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小冷走了。柯欢再次肩负起许伤的期望。
柯欢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他捡到了一张大桌子。这张大桌子是实木做的,被丢在了广场上。他本来打算搬到房子里,当个饭桌什么的。可是许伤不同意,他要求立刻马上速度拿去当了,以他的经验,这张花梨木的桌子最少能当五十两银子。
柯欢一听五十两银子,那应该能撑到年后了。他举着桌子,走到了皮总当铺。
这张桌子很大,可以摆二十多道菜。这张桌子很重,有一百多斤。它比当铺的门还阔一些,所以,它只能摆在当铺门口。
柯欢走进去,高高的柜台里露出南南的脸。他笑着问:“欢哥,当什么呀?”
柯欢指了指门口的花梨木桌子。
“烂木桌子一张,二两银子。”
“二两!请你出来看清楚,这是一张红木的大桌子。许大佬说,最少值五十两。”
柯欢单手举起了桌子。
南南的脸色白了一会儿,然后说:“五两,不能再多了。现在都没有人要这种大桌子了。”
柯欢把桌子放下来。五两跟五十两比,只少了一个字,却少了十倍的价钱。两人对峙着,南南看起来,不打算再加价了。柯欢想起许伤交待过,不要多讲,多讲就会遇上皮总。
“五两,拿来!”柯欢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南南在后面狂喊:“欢哥,你倒是把桌子放好呀!你放在这,算怎么回事!”
柯欢头也不回,也不答理他。呵,五两!就这么回事了。
皮老板已经跳起三丈高了。“南南,你快点把桌子搬开,挡着我们做生意了!”
南南苦着脸,“我哪里搬得动。”
突然,桌子动了起来。柯欢又走了回来,举起了桌子。南南连忙感谢。谁知,柯欢把桌子往回搬。
皮老板爆跳如雷,“要么把桌子要回来,要么你赔五两银子。”
南南一个月才二钱银子,哪里赔得起?他只好一路追过来,“这是我们当铺的桌子,你刚当了五两银子的。”
柯欢说:“是,我刚当了五两。我现在帮你搬这个桌子,苦力钱也要五两。你也不用付钱给我了,就当我赎回了这张桌子。”
南南愣在原地:“这是什么算法?你不就是赖皮么?”
“赖皮?那就是赖皮了。”柯欢脱口而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一定是受了许伤的影响。
“哈哈,哈哈哈。”
柯欢和南南都在找这开怀大笑的人在哪里?
一位神采俊朗的少年,从山神庙里走了出来。他头上束着一只金冠,扎着单马尾,穿着玉色锦袍,除了个子有点矮,还真是一表人才。
柯欢一眼望去,这位少年才到他的下巴。瞧他笑得十分开心,唇红齿白,笑里还带着甜味。一双明亮的眼睛,像夏夜的星星,狡黠的闪烁着。
南南说:“这位小哥,你笑谁?”
少年答道:“谁问我,我就笑谁。谁看我,我就笑谁。”他的声音清脆,仿若叶尖的露水滴落到夜光杯里。
柯欢不由面上一热。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少年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南南一下子跃上桌子,盘腿坐下,说:“算了,我南南哥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欢哥,这桌子还请你给我送到当铺去,不然皮总会扒了我的皮的。”
柯欢本来也想跃上桌子,与南南一较高下。可是在这少年面前,他不知怎的有些害臊,内心决定决不做如此掉价的事。
柯欢说:“你要我帮你搬回去也行,我这桌子要当五十两银子的。你得给我。”
南南说:“那怎么可能。你不知道皮总是什么人,许大佬他是知道的。你还是扒了我的皮先。”
柯欢一时也觉得自己有些胡闹了。
少年围着桌子走了一圈,突然说:“唉呀,这不巧了不是,这上好的花梨木桌子正是我们家丢了好几天的桌子啊。这几日里,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好担心它遇上坏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柯欢心想又来一个占便宜的,他说:“小兄弟,你可看清楚,这张桌子是我在广场上捡的。”
“广场上捡的,那就对了。正好就是我丢的啊。”
南南说:“对什么对。欢哥捡的,已经当给我们皮总了。跟你有毛线关系。”
那少年一只手拍到桌子上,说:“谁说跟我没关系,瞧,这桌子上还有我们家的记号呢。”
南南说:“哪有什么记号,这光”溜溜的,后面三个字愣是没说完。
南南只觉得有一股力将他震了起来,他拼命稳住身体。
柯欢眼见桌子上多了一只小手印,手指细长,掌心似有一朵花,微微绽放。这一掌的功力,柯欢自愧不如。
南南已慌乱的从桌子上滚下来。
少年收回手,轻轻甩了一下头发,自觉潇洒帅气。他说:“都瞧见了吧,这个桌子就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动它。”
柯欢苦笑道:“小兄弟,南南哥已经非常不讲理了,你简直就没有道理了。”
南南准备悄悄溜走了,他已经想好了,只能自认倒霉,赔了五两银子吧。瞧这少年不讲理的样子,再争执下去,可能性命不保。
少年眼珠子一转,敢说我没有道理。他又伸出手,指向左边的天空,眼神顺着手指似是发现了什么。柯欢不由自主的也望了过去,却只觉得左耳垂上一凉。这少年的手已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柯欢竟然没能避开。
少年背转手,退后两步,歪头看着柯欢的侧面,甜甜的笑起来。
南南惊奇的发现,柯欢的耳朵上多了一只闪亮的锆石耳钉。他是见识过不少珠宝的,这只造型独特的耳钉一下子吸引了他:“最少价值五千两。你瞧这六只金爪紧紧扣住宝石,八心八箭的做工,在这世间找不出三个人。再瞧这阳光从不同的角度入射及反射,清晰的呈现出宝石的美丽姿态。欢哥,你这一张脸已超凡脱俗。”
少年连连鼓掌,说:“想不到,你还这么有见识。来,赏你的。”
南南小心的接过少年递过来的一锭银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说:“公子,我也想要一个耳钉。”
少年又笑起来,说:“那可不行。我的耳钉只给我喜欢的人。”
柯欢面上又是一热,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想要把这耳钉取下来。
少年说:“收了我的耳钉,就不许摘下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经我同意,你,不可以离开我,不可以不理我,也不可以死。”
柯欢说:“我有说接受了吗?你这么做,有问过我吗?”
少年说:“我不用问你,我知道你是愿意的。”
柯欢说:“真是个疯子。”
少年说:“把桌子搬回家吧,我想吃饭了。”他说着,已往大房子的方向走去。
柯欢和南南,都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掷千金吧。南南收获了一锭二十两的银子,他内心里想要的更多,俗话说,人不贪心,天诛地灭。他打算悄悄跟着这少年。
柯欢,不仅失了桌子,还失了身子,他不知道要怎样讲给许伤听。
少年一转头,单马尾轻轻甩起,俊俏的小脸在阳光里像绽开了一朵花。他说:“快走,傻瓜。”
许伤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
一张色彩斑斓的波斯地毯上摆放着一张桌子,这张桌子很像他让柯欢去当的那张。桌子上摆着波斯酒壶、手碟和银制餐具,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和四蜜饯,中间摆了一只烤乳猪,油光发亮,勾人食欲。旁边升了一堆火,火上正烤着另一只乳猪,已刷了一遍作料了,香味直往鼻腔深处而来。
南南也闻到这扑鼻的香味了,他打算走快几步。两个昆仑奴挡在他面前,一人协着一只胳膊,把南南扔出老远。南南再溜过来,他们再扔。南南又跑过来了,他们又扔。有道是事不过三,南南决定忍了。
柯欢放下桌子,坐到许伤身边。
许伤说:“什么都不要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柯欢点点头,他的耳钉在薄暮中闪闪发亮。
许伤盯着它看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柯欢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年走过来,说:“来吃饭吧,你们不饿么。”
许伤说:“饿,饿得很,我哪里敢说不饿。”
少年嫣然一笑,柯欢心内一荡。
昆仑奴用一把银色的小刀切开乳猪,金黄的肉汁泄到盘中,鸽子蛋浮在汁液里。他娴熟的把琥珀色的肉分装在银盘子里,依次呈给少年、许伤和柯欢。
少年举杯:“来,为我们的重逢,干杯。”
“谢谢上神大人。”
许伤转过头,对柯欢说:“欢欢,这位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佛见发呆、鬼见发愁的七星龙王家的上神大人”。
少年瞪了许伤一眼,那眼光委屈的很:“下次可不许提家父的名讳,我就是我,我就是上神。”
柯欢拱手道:“拜见上神大人,在下柯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