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风阵阵见凉，窗边偶尔见几片枯叶飘荡。

　　“青骏师哥已去了十日有余，不知他是否会在回来的路上？”自打汪青骏离开，汪君晴就时常坐在窗前对着外面发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帘，是柳师弟。也自青骏离开凌云庄后，君晴就惹了风寒。幸而柳志平每日悉心照顾，又拿些贵重药品，只两日已大愈。

　　这汪君晴正是内心孤单时候，又有病恙，见着柳志平每日鞍前马后，想起在之前对他的冷漠，不免愧疚起来，也就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柳志平见是如此，更是殷勤。其他下人看见也私下窃窃私语。

　　“师姐，今日感觉如何？”柳志平嘘寒问暖，眼里满是柔情。

　　“柳师弟，我好多了。这段日子真是多谢你了！”君晴笑着回答。

　　“这是应该的。我刚才看见两个衣着奇怪的人正和师父在书房说话，不知是什么人?”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君晴。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亲的朋友吧。他总是结交一些奇怪的人，和他们谈论武功切磋武艺。”汪君晴回答。

　　“是这样，师姐我们出去走走，你看怎么样？”他恳切的说。

　　汪君晴没有拒绝，尤其想到这几日他的悉心照顾。

　　二人便款步来到山庄后的草地。但见杜鹃花已落了一地，只剩零星几瓣还挂在上面摇摇欲坠。

　　“师姐，以前你是不是总和汪师兄来这里？”他看见汪君晴出着神就问她。

　　“是的，我会经常到这里看师哥练功。”汪君晴回答，仿佛还在回味。

　　“我也练上一段你看看。”柳志平说完就展开了拳脚，跳转翻腾，上下攻防，真是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汪君晴也看得出神，不曾想眼前这个官宦子弟还有如此身手，不禁赞叹。

　　朝云山此时也已秋风萧瑟，但林中的翠竹却更加凝重，好如深色的翠玉一样。

　　汪青骏一连睡了七日才醒过来，多亏了这姑娘的父亲以真气帮其逼出寒毒，又辅以稀有药物补养，才将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想这四煞是旁门左道，歪门邪术，出手则是要置人于死地，而这山野村夫怎有如此能耐，有回天之术。

　　其实这人姓方，名世忠。曾是抗金名将，一身侠肝义胆，曾屡破金人侵略，收复边关失地。奈何朝廷奸人当道，对金一直是保和妥协，甘为民族败类。眼见金人有欲取中原之意，可朝廷却不顾边关百姓死活，不顾国家安危社稷。这方世忠满腔热血无处洒，更看到忠良被残害而痛心，一气之下带着小女就躲在这朝云山里，不问世事，平时以采药为生。又机缘之下学得救世医术，常有上山之人受其救治，便叫他方神医。其女名小妹，天资聪颖，生性狡黠，内心又天然淳朴，深得方神医喜爱。怕她遇到危险便将所学武功及医术统统教授给她。谁知她不费多少精力就已经精通许多了。

　　汪青骏挪动似有千金重的双脚走出屋外，却见不远处一个身影在竹林中翩翩起武。

　　那方小妹身穿墨绿色纱衣，头上用金络拢着发髻，脚踏一双淡粉短靴。一举一动之间，好像玉色翡翠上落下的花瓣在随风轻舞。青骏不觉看得呆了。

　　“你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功夫还要救人？”方小妹看见他就嗔怪他说。未等青骏说话，她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

　　直到这时汪青骏才真正看清这姑娘的容貌：粉嫩的脸上有几粒芝麻大小的痣，不大不小别有风流。细如柳叶的眉毛下，两颗闪亮的眸子柔情似水；坚挺细腻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微微翘着嘴角，似笑含笑。身体轻盈如水上飞燕，面容秀美如闭月羞花。

　　方小妹见汪青骏怔怔的盯着自己，也不觉红了脸把头低下，用手拨弄着头发。

　　好一会儿青骏才缓过神来，自觉有些莽撞和无礼，就向方姑娘说道：“真是对不住姑娘，给你添了麻烦。”一边说一边因刚才的无礼羞愧的低下头。

　　“是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我还要多谢你。爹爹说那两个人好厉害的，还好我们跑得快”。方小妹看他窘迫就岔开了话题。

　　“不知那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为难你？”他接着又问：“那么晚了你在那干什么？”

　　“爹说他们是吐蕃人，叫什么四煞门。我那天采药回来，因为在半路贪玩了，天黑就耽误了回家。谁知就遇见那两个坏蛋！”“你怎么也在那？”她也瞪着大大的眼睛问他。

　　“我要去白云观给清虚道长一封信，走到那正好碰上了。”汪青骏回答。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不一会儿方小妹的父亲采药回来，小妹又将刚才所说讲与父亲听了。

　　方神医听他要去白云观，便惊讶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去白云观做什么？”

　　汪青骏恭敬的回答：“我带师父给清虚道长送一封信。”

　　“哦，不知令师是谁？”方神医紧接着问道。

　　“我师父是凌云庄汪庄主，我是汪庄主的大徒弟。我叫汪青骏。”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我是师父收养的，所以师父给我取名汪青骏。”

　　听到这些，方神医开始仔细打量汪青骏，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出神的看着他。眼前的年轻人让他勾起了回忆，他总觉得和这个年轻人有不一样的缘分。汪青骏不知道方神医为何这般模样，呆呆的就站在那里。

　　停了有一会儿，方神医才说道：“你的伤还未痊愈，再修养两日再说吧！”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方小妹也很诧异，以前从没看见父亲这个样子。

　　夜晚，秋风吹过竹林，潇潇竹林声让青骏辗转不能入睡，“师父，师妹都在干什么？”他又想到自己从小被师父收养，甚至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一股不能言语，沁入身心深处的忧伤开始蔓延，和这潇潇风声混在一块。

　　于是他便又在方神医这里休息了两日，每天方姑娘端汤熬药让他感动不已，两个人也开始无话不谈，比之前又胜一筹。

　　这日，方神医把汪青骏连同方小妹都叫到跟前，先对着青骏说：“一会儿收拾一下就去白云观吧。我看路你还不太熟悉，而且伤还未好，让小妹陪着你。无论是武功还是疗伤都会于你有益，你看怎样？”未等青骏答复，方小妹就跳到方神医跟前，不相信的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她蹦跳着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是不要太调皮，照顾好这位公子。”方神医深情又不舍的对方小妹说。

　　“多谢方伯父关爱，我想就不用麻烦方姑娘了吧。”说着，青骏就转头看旁边的方小妹，那方小妹向他瞪了瞪。

　　“你就不要推脱了，只是一路上不要在多管闲事。还有你二人不要对外人讲你们从哪里来，叫什么。记住了”。

　　他俩人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再问，收拾了一下，告别方神医，就往那青云山去了。

　　这白云观就位于青云山上。青云山位于朝云山南三日路程远，地势陡峭，那白云观则在半山之中，常年云雾缭绕，所以名曰白云观。

　　相传这白云观里的道士多是江湖仁人志士，但这上山之路不仅难走，还常有豺狼虎豹隐于丛林深处。平时也不见有人上山或下山，人们也就只闻其名，未见有谁亲眼所见。

　　因这汪青骏大伤未愈，所以二人走走停停，两人也未走大路，只走小路。方小妹虽是采药在周边走过，但也是越走越不熟悉。若遇到上山砍柴采药的

　　就问问；若碰不到，索性往南走就是了。

　　一路上风景别有不同。有时遇到小溪河流，青骏就下水摸鱼，小妹则梳洗打扮，这边传来阵阵烤鱼香，那边少女戏水如仙子；有时遇到花草地，小妹拾花逐蝶跑，青骏衔草嗅秋风；有时二人谈笑于清风朗日，有时二人静坐于皓月当空。

　　如此经历，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将有半日就到青云山了，二人不免加快了脚步。忽听前方一片打斗还有刀剑碰撞的嘈杂声。

　　汪青骏想起方神医的话便要再绕一段路后上山，可方姑娘早把父亲的话忘到了脑后，拉着汪青骏衣袖就躲在不远的大树后，说什么也不走了。青骏哪拗得过她，也只好随她罢了。

　　原来前方不远正有一伙人在缠斗。看衣着一伙是宋人，手握长刀或剑像是官兵。另一伙应该是金人，都拿着弯刀。双方人数差不多，宋兵像是有什么事情，只是抽身想撤，可那金人出手凶狠，几乎刀刀要取人性命。如此这宋兵倒有些招架不住。

　　不看则已，看了就不免心生怒火，要拔刀相助。两人猛地就杀入打斗之中。金人对方来了帮手，手脚变得更加敏捷。眼见着汪青骏手脚不爽，便有两人直奔他来。

　　一人一招“猛虎揽月”，刀从青骏左侧砍来，青骏向后一仰头，到从他鼻尖上方掠过；另一人一招“开山劈石”，直砍向他的额头。他右脚向后一划，整个身体右转后又想身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伸左拳击打那人胸口。终是大病未愈，那人丝毫未动还凌空一脚，踢在他肋部。他当即倒地，另一人挥弯刀欲取其首级，幸好方小妹赶来，只一拳一脚就将二人踢倒在地，再不能起。剩下几个金人见此，一阵乱砍将众人逼退后，搀起那两人就仓皇逃跑了。

　　那几个宋兵也未追击，只是冷漠的抱拳向他二人道谢后，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他二人惊愕不已！

　　天马上就黑了，上山是来不及了，只能等到明日再说。

　　这青云山因为地势陡峭高耸，一到傍晚，高大的树木就好像把所有的热气都吸走了一样，寒冷逼人。

　　两人生起一堆篝火，木柴很湿，只有很小的火苗。木头的一端“吱吱”的往外冒着水，几点火星顺着烟摇摆的飞向夜空。今晚没有星星。

　　“你没事吧，都怪我。”方小妹语气中带着愧疚，她的脸被火照的通红，那火苗在她眼里放着光，忽然她打了一个寒颤。

　　汪青骏脱下长衫披在她身上，只见她蜷缩着。他又把衫子帮她紧了紧。然后也蜷缩起来。

　　夜越来越黑，夜越来越冷。“你往这边来，我们靠近些会更暖和”，方小妹低着头说。是啊，真是太冷了。他就靠了过去，两个人挨着就睡着了。

　　阳光穿过树枝丫如一把利剑刺向他们俩。小妹先醒了，她睁开眼才知道昨天自己就倒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们抬头已看见云雾缠绕在山间，知道这白云观就在这白云环绕之处，二人就向山上走去。只是这小路又窄又陡，旁边长着的刺槐和荆棘的枝条杂七杂八的缠绕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被刮出血淋淋的口子。

　　两个人大概走了两个时辰，忽然前方豁然开朗，一条稍宽的人工堆砌的小路蜿蜒的伸向云中。将要到一半时，看见一小道士背着一捆柴好像正等着他们。两人走到跟前，说明了来意，跟着小道士就来到一座门前。

　　门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白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