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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阳光背后

程修真 郧阳 7196 2024-11-11 16:38

  李大娘道:“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呀?”

  刘诗诗道:“十八。”

  李大娘笑道:“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但世上又有什么花能比得上你呢?”

  她忽然问道:“你看我今年多大了?”

  刘诗诗嗫嚅着,道:“我看不出。”

  李大娘道:“你随便猜猜看。”

  刘诗诗又瞟了她一眼。

  她的脸美如春花,比春花更鲜艳。

  刘诗诗道:“二十三……,二十五?二十三?”

  李大娘银铃般娇笑,道:“原来你说话也这么甜,我当然也有过二十三岁的时候,只可惜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刘诗诗立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道:“真的?……我不相信。”

  李大娘道:“我怎么会骗你?怎么会舍得骗你?”

  她轻轻叹息着,接着道:“今年我已经四十三了,至少已可以做你的老大姐,你愿不愿意?”

  刘诗诗点点头,她愿意。

  她非但愿意做她的妹妹,甚至愿意做她的女儿。

  她忽又摇摇头,道:“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已四十三岁,我想没有人会相信。”

  李大娘悠悠道:“也许别人不相信,但我自己却没法子不相信。我也许可以骗过你,骗过世上所有的人,却没法子骗得过自己。”

  刘诗诗垂下头,也不禁轻轻叹息。

  她第一次感觉到年华易去的悲哀,第一次觉得青春应当珍惜。

  她觉得自己和李大娘的距离仿佛又近了一层。

  李大娘道:“那位小妹妹呢?是你的什么人?”

  刘诗诗道:“她从小就跟我在一起长大的,就好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李大娘笑道:“但现在我却要把你从她身旁抢走了……小妹妹,你生不生气?”

  秦香莲噘着嘴,居然默然了。

  刘诗诗瞪了她一眼,又笑道:“她真的还是个小孩子,真的还不懂事。”

  李大娘叹道:“有时不懂事反而好,现在我若还能做个不懂事的孩子,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换。”

  她忽又笑了笑,道:“今天我们应该开心才对,不该说这些话……你说对不对?”

  刘诗诗正想回答,忽然发现李大娘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她。

  就在同时,她己听到身后有个人,冷冷地道:“不对。”

  他的回答简短而尖锐,就像是一柄匕首。

  他的声音更锋利,仿佛能割破人们的耳膜,剖开人们的心。

  刘诗诗忍不住回头。

  她这才发现屋角中原来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件家具;既不动,也不说话,无论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但你只要看他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

  刘诗诗看了他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看到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一把虽生了锈,却还是可以杀人的刀;就好像看到一块千年末溶,已变成黑色的玄冰。

  他的腰上挂着一把黑色的刀,平平无奇。

  她不看他的时候,心里只要想到他,就好像想到一场可怕的噩梦;就好像又遇到那种只有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鬼魂。。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种人会坐在李大娘这种人的屋子里。

  但他的的确确是坐在这里。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人也会开口说话。

  但他的的确确是开口说话了。

  他说:“不对?”

  李大娘反而笑了,道:“不对?为什么不对?”

  这人冷冷道:“因为你若真的开心,无论说什么话都还是一样开心的。”

  李大娘笑得更甜,道:“有道理,一刀先生说的话好像永远有道理。”

  一刀先生道:“不对。”

  李大娘道:“不对?为什么又不对呢?”

  一刀先生道:“我说的话是有道理,不是‘好像’有道理。”

  李大娘的笑声如银铃,道:“小妹妹,你们看这位一刀先生是不是很有趣?”

  刘诗诗的嘴闭着,秦香莲的嘴噘得更高。

  她们实在无法承认这位一刀先生有趣。

  你也许可以用任何名词来形容这个人,但却绝不能说他“有趣”。

  李大娘的意见却不同。

  她笑着又道:“你们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也许会觉得他很可怕;但只要跟他相处得长久,就会渐渐发觉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刘诗诗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她本来想问:“像这么样的人,谁能跟他相处得久呢?”

  若要她和这种人在一起,她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窗外的日色已偏西,但在李大娘说来,这一天才刚开始。

  刘诗诗觉得今天的运气不错。

  她终于脱离了钱四那些一心只想吃她骗她的恶陡,终于遇到了童老大和李大娘这样的好人。

  那些人就像是一群猫,贪婪的猫。

  李大娘却像是只凤凰。

  现在金丝雀也飞上了云端,那些恶猫就再也休想伤着她了。

  刘诗诗忽然觉得很疲倦,到这时她才想起已有很久没有睡过,她眼睛不由自主看到李大娘那张柔软而宽大的床上……

  一天已黑了。

  屋里燃着灯,灯光从粉红色的纱罩中照出来,温柔得如同月光。

  燃灯的人却已不在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刘诗诗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轻轻的跳着,跳得很均匀。

  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连动都懒得动,可是口太渴,她不禁又想起了家里那用冰镇得凉凉的莲子汤。

  秦香莲呢?

  这小鬼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刘诗诗轻轻叹了口气,悄悄下床,刚才脱下的鞋子已不见了。

  她找着了双绣金的发屐。

  屐很轻,走起路来“踢达踢达”的响,就好像雨漓在竹叶上一样。

  她很欣赏这种声音,走走、停停,停下来看看自己脚,脚上穿的白袜已脏了,她脱下来,一双纤秀的脚雪白。

  “屐上足妇霜,不着鸦头袜。”

  想起这句风流诗人的明句,她自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若是有了音乐,她真想跳一曲小杜最欣赏的“柘枝舞”。

  推开窗,窗外的晚风中果然有缥缈的乐声。

  花园里明灯点点,照得花色更鲜艳。

  “这里晚上果然很热闹,李大娘一定是个很好客的主人。”

  刘诗诗真想走出去,看看那些客人,去分享他们的欢乐。

  “若是吴一刀他们也自江南来了,也到这里来做客人,那多好!”

  想到那强健而多情的少年,想到那飞扬的刀,刘诗诗脸上忽然泛起了一阵红晕,红得就像是太阳。

  在这温柔的夏夜中,有哪个少女不善怀春。

  她没有听到李大娘的脚步声。

  她听到李大娘亲密的语声时,李大娘已经到了她身旁。

  李大娘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带着笑道:“你竟想得出神,在想什么?”

  刘诗诗嫣然道:“我在想,秦香莲那小鬼怎么连人都瞧不见了。”

  她从来没有说过谎。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说谎,而且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谎话就自然而然的从嘴里溜了出来,自然得就如同泉水流下山坡一样。

  她当然还不懂得说谎本是女人天生的本领,女人从会说话的时候起,就懂得用谎话来保护自己。

  说谎最初的动机只不过是保护自己,一个人要说过很多次谎之后,才懂得如何月谎话来欺骗别人。

  李大娘拉起她的手,走到那张小小的圆桌旁坐下,柔声道:“你睡得好吗?”

  刘诗诗笑道:“我睡得简直就像是刚出世的小孩子一样。”

  李大娘也笑了,道:“睡得好,就一定饿,你想吃什么?”

  刘诗诗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

  她眼波流动,慢慢的接着道:“今天来的客人好像不少。”

  李大娘道:“也不多,还不到二十个。”

  刘诗诗道:“每天你都有这么多客人?”

  李大娘又笑了,道:“若没有这么多客人,我怎么活得下去?”

  刘诗诗惊奇的张大了眼,道:“这么说来,难道来的客人都要送礼?”

  李大娘眨眨眼,道:“他们要送,我也不能拒绝,你说是不是?”

  刘诗诗道:“他们都是哪里来的呢?”

  李大娘道:“哪里来的都有……”

  她忽又眨眨眼,接着道:“今天还来了位特别有名的客人。”,刘诗诗的眼睛亮了,道:“是谁?是不是吴一刀?是不是岳不群?”

  李大娘道:“你认得他们?”

  刘诗诗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不认得,只不过很想见见他们,听说他们都是很了不起的江湖俊杰。”

  李大娘吃吃地笑着,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道:“无论多了不起的优秀人物,看到你这么美的女孩子时,都会变成呆子的。你只要记着我这句话,以后一定享福一辈子。”

  刘诗诗喜欢拧秦香莲的小脸,却很不喜欢别人拧她的脸。

  从来没有人敢拧她的脸。

  但现在她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种很温暖舒服的感觉。

  李大娘的纤指柔滑如玉。

  有人在敲门。

  敲门的也都是很美丽的小姑娘,送来了几样很倩致的酒莱。

  李大娘道:“我们就在这里吃晚饭好不好?我们两个可以静静地吃,没有别人来打扰我们。”

  刘诗诗眼珠子转动,道:“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跟那些客人一起吃呢?”

  李大娘道:“你不怕那些人讨厌?”

  刘诗诗又垂下头,咬着嘴唇道:“我认识的人不多,我总听人说,朋友越多越好。”

  李大娘又笑了,道:“你是不是想多认识几个人,好挑个中意的郎君?”

  她娇笑着,又去拧刘诗诗的脸。

  刘诗诗的脸好烫。

  李大娘忽然将自己的脸贴上去,媚笑着道:“我这里每天都有朋友来,你无论要认识多少个都可以。但今天晚上,你却是我的。”

  她的脸又柔滑,又冰凉。

  刘诗诗虽然觉得她的动作并不大好,却又不忍推开她。

  “反正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些。

  从来没有人贴过她的脸,从来汉有人跟她如此亲密过。

  秦香莲也没有。

  刘诗诗忽然道:“秦香莲呢?怎么到现在还看不见她的人?”

  李大娘道:“她还在睡。”

  她笑了笑,道:“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别人睡在我屋子里,更没有人敢睡在我床上。”

  刘诗诗心里更温暖,更感激。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的脸也更烫了,李大娘道:“你是不是很热?我替你把这件长衫脱了吧。”

  刘诗诗道:“不……不热,真的不热。”

  李大娘道:“不热也得脱!否则别人看见你穿着这身男人的衣服,还以为有个野男人在我房里,那怎么得了。”

  她的嘴在说话,她的手已去解刘诗诗的衣钮。

  她的手就像是一条蛇,滑过了刘诗诗的腰,滑过了胸膛……

  刘诗诗不能不动了。

  她觉得很痒。

  她喘息着,娇笑着,伸手去推,道:“你不能脱,我里面没有穿什么衣服。”

  李大娘笑得很奇柽,道:“那有什么关系?你难道还怕我?”

  刘诗诗道:“我不是怕,只不过……”

  她的手忽然也推上了李大娘的胸膛。

  她的笑容忽然凝结,脸色忽然改变,就好像摸着条毒蛇。

  她跳起来,全身发抖,瞪着李大娘,颤声道,“你……你究竟是女的?还是男的?”

  李大娘悠然道:“你看呢?”

  刘诗诗道:“你……你……你……”

  她说不出。

  因为她分不出李大娘究竟是男?还是女?

  无论谁看到李大娘,都绝不会将她当成男人。

  连白痴都不会将她看成男人。

  但是她的胸膛……

  她的胸膛平坦得就像是一面镜子。

  李大娘带着笑,道:“你看不出?”

  刘诗诗道:“我……我……我……”

  李大娘笑得更奇怪,道:“你看不出也没关系,反正明天早上你就会知道了。”

  刘诗诗一步步往后退,吃吃道:“我不想知道,我要走了。”

  她忽然扭转头,想冲出去。

  但后面没有门。

  她再冲回来,李大娘已挡住了她的路,道:“现在你怎么能走?”

  刘诗诗急了,大声道:“为什么不能走?我又没有卖给你!”

  李大娘悠然道:“谁说你没有卖给我?”

  刘诗诗怔了怔,道:“谁说我已经卖给了你。”

  李大娘道:“我说的。因为我已付绐童老大七百两银子。”

  她又笑了笑,悠然接着道:“你当然不止值七百两银子,可借他只敢要这么多。其实,他就算要七千两,我也是一样要买的。”

  刘诗诗的脸已气白了,道:“你说童老大把我卖给了你?”

  李大娘道:“把你从头到脚都卖给了我。”

  刘诗诗气得发抖,道:“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把我卖给你?”

  李大娘笑道:“他也不凭什么,只不过因为你是个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小呆子。你一走进这城里,他们就已看上了你。”

  刘诗诗道:“他们?”

  李大娘道:“他们就是铁拳、刀疤七、钱四、和童老大。”

  刘诗诗道:“他们都是串通好了的?”

  李大娘道:“一点也不错,主谋的就是你拿他当好人的童老大,他不但要你的钱,还要你的人。”

  她笑着,接着道:“幸好遇见了我,还算运气。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绝不会亏待你的,甚至不要你去接客。”

  刘诗诗道:“接客?接客是什么意思?”

  她已气得要爆炸了,却还在勉强忍耐着,因为她还有很多事不懂。

  李大娘吃吃笑道:“真是个小呆子,连接客都不懂,不过我可以慢慢的教你。今天晚上就开始教。”

  她慢慢地走过去。

  走动的时候,“她”衣服下已有一部分凸出。

  刘诗诗苍白的脸又红了,失声道:“你……你是个男人?”

  李大娘笑道:“有时是男人,有时也可以变成女人,所以,你能遇着我这样的人,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诗诗忽然想吐。

  想到李大娘的手刚才摸过的地方,她只恨不得将那些地方的肉都割下。

  李大娘还在媚笑着,道:“来,我们先喝杯酒,再慢慢的……”

  刘诗诗忽然大叫。

  她大叫着冲过来,双手齐出。

  大小姐有时温柔如金丝雀,有时也会凶得像老虎。

  她的二双手平时看来柔若无骨,滑如春葱,但现在却好像变成了一只老虎的爪子,好像一下子就能扼到李大娘的咽喉。

  她出手不但凶,而且快,其中还藏着变化。

  “大灵王府”中的能人高手很多,每个人都说大小姐的武功己可算是一流高手。

  从太原府来的那位大镖头就是被她这一招打得躺下去的,躺下去之后,很久很久都没有爬起来。

  这一招正是刘大小姐的得意杰作。

  她已恨透了李大娘这妖怪,这一招出手当然比打那位大镖头时更重,李大娘若被打躺下,也许永远也爬不起来了。

  李大娘没有躺下去。

  躺下去的是刘大小姐。

  她从来没有被人打倒过。

  没有被人打倒过的人,很难领略被人打倒是什么滋味。

  她首先觉得自己去打人的手反被人抓住,身子立刻就失去重心,忽然有了种飘飘荡荡的感觉。

  接着她就听到自己身子被摔在地上时的声音。

  然后她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整个人都好像变成空的。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袋,把脑袋塞得就仿佛是块木头。

  等她再有感觉的时候,她就看到李大娘正带着笑在瞧着她,笑得还是那么温柔,那么亲切,柔声问道:“疼不疼?”

  当然疼。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疼,疼得全身骨节都似将散开,疼得眼前直冒金星,疼得眼泪都几平忍不住要流了出来。

  李大娘摇着头,又笑道:“像你这样的武功,也敢出手打人,倒真是妙得很。”

  刘诗诗道:“我武功很糟?”

  这种时候,她居然问出了这么佯一句话来,更是妙不可言。

  李大娘仿佛也很吃惊,道:“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武功有多糟?”

  刘诗诗不知道。,她本来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可以算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现在她才知道了,别人说她高,只不过因为她是大灵王的女儿。

  这种憾觉就好像忽然从高楼上摔下来,这一跤实在比刚才摔得还重。

  她笫一次发觉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聪明,那么本事大。

  她几乎忍不住要自己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李大娘带笑瞧着她,悠然道:“你在想什么?”

  刘诗诗咬着牙,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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