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没理他，回过头，依旧温柔地搂着丑少女。
少年陈胖子却做了个决定。
跑！
转身便跑，如蛇一般，绕树蜿蜒而奔。
他不敢直接跑，因为黑衣人脖子上的铜钱还在阳光下闪着光。
跑了约摸有半个时辰，他回头望去，发现那美少女并没追来。
他来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弯下腰，重重喘了好几口气，模样疲惫乏累。
抬头时，阳光洒下，乌青的脸满是汗水。
他习惯性地举手捏鼻子。
“啊！”
他疼得跳了起来。
阳光下又是一张挂着苦笑的脸，他才想到，被揍得乌青的脸还没好。
他将手放在鼻子前，食指拇指互搓着，似乎想碰却又不敢碰。
他苦笑道：“看来误会人家了，也是，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那丑丫头的事，想来她那么美的一个女孩，总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主。”
“可男人并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话刚说完，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便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陈胖子举着的手定住了，整个人也愣住了。
随后缓缓地仰起头，望着前方的树上，还是苦笑着，只有苦笑着，只能苦笑着。
“你还是来了啊。”他苦笑道。
少女站在树枝上，宽大的浅青衣摆随风而飘，冷冷望着他。
只听她冷冷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杀你吗。”
平淡的语气，似问似非问。
陈胖子苦笑道：“想来也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你想晚点杀我，而现在就已经到‘晚点’了。”
少女道：“答对了，赏你……”
她还没说完，陈胖子便抢先打断，苦笑道：“赏点别的吧，你的铜钱太可怕了，我不敢要。”
少女虽让他说话，却仿佛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一般，依旧接着刚才自己未说完的话，冷冷道：“一枚铜钱。”
话音刚落，黄光划过！
陈胖子转身欲躲树后……
“呛！”
可他还没绕到树后，便听见了这声响。
虽然听见了，可他并没停下，再跨了一步，终于躲到了树后。
他躲在树后，侧着头，想要看看前面的情况。
然后他便知道了刚才那“呛！”的一声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一道着素衣轻装的好看倩影，纤手执剑，剑停于半空，未出鞘。
而在剑下方的地上，一枚铜钱正在阳光下闪着黄光……
铜钱被快剑打落！
铜钱很快，那么打落铜钱的剑肯定也很快。
少女不再冷然，跃下树来，平静问道：“为什么要救他。”
素色倩影道：“你要杀他，我总不能不救。”
语气平淡，声音冷漠。
少女问道：“你们认识？”
素色倩影道：“不认识。”
少女道：“男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素色倩影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便插手，好好聊聊，用不着杀人。”
少女道：“我不跟男人多说话，恶心，怕反胃。”
素色倩影道：“发生什么事，让他说清楚先，可好？”
少女道：“我不想浪费时间。”
素色倩影道：“可我总不能见你杀他。”
少女道：“那便瞧在你也是女人的份上，我不杀他。”
素色倩影拱手行礼，道：“多谢姑娘。”
少女道：“麻烦你问他，他是怎么欺负沐红姑娘的。他怎样欺负她，我便也怎样欺负回去。”
沐红便是那丑少女。
陈胖子闻言，面露苦笑，转出身来，恰逢那素色倩影也转过身，眼相对。
原来她还戴着素色面幕，原来她的眼睛那般清澈，那般好看。
陈胖子看痴了。
少女“哼”了一声，纤手一挥。
黄光划过！
“呛！”
素衣女子举剑从少年眼前撩过，黄光飞向空中，落于林里。
铜钱夺眼，长剑救目！
陈胖子眼前先是黄光一闪，接着又是剑影一晃，都很快，快得他只眨了眨眼，快得他来不及害怕。
他回过神来，还是苦笑，对素衣女子拱手，道：“刚才是我失礼了，多谢姑娘救我。”
素衣女子道：“见死不救我做不出。刚才那位姑娘的话你也听到了。”
陈胖子苦笑着，举手捏鼻子。
“啊！”一声痛呼，一个颤抖。
他摇了摇头，放下手，苦笑道：“问题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我欺负她了，明明是她欺负我才对。”
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苦笑道：“看看，还没好呢。”
素衣女子一愣，望向少女。
少女似乎也一愣。
可便在这时，林子一边传来了丑少女沐红的求救声：“姐姐，姐姐，你在哪，救我，救救我，他们又来了，啊！”
少女踏步而去，很快，很快。
素衣女子也同时踏步而去，也很快，很快。
陈胖子也跟着跑过去，可他就要慢得多了。
等他到时，便见沐红头发散乱、衣服凌乱，眼泪鼻涕夹在一起，躲在少女后面瑟瑟发抖。
确实很丑，甚至有点恶心。
少女和素衣女子各站一处，而在对面不远处，是五个黑衣人，众人冷眼相对，满眼警惕。
只听少女冷冷道：“这次你不会还要救人吧？”
素衣女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道：“这次我也想杀人。”
少女道：“好！”
话音落，纤手挥，铜钱飞！
三道黄光划过空中。
“砰！”
“砰！”
“砰！”
人倒，铜钱沾血！
“另外两个畜生就留给你杀吧！”她冷冷道。
“呛！”
话音未落，剑光已起！
“砰！”
“砰！”
“呛啷！”
话音落时，剑已归鞘，人倒！
心口有血，染红黑衣！
陈胖子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转身，迈步，决定悄悄离开。
太危险了。
“你最好先别走。”
身后传来了少女冷冷的声音。
陈胖子苦笑着回过身，道：“好。”
少女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没再看他，而是安慰着接连受到惊吓的沐红。
陈胖子不敢走。
素衣女子也没走。
因为陈胖子望着她，眼神满是祈求。
他怕死，想她救他。
她不便直接插手，硬将他带走。
所以她也没走。
过了不久，沐红哭够了，情绪稳定了，少女才柔声问道：“告诉我那残废是怎么欺负你的，我帮你报仇，好不好？”
沐红一听，气便上来，狠狠道：“他，他，他侮辱我。姐姐，姐姐，你帮我杀了他，杀了他，好不好，好不好？”
少女一听，脸色冷了下来，望向素衣女子，道：“你也听到了，这种畜生你还要救吗？”
素衣女子这时也不知道该信谁了，望着陈胖子。
陈胖子闻言先是愣住了，随后见素衣女子望向自己，方才向她拱手，满脸苦笑，道：“多谢姑娘了。不过看来我今天是死定了。”
素衣女子望着他那乌青、落拓、苦笑和诚恳的脸，她倒真不觉得这么样的一位少年会是那种侮辱女孩的禽兽。
于是她皱眉问道：“你真的那样做了？”
陈胖子又捏鼻子了，所以他又叫了、又颤了。
摇摇头，放下手，苦笑道：“遇到两个不讲道理的女人，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么办？”
素衣女子问道：“那你真没做过那种事？”
陈胖子笑道：“人都是爱美的，男人更是如此。”
话里的嘲讽再清楚不过了。
那女的太丑了，谁会那样做？
——反正要死了，能让你们不开心就一定不能让你们开心。
——女人果然除了她之外，都没一个好东西，可偏偏她又要我对女人好点。
——小陈，以后你要对女孩子好点，女人在这世上太难了。
想到这，他嘴角扯了扯，苦笑着。
——胖子姐姐，你可知道，我就快被女人杀了。
——不过也好，这样我们又能再见了。
沐红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气得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禽兽，做过之后就想不认，是不是？是谁说会一直陪着我的？是谁说我在他心里是最美的？又是谁说不管我是不是沐府的大小姐、不管是富贵还是贫穷都一样会一直陪着我，不让我孤单寂寞的？”
陈胖子冷笑：“呵呵！”
看向那少女，望着那张好看的俏脸，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提醒道：“想动手就快点吧。不管你有多讨厌男人，我还是得告诉你，你身边那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小心点。”
说完又望了眼身边的素衣女子，微笑道：“死前犹见美人，饱一眼福，倒也不错。”
随后便将目光移开，仰望天空，等死！
“呼！”
许是死前看开了，心也沉静了，所以他才能听到那极快无比的铜钱划过空中的声音。
“胖子姐姐，我来了。”他微笑着，闭眼，喃喃道。
“呛！”
他没死，铜钱又被撩飞了。
他睁眼，转头，望着身边的素衣女子，苦笑道：“何必再给你自己添麻烦呢？”
素衣女子没看他，而是与少女美眼相看，只听她淡淡道：“还是那句话，要我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少女声音平淡，问道：“沐红的话你也听到了，为什么还要救那种畜生？”
素衣女子道：“可他也说了，他没做那种事。”
少女道：“我从不相信畜生说的话。”
素衣女子道：“我只是凭着良心而行，请见谅。”
少女问道：“所以你宁愿相信一只畜生，也不愿相信身为自己人的女人？”
素衣女子道：“我只是暂时相信他，若以后让我知道他真干了那种事，我亲手杀了他。”
少女道：“留他一日，世间女子受伤害的可能便多一分，我不愿如此，所以，我现在就想杀他。”
素衣女子道：“我会护着他。”
少女问道：“可以，能请教你的名字吗？”
素衣女子拱手道：“肖皓雪！”
她又道：“我也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道：“我是个不祥之人，能与我少点关联便少点好。”
她又道：“我要杀人了，你要护着他，自己也得小心点，我不想不小心伤到你。”
肖皓雪往陈胖子身前一站，道：“多谢！”
话音刚落，少女左足踏步，疾向右移，身未站稳，纤手已挥……
铜钱疾飞，击向陈胖子咽喉！
“呛！”
剑起钱飞。
少女脚步不停，左足再踏，再右移，再挥手，黄光再闪。
“呛！”
剑再起，钱再飞。
少女依旧如此，铜钱疾飞而出，身形缓慢欺近。
肖皓雪也依旧如此，剑未出鞘，一撩一挥，便将那些要命的铜钱挡下。
……
不一会儿，少女已欺身而来……
肖皓雪见少女身形已至，拇指轻弹剑格，剑出鞘一寸……
忽地，少女止住了身形。
肖皓雪微微一笑，剑回鞘，未出。
少女道：“伤没好，打不过你。”
肖皓雪笑道：“多谢留情。”
少女道：“李子茂也是禽兽畜生，别再为了他，一个人在江湖里漂泊了，不值得。”
肖皓雪一愣，随后问道：“姑娘识得在下？”
少女道：“如今江湖传得沸沸扬扬，都夸你忠贞，为了寻找杀夫仇人，竟是独自在江湖之中漂泊一年之久，而未归家。又夸你所到之处，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可是啊，李子茂真是个畜生，你如此为他，真的不值。”
语气不再平淡，先是称赞，最后又是劝告。
肖皓雪拱手道：“为夫报仇，理所应当，没有值与不值之说。”
少女一蹙好看的眉头，淡淡道：“那便随你吧，还有，看好那残废畜生，记住你说过的话。”
肖皓雪道：“他若真那么做了，我定亲手杀他。”
少女道：“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护着他，我走了，再见。”
说完便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呛！”
长剑挡在陈胖子的裆部前……
铜钱反击向地上，入土甚深……
陈胖子看着下身前的剑，一脸苦笑着，只有苦笑，只能苦笑……
肖皓雪却是笑着摇摇头。
少女与沐红已走远。
少女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没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