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太平,清晨,伴随日头钻出地平线,谢安缓缓舒了一口气,起身舒展四肢,一夜调息,他感到自己经过与黑虎一战之后,似乎剑意又有了精进,这种死生之间的磨练殊为珍贵,很多突破和顿悟往往都发生在这些时刻。
简单收拾了一下,谢安见其余三人还在休息,便轻推房门,准备出去练功。他前脚出了庙门,就感觉到四周似有人监视。谢安暗道:“这黑风山可真是个是非地,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随即向四周抱拳,朗声说道:“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有失远迎,我们几人只是过路客,若能出来一见,或许能交个朋友也未可知。”谢安这一发声,屋内三人也纷纷醒来,收拾一番出了庙门。
几人站在庙门口向四周张望,不多时,从林中走出一众流民打扮的人,其中有几个人似乎还颇为眼熟,为首一个老者,向着谢安几人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几位大侠,我们是逃难到这一带的,昨天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对几位大侠不敬,我们特地来为他们赔个不是。”“老人家不必如此多礼,当今世道混乱,百姓生活不易,我们都理解,但拦路打劫终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还是尽早寻个正行才是正事。”谢安边扶起老人边说道。
“少侠说的是,我们这些人原来也不过都是农户,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只是我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地被占了,税又重,交了税就吃不上饭,交不上税就活不了命,实在是没法子了啊。”老人满面无奈看着谢安说道。“老……老人家,你们现……现在靠什……什么活着呢?”张三听了老者说的话感同身受,关心地问道。“不瞒您,我们现在每日除了挖点野菜煮点菜羹,就是设陷阱,盼着能打点野物充饥,奈何人多粮少,这一路上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了。无奈之间才打算做起拦路抢劫的勾当。”
“老人家,你们接下来打算到哪里去啊?”李洞玄问道。“天涯漂泊,但愿能寻个避世之地,供我们苟活于世吧。”老人说到这里,老泪浑浊,顺着脸上皱纹叠起的沟壑缓缓流下。谢安和李洞玄一时语塞,当今的天下,富户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穷人却卖儿卖女、衣不蔽体,更不要说吃饱饭了。如此天下,岂能长久?但区区江湖中人,又有什么力量来左右朝堂大事,改换这天地呢?
“天下……兴亡,匹……匹夫有责!这朝廷,不……不让我们活!我们就……就反了他娘的!”张三闻言再也难压抑自己内心的怒火,多年来朝廷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对百姓从无体恤之心,自己的遭遇便是这国家中亿万黎民百姓的遭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而今张三终于想明白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他想做的就是高举义旗,推翻这个腐败的朝廷,将那个只知修道不问朝政的皇帝,从宝座上揪下来!
张三一席话,语出惊人,振聋发聩,他虽然结巴,但是说出的话却十分有力,斩钉截铁的语气彰显出他的决心。情绪是有感染力的,张三一席话,人群中的年轻人都被调动了起来,群情激奋,都跟着高呼,“推翻昏君,重建盛世!”但是随即被身边的老人制止了,为首的老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群年轻人,无奈地摇头说道:“诸位是大侠,身上有功夫,说起这造反是不痛不痒,但我等只是农民罢了,谁做皇帝我们并不关心,也没有造反的本事,只求在这乱世中求得一口活命饭就好了。实不相瞒,本来我们打算昨晚就来找你们的,但是来的路上遇见了一只大虫,抓伤了好几人,后来我们见那畜生往这边跑来,心想你们恐怕凶多吉少了,就没来,今天早上本来是来看看那大虫还在不在,来捡些值钱东西的。却不料诸位好本领,能从那大虫口中活得命来。”
谢安一众人闻言顿时一愣,也感到有几分尴尬。张三却不甘地说道:“老……老人家,现在这天……天下,苟……苟活不得了,农……农夫无地,仓……仓廪无粮,已经是穷……穷途末路了,您,您想在这……世上求……求一口活命饭,已是奢望。”“这位壮士,我们不过是老百姓,卖儿卖女已经够惨的了,若是参加造反,落个满门抄斩,就真是一个人也活不下了。”“老人家……你们……”张三还想再劝说,谢安却拦住了他,“老人家,我们几人带的盘缠也不多,但也能救您一时之急。买几件厚实衣服,一路往北走,大同府境内有我这徒弟的旧识,只要提张三,应该还是可以给这些人谋个事做的。”“谢谢少侠!谢谢少侠!我们可真是遇见了好人了。老朽代表我们这些流民谢谢诸位的大恩大德,好人有好报啊。”
送走这些流民,几人回到庙中,谢安看着张三严肃地说道:“老三,江湖人不问朝堂事,这点你要谨记,当初李老爷子不收你也是因为此。我问你一句,今日你所说之话是否发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