里如此消耗,早就该力竭败下阵了。虽然暂且未败,但颓势早露,且舒千里也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虽然算不上招招致命,但每一刀都没有放水的迹象。

  裘飞盈带领的连霞楼众弟子也都暗暗为自己的楼主捏了一把汗,毕竟这个刚刚接任路尘阁阁主的少年,在他们眼里只是有个好家世罢了。因为先前在江湖上并没有听说过他有任何厉害之处或是战功战绩,而他们的楼主却年少成名、威势赫赫,不应该会输的,或者是输得这么惨。

  连霞楼副楼主舒卷,因一早就跟随裘飞盈混迹江湖多年,多少还是猜到了很多裘飞盈和舒千里之间的过往。此战看在舒卷眼里,他立刻就明白了路尘阁和舒千里此次都没有了相让和放过的样子。

  所以,舒卷当机立断,为裘飞盈点燃了他珍藏多年的那最后一根白梅香。

  帝都城池之外,地域广袤,不像当初帝都金殿之上的封闭空间。

  故而香气幽微且缓缓散发至数丈之远,很多连霞楼的人都在毫无察觉之中恍恍惚惚地开始迷失了心神。

  舒千里五感俱通,自是很快察觉,但是这个熟悉的味道让他不忍立即屏息封住口鼻。

  裘飞盈继而闻到即刻屏气,便猜到是舒卷私下做主,他却心中其实是在暗暗叫好。

  舒千里在白梅香散发的香味中,突然想起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子——林兮慕,转念又想到了那个古灵精怪的万俟楠孑,微微叹气。

  ‘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脱险,当初自己怪她不能忠于自己本心,反悔想去当什么药王,可如今自己不也还是成为了路尘阁阁主’,舒千里心道,惆郁一脸。

  裘飞盈见舒千里初闻白梅香的香气后,果真一阵恍惚、又一阵颓迷,以为他已中招,深吸气、运起他所有内力,将飞盈剑以内劲御剑腾空,剑气伴随着杀气飞快地直奔舒千里的心脏去了。

  只是,飞盈剑在即将刺入舒千里身体的瞬间,悬在空中,戛然而止。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气力相抗,也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术法化去了飞赢剑上浓郁的杀气。

  无论裘飞盈如何用拼尽内力驾驭,可飞盈剑就是不再听裘飞盈得使唤,不愿再向前半分。

  “原来,原来,这把剑真的有秘密。你当初也没有想真的送给我,你不过把我当作你对抗你父亲的工具!”裘飞盈啐了一口,放弃了驾驭飞赢剑,狠狠地责怨道。

  此时的舒千里早已从思虑的沉溺间回神,表情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剑当年送给你,我就从来没想过要回。并且这把剑就算当年雪藏在路尘阁,可我从未触碰过,也算不得我的。只是,名剑之所以为名剑,不是单单锋利而已,它是有灵魂的,属于它的独特灵魂,它不该被你用成一把追逐功名的利剑。我只是没想到,你拿到这剑这么多年,竟还不了解它。所以,飞盈,我也不怪你从不了解我。”舒千里淡淡地说着,没有握刀的手轻轻张开,以内力将飞盈剑驱策,剑柄入手。

  “我了解你,没人有比我更了解你。你就是沽名钓誉、假装清高的伪君子。你曾经说过的,你完全都不想要的、都不在乎的一切,可你现在全都拥有了,全都!你就是个骗子,事实就在你面前,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吗?”被舒千里夺去飞盈剑的裘飞盈,宛若失心的疯子,像孩子一般无赖地撕闹叫骂起来。

  裘飞盈心中实在不服,就算没有飞盈剑他还有一身的武功,和超越他年龄才能积累的内力,正当他准备将内力集入手掌向舒千里打去的时候,突然间,他的面色开始一阵青白、一阵黑红,不断地交互流转。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永平山的内功法门,与我教你路尘阁的内功法门相悖。飞盈,你走火入魔了。”舒千里说道,语气麻木,也没什么表情。

  “不用你管,别假惺惺地对我好,你还以为我是那个十几岁任由你随意蒙骗的孩子吗?!”裘飞盈慌乱用袖子抹掉嘴边的鲜血,但眼前依旧天旋地转,跄踉地倒地。

  既然已经摔倒,裘飞盈索性麻利地盘腿开始打坐运功,尽可能多地保住修为功力。

  “好,你不想领我人情,我便不管。只是,你此番若能保命,功力必然尽失,并且此生再不能习武。若你刚才要回银子,我废掉你路尘阁的内功,倒不至于走火入魔,白费了惟浩大方丈的一身绝世内功。”舒千里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昨夜刀收回刀鞘。飞盈剑在他左手,他低头看了看,还是‘唰’地一声掷回了裘飞盈的身边,飞盈剑被强大的内力驱动,插入坚实的土地后依旧摇摆不止。

  “什么?内功全废再不能习武?那你为何刚刚不明说?”裘飞盈勃然大怒,质问道。

  “飞盈,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当年如此,今天亦如此。我也早就告诉过你,选择了,就不要回头。”舒千里说。

  “舒千里,你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对我有所保留,什么事情都不愿明说,其实你心里压根就是看不起我!”裘飞盈早已不在乎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面子,冲着舒千里宣泄起来。

  “我不想解释,因为是与不是现在都不重要了。”舒千里还是淡淡的,任凭裘飞盈撕闹得像一个疯子。

  “所以我不会再选择相信你的!”裘飞盈怒瞪舒千里,放佛有着深仇大恨,没有丝毫的情谊。

  “好自为之。”舒千里冲着来搀扶保护裘飞盈的连霞楼弟子们,只说了这四个字。转身御风轻落城墙之上。

  皇城之上,突然,很多面路尘阁的旗帜一起飘扬,密密麻麻地弓箭手全副武装地瞄准着每一个连霞楼的弟子。

  舒千里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围剿。同在皇城之上的路尘阁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任由连霞楼众人残败而慌张地带着昏迷的裘飞盈离去了。

  “千疆,昨夜刀还你。”舒千里将昨夜刀重新挂回舒千疆的腰间。

  “阁主,为何放掉裘飞盈?”舒千疆暗恨地问道。

  “他现在到了外面、回到江湖上,不会比死去舒服多少。至少,回到原点,他可以重新选择了。”舒千里解释道。

  “什么意思?选择?他杀了千姗就该偿命。”舒千疆对裘飞盈的积恨太多。

  “哎……”路尘阁三护法展夕颜在舒千里的身后,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千姗……她在天上,怕也不愿看到是你、我出手杀了他。”舒千里也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拍了拍舒千疆的肩膀。

  “是么……”舒千疆也陷入了沉思。

  “任由他自生自灭吧,那是我多年前就该选择的袖手旁观。”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