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人大胆,如此妄为!
‘今已改,君勿念!’六个赫然醒目的俊秀字体,霎时间令樊孤尘如浸冰窟一般,身心俱寒。
曾几何时,他与南宫恋儿之间暗生情愫,虽未明言,但彼此皆都默认,只是这一切的演变,小随这个传话之人成了解开心结的关键所在,因为,樊孤尘一直认为,南宫恋儿对自己的感情是至善至真,其实,这份错觉有多深,就代表着小随深藏的心思有多浓。
然而,正当霍君羡意欲迫其交出其父霍元龄之时,薛子翁却忽然离去,还有他心里方才被薛子翁勾起的关于母亲莫颜的种种猜疑。
“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寒雁城这次是避不开这场浩劫了!”那素衣老者神情惋惜,兀自呢喃说道。
他的这一声呢喃,打破了薛子翁离去后场上的寂静,众人纷纷相视一眼,转而收剑回鞘,来在那老者身旁,眼神木若般地看着素衣老者,似是在等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咳!咳!老先生!你到底是谁?”樊孤尘轻咳几声,继而言道。
小随听出了他话语当中的咳喘之声,乃是伴随着身体暗伤发出的,气息浮躁,连忙走将过去,伸手搀扶住樊孤尘,当她的手搭上樊孤尘手腕时,行进中的樊孤尘突然停下脚步,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个物件,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旁的女子,视线与小随正面对视,彼此都读懂了眼神当中的深意,但似乎又被某种关系隔阂着,这一次小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久违的身份关系,这种眼神只在他前来紫竹轩的前几次见过,之后便淡漠了,然而此时当樊孤尘与南宫恋儿分别许久之后,再一次得知其消息时,这种眼神又一次出现在了樊孤尘眼中,尽管这眼神瞬间消失,但是,细心的小随还是看到了,或许她心里默许了,亦或许这层隔阂当中还有她不能逾越的禁区,她没有追问!因为她不知道信里的内容。
“公子!你受伤了吧!”小随关切问道。
“我……我没事!”樊孤尘言语时,悄然改变了语气。
是时,那素衣少年连忙比划起来,老者示意阻断,而后叹息一声慢慢言道:“看来!这段尘封的往事始终躲不过因果循环这一劫,老朽的名号复姓独孤,单名一个宏字!”
“独孤宏!”听言霍君羡与段七甚是惊讶,异口同声惊呼道。
“你是独孤氏的老二,独孤烈的兄弟?”樊孤尘当即问言道。
只见独孤宏垂下了头,似是沉思,而后复又言道:“正是!”
江湖中人只知独孤氏三兄弟自那次逸神谷血案之后便匿迹武林,传言三人皆命丧饮血剑下,直到数月前,霍君羡弱冠之礼的酒宴上,独孤烈现身席间,一时间令众人颇有些惊愕,此时,那素衣老者表明身份来历,无疑又是一阵惊讶,当年的无敌独孤氏三兄弟,如今忽然间有两人‘复活’,江湖传言,兄弟三人中老大独孤慧修为最高,老二独孤宏天赋异禀过目不忘,老三独孤烈并无所长,机缘巧合之下得识百家武学精要,是以三人当时名躁一时,然而,这份名望却给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名为天道,实为人祸。
是时间,只见霍君羡不由分说,伸手迫近独孤宏胸口,出招之快,眨眼之间,然而独孤宏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出手试招一般,手起袖舞,右掌全然接住霍君羡发出的那一记掌力。
两掌对碰之下,皆都识得对方内家所修师承何处,如此验明正身最为直接有效。
当即抱拳见礼,恭敬言道:“徒儿见过师伯!”
“你是?”独孤宏久居山中,不知武林时事,独孤烈与霍君羡情同父子,虽有授业之恩,却从来不以师徒相称,加之日前霍君羡与段七前来投宿之时并未详报家门,独孤宏自然是不知,他还有一个手足在世的消息,只见他听言后,琢磨了许久,方才恍然大悟,明白眼前这少年谓以‘师伯’之称的深意,再则霍君羡方才与之对手一掌,他自然摸透了霍君羡所学内家路数乃是其家传内功,两者并之,当即喜笑颜开,甚是开怀。
“老三没死!还收了你这么个俊徒儿,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独孤宏欢畅言道。
看着独孤宏开心得有如稚童的样子,素衣少年亦跟着会心地微笑着,因为他从未见过他笑,更别说神情如此怡然如释。
须臾,独孤宏信手踱步,转身步入内院,继而言道:“当年我们兄弟三人本早已遁迹江湖,正是因为当时的‘孤鸿涧’主薛子翁这厮手中的饮血剑一事,而被有心之人算计,是以当时我们被当成武林公敌,整个武林都欲杀之而后快,逸神谷惨事便成了我兄弟三人的最终一战,当时迫于求生,以证清白之身,无奈之下只得全力招架……!”
哽咽之声更甚于形,素衣少年紧随其后,两人于众人眼眶之中,渐渐消失在了门框当中。
“公子!以后跟人家动手要小心点,看看你,每次动武都是受伤的!”小随颇带责备,更甚关切地说道。
此一声言语,悄然打破了场内死沉的氛围,只见樊孤尘会意地看了小随一眼,面露嬉笑之色,随后稍纵即逝,换上了苦笑和忧虑的神情,此时看到小随担心自己的样子,他的心里,抽搐了一下,他!矛盾了!
话毕,诸人三三两两地先后步入院门,互相看着,无一人做声,宛如方才薛子翁的一番纠缠席战,将所有人心里的不安都带了出来,担忧,疑虑,甚至恐慌!
当然所有人当中,除了樊孤尘以外,最为不安的当属冼问,因为方才薛子翁离去之时留下的那句话,话语中涉及到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有他暗自关心的人,此地便是,潇湘水畔寒雁城。
段七担心其师傅江南煞的安危,霍君羡牵挂其父霍元龄与那亦师亦父的独孤烈,还有方才薛子翁言语中提及的母亲莫颜,小随所忧虑的乃是樊孤尘心系之人的立场,又喜又优,喜的是与南宫恋儿主仆重逢,而忧的亦是这主仆重逢之后的过后心意。
所有的谜团皆因薛子翁而起,所有的祸事亦是因他而起,而他的下一步去向,便是寒雁城,这座古城,此刻成了战火的焦点。
“师伯!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守在这世外桃源一般地方,日子过得定然舒心惬意吧!”霍君羡正色言道。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独孤宏似是听出了霍君羡他的话外之音,当即言道。
“之前薛子翁那厮所说的,师傅师伯们横遭祸事,此事牵连家母……!可是事实?”霍君羡应声询问道。
“唉!看来这件事始终都逃不过公诸于世的过程,没错!是的!”独孤宏毅然答道。
“家母与家父并非武林中人,怎么可能……”
“此事虽说令尊令堂并非武林中人,然而十几年前那件空穴来风的祸事却因他们而起!期间详尽,龙行司皆有几载!”还未等霍君羡提出疑问,便被樊孤尘出言打断。
听言霍君羡斜眼看了看樊孤尘一眼,俊秀剑眉凝聚成团,忽的眸子一转,正定看着独孤宏,继续问道:“还请师伯告知内情,莫让家父家母蒙受不白之冤!”
“令尊令堂并非冤枉,不过当时令尊他们亦是因为令堂之故,出于私心,只能说我兄弟命数如此,怨不得他人!”独孤宏神情哀然,悲兮感怀。
随后,独孤宏将当年的那一幕过往仔细道出,原来当年独孤烈因为玉阿罗的选择,而一时萎靡不振,意志消沉,而恰巧当时遇上莫颜,她当时亦是不愿承受世俗婚礼,离家游荡江湖,一个失落之人,碰上一个叛逃世俗之人,两人中莫颜对独孤烈一见如故,芳心暗许,因此,两人亦逾越了世俗的雷池,然而当时莫颜已然许配了人家,此人家便正是霍元龄,独孤烈因玉阿罗的离去而心死,无意再续俗缘,正因如此伤了有心之人,莫颜毅然决然委身霍元龄,然而此时,莫颜前情未断,后缘难再,后来霍元龄得知事情起因,未报私心作祟之恨,不惜重金,托人强行将独孤氏兄弟与‘戎翎饮血剑’之间暗藏牵连这一消息放出风去,一传十,十传百,假作真时真亦假,当时正好薛子翁遗祸武林,是以世人于仇恨与恐惧中,便把这虚假之事看以为真,是以一时间独孤氏兄弟三人便成了武林公敌,而江南煞因‘无常剑’被盗一事,亦跻身声讨之列,这便是当年逸神谷惨事的由来过往。
“原来如此!如今家母已离世多年,此一段错也罢,怨也罢,都已经过去,家父如今还是吉凶难测!”听完独孤宏一番解说,霍君羡暗自叹息道。
“师侄!这次你错了,令堂并没死!”独孤宏言道。
此一声道出,惊吓四座,当然更为惊讶的是霍君羡。
“是真的吗?师伯!”
“当然!”
“家母她如今身在何方?”霍君羡满脸期许地看着独孤宏,急切问道。
只见,独孤宏沉思片刻,继而叹息一声,言道:“唉!看来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了?还请先生明言!”小随颇有些好奇地问言道。
说罢,抬眼看着独孤宏,继而又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便退身人后,不作声响。
看着小随如此动作,樊孤尘问言道:“小随姐姐,你怎么啦?”
“我没事,公子!”小随答道,可能是因为她自小失孤,陡然得知有人即将别后重逢,心里由衷的一种触动!
稍时,独孤宏又言道:“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也累了一天了,有事明天再议!”
“师伯!”霍君羡忽然叫住他,似是意欲追问下去。
只见他摆手示意,继而言道:“令堂多年不染俗事齑尘,说出来由之前,我老人家得问过她的意思才行,免得失礼唐突!”
霍君羡见他有意掩而不言,亦不好差强人意,只得悻悻作罢。
山林间的秋夜格外清静,月色洒下银装,伴着徐徐行风,在院前的那一波清湖之上,勾起一缕又一缕碎纹,正有如站立池边的人的心思一般,层层跌宕,凌乱纠结。
“公子!”一声轻呼,仿佛点醒了面前呆立木然的另一个人的心绪。
“是你啊!小随姐姐!”尽管他的回答十分平淡,但这始终掩盖不了他心中七上八下失去平衡的心思。
小随行近几步,悄然倚在池边的假山石上坐下,凝眸愁眉,平静地看着水面上的一缕缕跌宕起浮的风的痕迹,朱唇微启,言道:“公子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呢?”
“嗯!是哩!”
“是为了小姐的事情吧?”从脚下拾起一块石子,仍在池中,这一声清脆的击打之声,透过院内的走廊柱梁,回响起阵阵叮呤嘀嗒之声。
听言,樊孤尘缓缓回转过身来,双眼含情脉脉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小随,借着月色暗衬着的薄薄的朦胧光线,勾勒出的身影格外娇柔,水面泛起凌乱的银光,将她的表情照映得忽隐忽现。
“为什么每次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你都知道!”
“是吗!我哪有那么厉害!”
“当然有!就是你在想些什么,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也猜不到!”
小随沉吟半刻,继而言道:“是吗!我只是个婢女,哪敢劳烦公子费心!公子想知道什么问我即是。”
“话虽如此,但我从未把小随姐姐你当作丫鬟看待!有什么话,只要你肯说,我就愿意当听众!”樊孤尘喃喃道。
“你知道有些话可以说的,有些话是说不得的!”小随答道。
“跟我你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呢?”
“公子!我……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去理解!”
“小随姐姐!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改不了初衷,其实我……!”樊孤尘压下了舌根下,即将说出口的话语。
“公子!没勇气说出口的话,就不要说了,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小随语轻气微,抬眼看了樊孤尘一眼,有些失落言道。
“小随姐姐,不要再称呼我公子,你就跟南宫姐姐一样唤我的名字吧!”樊孤尘有意转移话题,正声言道。
只见小随听言后,神情木然,陷入沉思,亦不忙作答应。
樊孤尘眼见小随不再言语,心中疑云重重,可能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那一句话,令小随有些为难了,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听见小随言道:“公……公子!小姐就在城中,再过些时日,便可一解你……你们的相思之苦了!“
听言,樊孤尘停顿了半饷,仿佛心中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抽痛了一下,之后便径直消失在小随望去的夜空当中。
夜虽漫漫,其心可盼。
翌日,樊孤尘,霍君羡,段七等几人纷纷早起,都站立在独孤宏就寝的房门外,个个神情静穆恭敬,亦不作声响,生怕惊扰了一代武林前辈的好梦,更重要的是,他们期待着他今天将会告诉他们的一个封存许久的密事,霍君羡更甚。
此际,独孤宏睡眼惺忪,一身白袍,打开扇门,看见门前站立的诸人,不禁一时呆滞,稍时,轻言道:“你们这么早就起来,看来昨晚睡得很好吧!”
众人纷纷抱拳见礼,并无言语。
独孤宏见得众人目光如炬,期待之情溢之,遂!言道:“走吧!”
穿过葱郁的竹林,一处岩石交错盖顶的地方,滴着两眼清泉,嘀嗒清脆作响,伴着清风摇晃竹枝的沙沙之声,宛如一曲天外之音,咋看去,两眼清泉竟有如一对少女的眸子,水汪汪地滴着泪珠。
众人走得近去,只见清泉的滴落之处有着一池春水,明亮清澈。
“这水池可真奇怪,只见有水滴进去,却不见有水往外流走!”樊孤尘看着清澈见底的池水,轻声言道。
“**泪,落地即无影!”独孤宏随即答应道。
小随蹲下身去,用手舀起一抔喝下,继而言道:“这泉水好甜呀!”
池水被小随激起层层波纹,众人的身影倒映其中,神情不一,只见樊孤尘神情呆若地看着水中小随的身影,忽然间觉得倩影如娑。
是时,独孤宏哈哈笑道:“丫头!非是这池水清甜,而是有情之人初饮此泉水,都会觉得甘甜清润,身心俱畅!”
“呵!这又是为何?”霍君羡当即疑问道。
听言只见独孤宏哈哈大笑几声,那笑声格外洪亮,只是这笑声有些忧郁亦有些惆怅,稍时,言道:“人之为世,情始而然!”
稍时,那眼泉水的岩石后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十几年来,你每次都是至此而返,从不近进半步!”
众人听得出来,说这话的是个女人,只见独孤宏断然答道:“霍家出事了!”
此一声传去,岩石后再次寂静了,立时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独孤宏定然言道:“霍公子,令堂来了!”
听言后,只见霍君羡伸长了脖子,满眼期待,一脸喜悦激动之情,就连呆立其身旁,一直冷若冰霜的段七,此际亦面露期盼之情。
“娘亲!”岩石后那妇人才刚一露出身形,霍君羡就迫不及待地喊言道!
“羡儿!你是羡儿!”毕竟是母子连心,莫颜还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能感觉到这一声称呼的来历。
那一声称呼得到答应,霍君羡立时冲上前去,站立在莫颜面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想身处双手拥抱,以表亲切思念之情,但欲行又止,毕竟十几年未曾得见,一直以来在他的世界里,母亲已然亡故。
颤言答道:“母亲,是孩儿!”
就别重逢,悲喜交加,只见霍君羡单膝跪地,深见一礼,继而言道:“孩儿不知母亲尚在人世,多年来也不曾寻找,害苦了母亲,孩儿真是罪无可恕!还望母亲原谅!”
听罢言语,莫颜喜悦之情稍减,沉思半饷,方才言道:“我儿不必过分自责,这些年在山上比在山下活得舒心!”
霍君羡起身站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继而言道:“母亲,此话怎讲?”双眼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于他只有极模糊印象的妇人,口中虽然叫唤着母亲二字,但,许多情感经过时间的沉淀,都会变淡,哪怕是至亲的骨肉亲情。
莫颜一边诉说着这十余年来的辛酸与前尘往事,一边将众人领入山谷,泉眼的后方竟然别有洞天,一条蜿蜒曲长的羊肠小道,周遭长满了箐竹,小道穿林而过,偶有微风吹拂,竹枝上凝结的露珠嘀嗒落下,倒也润了这秋晨的枯涩。
“哈哈哈!我老人家在山下守候了这么些年,竟然不知这山林之中还有如此佳境!”独孤宏哈笑言道。
独孤宏信步踱手,站立在木篱旁边,放眼望向山谷景致,神醉其中,尽管当下秋时深入,遍地枯黄,然而此处却是难得的一片浔浔碧绿,虽然两旁峻峰林立,却丝毫遮掩不了眼界的开阔。
然而此时,在独孤宏眼前一片大好的山光林色当中,两个不速之客的身影蹿入进来,尽打碎了这一眼佳境,于是,独孤宏言道:“我们有客人来了!”
此一言才出,打乱了身旁诸人各自的眼观思绪,稍时,独孤宏惊愕言道:“不对啊!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
说罢,众人纷纷站正身姿,提兵握剑,待得那两人走得近了,樊孤尘喝声言道:“好家伙,原来是你们!”
来人正是那日寒雁城中蓄意挑衅,引起恶斗的兄弟俩,柳飞与叶重,亦就是文延武跟文中龙,此时贸然在此现身,不由勾起诸人心中未消的怒火,然而他们似是听出了樊孤尘话语当中的敌意,所以,还未等站定,当即对独孤宏齐眉见礼,很是恭敬。
稍时,文延武轻摇折扇,出言道:“先生!过几日楚王马家便要与城主缔结秦晋之好,城主特差我兄弟二人前来,请先生前往商议!”说罢,递上莫连成的信物。
“此事暂且放在一旁,莫城主有事我老人家自会前往助他一臂之力,倒是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娃娃,怎地会知道此处密境?”独孤宏坦言询问道。
只见那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文延武忽又继而言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晚辈日后详禀!”
独孤宏见他二人刻意回避,而此地又并非真的密不可宣,此刻自己既然已将山下之人带至此处,只怕此地此时的祥静已不可再复,想想倒也作罢。
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霍君羡母子二人叹息言道:“霍……霍夫人!我老人家为你守得这片山林数年平静,如今只怕亦再平静不了了,山河四分五裂,又岂能独享这片刻的安宁!唉!”
“前辈!”段七迫切地言道。
独孤宏似是懂得他言下之意,故而言道:“如今寒雁城看似是因‘天行令’而动荡,实则不然,而是马家人早就对其心怀鬼胎,此番联合‘孤鸿涧’薛子翁等,倘若寒雁城不保,天下将会再一次经受战火轮回,要怪只能怪‘龙行司’说是匡扶天下纲常伦理,此刻天下纷纷各自为政,君不君,臣亦非臣!却又不闻不问,还令出‘天行’,火上浇油!”
众人见他一番激烈言辞,将当今天下局势评论了个遍,个个都陷入了沉思,龙行司‘天行令’一直以来被奉为圣令,从无差错,而这一回,却成了这天下凭添战火的火种祸根。
是时,剑圣岳龙接着言道:“龙行司虽然掌管天下纲常伦理,匡扶王权正室,而如今,安宁的日子过得久了,难免有些不近人情的举措,况且,此次‘天行令’出处疑团重重,此令今次若非龙行司所发,想必其后的深意,各位都是聪明人,应该不难理解吧!”
说罢,与独孤宏相视一眼当即转身对文延武言道:“你等且先下得山去,我与独孤先生有些事情需要交代,稍时便去拜会莫城主!”
是时,樊孤尘忽然想起日前薛子翁离去之时留下的三日之约的期限将至,当即叫住那兄弟二人,言道:“二位且慢!魔头可在城中?”
“他……!哦!他不在城中,不过!薛子翁他有派人给城主送来拜帖!”文延武正定答言道。
尽管他费尽心机掩盖言语当中的不实之情,然而这般欲盖弥彰的言不由衷,被霍君羡立时识破真假,待得他兄弟二人下山走出山谷之后,霍君羡当即言道:“假话!”
“羡儿!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假话?难道你们真的见过那个魔头了?”莫颜急切问道。
“还打了一架!输了!”是时,段七冷不丁地回言道。
“你这头闷驴,这下怎么说话这么及时了!”樊孤尘嬉笑言道。
只见段七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但毕竟大家也曾共同进退,所以也不好再多说计较,只得以玩笑视之,稍时,冼问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来言道:“樊少侠!我如今内伤未愈,而你们又即将要下山进城,我不便跟随!”
随即,樊孤尘定定言道:“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寒雁城一战已是势在必行,若你因为她的缘故不愿与我等联手亦在情理当中,你不必感到歉疚……!”
说至此处,小随用力扯了扯樊孤尘背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旧事重提,掀起冼问的伤心事,而樊孤尘似乎亦懂得了小随此时的用意,故而咽下之后的言辞,转而言道:“毕竟!你们曾经立下过誓言,信守誓言,至死不渝才是好男人!”
只是冼问听言之后,转过身去,沉吟了片刻,继而回言道:“若你们见到萧……琴师!代我与她说声多谢!”之后便径直向前走去。
听言后,诸人沉寂了半饷,此刻,似乎所有人都读懂了他此时心里的那份遗憾与无助,只是小随在樊孤尘身旁轻声言道:“公子!想见不能见最是酸楚!”
“唉!相见不能说才最痛苦!”当即樊孤尘回言道。
只见小随似有所思一般看了他一眼,从他言语当中懂得评论他人的情是与非,偏偏面对自己时却是一直懵懂,或许他并非不懂,只是不愿深懂!
是时,剑圣岳龙正定言道:“薛子翁这个魔头为恶江湖,理应举全武林之力共诛之,然而如今他却又将龙行司绝密泄出江湖,更是留他不得,此事事关重大,这些恩恩怨怨就让我们上一辈来解决好了,你们就暂且留在山上!”
须臾,独孤宏又继而言道:“剑圣所言甚是,事关龙行司绝密,离它越远越好!”
只见霍君羡急切言道:“师伯,这个魔头掳走家父与家师,我责无旁贷,还请两位前辈成全一片人子之心!”
“不错,天南第一圣杀手就这么白白被他所擒,难道他以为中原武林后继无人么!”段七义正辞严地说道。
樊孤尘眼见岳龙与独孤宏态度依然坚决,不由随后言道:“我等身负‘天行’之责,岂有不去之理!”
独孤宏一看诸多后辈都不愿留下,当即厉声喝道:“让你们留下自然有留下的道理,我这徒儿还有你孤尘子手里的‘天行剑’乃是破解龙行司绝密的重中之重,就算我们这些老东西不敌,有你们在,尚可保全秘密!”
“什么!……”樊孤尘惊愕失声言道。
“你怎么把这些告诉他们!难道你就不怕……!唉!”剑圣岳龙话说一半就收住了口,只是细细打量了眼前这几个少年,眼中满是惋惜之情,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我此刻把这些告诉他们,是让他们知道他们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免得他们懵懵懂懂地跟我们这帮老东西去城中冒险对付那魔头,这样做妥当得多!”独孤宏当即言道。
稍时,独孤宏将那素衣少年领到人前,细声言道:“我这徒儿虽然失声,但他是唯一看见那幅画没有异常的人,所以我老人家才毅然决定收他为徒的!”
“画?什么画?如此神奇,能左右得了人的思想!”霍君羡颇有不解地问道。
“这个!你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岳龙答道。
众人见得他们面色凝重,言下之意虽然颇有些令人好奇之意,但他们亦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然而这一干绝密却被隔墙之耳洞悉,原来文延武兄弟二人并未真正下山离去,因为他们来之时‘金银刀剑’兄弟二人就曾嘱托过他们,多留个心眼,在他们得知岳龙与独孤宏有事情需要交代之时,心头好奇之心作祟,便暗自掩藏,孰料,竟然听得如此惊天致密,是时,正欲抽身离去之时,脚下麻木,绊倒了枯枝残叶,引出了动静!
“谁!”段七天性反应迅速,才一听见异响,立时拔剑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