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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暮晚钟声碎

竹下酒 望之之 2464 2024-11-11 16:39

  在寂静的江上,只听见船桨拨弄水浪荡起的哗啦啦的声响,高风笑回头望向中原方向,浓雾里一轮红日半掩在山间,把半个长江映照成红浪一片。高风笑站在船头,每隔江岸近一分,他的心就多一分惆怅,他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更加令他烦恼,他隐隐觉得有一些故事就在咫尺身前,可是却总也摸不到那缥缈的面纱,这份困惑令他矛盾不已,所以,当他看见岸边方然已经备好车马等待着迎接他们的时候,高风笑竟然开始有些犹豫,他自从草原回来后就常常犹豫不决,高风笑自己也不知道在逃避什么,他不想不敢去面对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他看见云君好奇探求的眼神,不禁叹了一口气,跟在丰常真人身后跳下船。

  丰常真人一身渔翁装扮走在前面,高风笑陡然看见真人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云君跟在后面,说道:“老人家,您怎么也这副打扮?”

  真人回过头,看向云君,高风笑连忙说道:“这是我姐姐,云君。”

  真人看着云君若有所思,听见高风笑轻咳一声,然后笑道:“师兄以前出门时总带着这一套,我跟着也不知怎么喜欢这么穿。莫非你在哪里看过?”

  云君朝江对岸一指,说:“先前我们看见有人在昆仑山就这么穿。”

  方蹇听到这话,与真人对望一眼欲言又止,真人摇摇头,转身走向马车。

  马车前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一年不见,方然便比以前高了一个头,高风笑看着方然满脸的痘子,准备走上去拥抱他,他走上前,却发现真人停在原地,低头嘴唇微动,方蹇也站在真人身后一言不发。落叶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高风笑示意云君待在原地,他走上前,轻轻拍在方然肩上。方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高风笑,一缕鲜血从嘴角流出来,方然微微张开嘴,还没说出去一句话就倒在高风笑怀里。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方蹇和真人终于回过神来接住方然,“还好,中毒不深,能救。”

  高风笑看着方然额头上黑色的墨点,心中一凉,问道:“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毒!”

  方蹇沉默了一会,说道:“能在眨眼之间点穴放针下毒,把中毒时间算得这样精准的人不多。”

  “苟心尘?”

  “不是她。”丰常真人突然说道。

  没有人知道下毒的是谁,或许只有方然自己知道,高风笑叹了一口气,这时候他自然已经猜得到望君山一定出了大事,不然真人不会这么着急下山把方蹇找回来,方然也不会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这时候他们似乎不应该离望君山而去,高风笑看着方蹇的半头白发,说道:“这里回望君山还有两天的行程。”

  真人摆摆手,说道:“阁主让我再见你的时候转告你,如果你带了人回来就把带来的人交给我护送到望君山,此乃北秋阁分内之事,你若是暂无落脚处,可以先去书店逛逛,或者,回中安城去。”

  这番话说得干脆利落,丰常真人语气冷漠无比,高风笑隐隐发怒,云君在一旁扯了他的衣袖,问道:“阁主真要我去望君山?”

  丰常点点头,说道:“阁主说,不论高风笑身边是谁,都要请到望君山治病,高风笑若是不想后悔一生,就永远别来望君山。”

  高风笑冷笑一声,说:“贵阁山高水长,我也去不得也罢。莫非还能够让我姐弟二人终生不见么?”

  “这倒不会,阁主说了,病好了,来去自如,到时候她想去想留绝不阻拦。”

  “阁主真能治好她?”

  “只要是病,就能治。”

  “若不是病呢?”

  丰常沉默了半晌,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高风笑,说道:“就知道你会这么问,阁主把你要问的事都写在里面了,你想问什么自己去看。我得带人走了。”

  云君正要说话,丰常转过头说道:“你可想好了,治好你的病,你弟弟便有救,你若不上山,两人都活不久。”

  高风笑点点头,他没法反驳后面半段话,尽管真人的语气生硬异常,高风笑却不得不承认,他得感谢阁主的决定,他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勇气再次踏上望君山。

  没有依依不舍,没有离别泪,高风笑将听地籁系在云君手上,最后一次用内力疏通云君的经脉,然后抢在马车之前消失在树林里。

  云矶郡主看在眼里,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什么好像一点不难过?”

  云君脸上仍然带着面纱,她的眼神注视着遥远的山巅,仿佛从脚下到山巅都是她的臣民,她说道:“这又不是他第一次离开,难过一次就够了。”

  云矶郡主看着她的眼神,再回头看看方蹇,突然笑道:“可是对我来说,有些离开,是不能够承受的。”

  “对了,我叫梨珏。”她张开双臂回身对着滚滚江流,在她紧闭着的脸庞上,一缕霞光从嘴角爬上额头,最后轻轻落在那散发着微笑的眼角上,方蹇闻着身边传来的淡淡清香,手指轻轻摸到腰间的木笛上漫无规律地拨弄,青春是人间最忘忧的毒药,就在这一瞬间,在江边上的这几个年轻人就将长江以北的国仇家恨把草原的忧思轻轻放下,云君微微低头,将面纱摘下。

  所有人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的目光重新淡漠,就像是在草原国宫楼里一样,云君将听地籁套在手腕上,轻轻一抖双手负在身后,走向马车。仿佛脚下千山万水,都不过是眼中的俘虏,她回头,看着梨珏,回想起在昆仑山时候有人曾唤她云王,她心中轻笑一声,然后冷冷说道:“吾名,云君。”

  远处山间似乎有一寺庙,正到做晚课的时候,小僧匆匆忙忙赶到亭子前,看着夕阳快要下山去,抬起木头朝大钟稳稳敲下去,林稍无数栖息的归鸟惊起。风声断断续续将钟声传递到江边,吹开云君的头发。

  “不论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有相聚就会有离开,就算生不能相聚,黄泉也能想见。所以,没有什么不能够承受的事。你应当知道。”

  高风笑若是还在这里,一定能明白云君这番话的意味,就算他不明白,在不久之后,也会体会到和云君一样的感受。

  一声钟声接一声传遍江岸,于是渔翁收竿柴夫停手,炊烟悠悠袅袅所有人都想回家,所有人都想相聚,只有游子被钟声震碎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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