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一辆马车从长安城中驰骋而出,此时大雪纷飞,狂风哀号,马夫身上布满了雪花,依稀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双手冻得通红,手上的鞭子却一刻也不松懈。马车上坐着一对夫妇和一个两岁大的小孩,男人握着女人的手不停地颤抖,已经分不清是马车的颠簸还是因为天气寒冷所导致的,但事实上,男人心中的恐惧战胜了这些外来因素。他看着怀里的孩子和身边的夫人,心里一片茫然,想起几天前还是大唐的一国之君,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跟庶人差不多的人,心里不尽哀叹。但如果只是这样还就罢了,他担心的是能不能安全到达自己的“新家”。
三更时分,马车已经行驶在了官道上。女人和小孩看着男人睡下了,男人却无法入睡。他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大雪,眼神空洞,丝毫没注意到,危险已经逐步在靠近。“吁……”马夫勒住了马,男人问道:“何事停下?”马夫一边下马,一边道:“回主人,前面有块石头挡住了去路,我去把它搬开。”说完,马夫就踩着大雪走上前去。男人心里忐忑不安:“官道上怎么会有石头挡路……”车外面传出了一生闷响,过了一会,男人不安地探出头去,发现车夫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手里拿着匕首,蒙着面纱看不清脸。男人惊道:“你是何人?”黑衣人手持匕首慢步前行,男人心道:“我命休矣。”
“当”的一声,男人再次探头,发现马车门前站着一个人,男人欣喜道:“上官卿家!”那人道:“陛下,恕臣现在不能全礼,待会再向陛下请罪。”黑衣人笑道:“居然还敢称他陛下,看来上官家也想着造反。”那人手提一柄断刀,更不多说,跃到半空,朝着黑衣人砍去。黑衣人见此情景,稍稍往后一跳,躲开了凌空一劈,那人又以极快的速度抬起断刀,黑衣人忙用匕首挡住,身体一震,弹飞了出去。黑衣人见势不妙,意欲逃跑,那人断刀凌空一砍,一道凌厉的光穿过了黑衣人的身体,黑衣人顿时倒地。那人也体力不支,用刀撑住地面,大口喘气。
“卿家。”男人赶忙走下马车,扶起了那人。那人满脸愧疚,道:“微臣害陛下受惊,万死。”男人板着脸道:“事到如今,你还叫我陛下?”那人愣了一下,低下头道:“是,殿下,微臣失言。”男人这才展开笑颜,道:“幸得卿家前来搭救,否则本宫和妻儿性命难保,但是你怎么会知道有人要追杀本宫。”那人愤愤不平道:“陛……殿下,自宫中事变后,臣便奉父命,暗中保护殿下,因此……”男人叹了叹道:“老卿家有心了。但不知这次来刺杀我的,是母后派来的,还是……”那人道:“不像是天后的风格,应该是右卫将军的手笔。”男人苦笑着道:“没想到这样武三思还是不想放过本宫,是怕本宫卷土重来吗?”男人正是李显,武则天的第三个儿子,李治的第七子,此时他已经被武则天贬往均州,被封为庐陵王。那人名叫上官枫,上官仪的孙子,上官庭芝的儿子。上官枫自幼习武,与家里书香之气显得格格不入,因此常年在外,担任宫里的护卫。
上官枫警惕着望着四周,道:“殿下,请小心,我将护送您到均州,我的直觉告诉我,派来的杀手还远远不止这个人,右卫将军的手段狠辣至极,不会轻易放弃的。”李显感激道:“有劳卿家了。”上官枫连忙道:“殿下,您折煞微臣了,请您上车,趁现在赶路。”李显也不多说,便上了车,上官枫驾着马车往均州的方向狂奔。
马车刚刚走了半个时辰,拐进了一个小村落,尽管此时应该是家家安眠入睡,可是整个村落却是灯火通明。上官枫心里嘀咕:“奇怪,未到四更,怎么人们就已经起床?”于是他将马车靠在路边,走近一户人家,敲了敲门。
还未等上官枫开口问门,门便打开了,上官枫见到一个老农装扮的老人,脸上和皮肤都很黝黑,眼睛深陷,嘴里的牙齿看起来都掉光了。上官枫礼貌地问道:“老人家,可有干粮,我想要买一点。”原来此去均州有将近五天的路程,上官枫担心所备的干粮不够,这才前来买粮。老农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走进房子。上官枫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呆在屋外等候。
突然间,上官枫瞥见院子里的鸡还有一条狗躺在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按道理来说,狗会睡觉躺着不错,可是没见过鸡侧躺着睡的。“不好!”上官枫赶忙跑到马车附近,发现车顶上站着一个人,周围站了四五个,全都是之前那个黑衣人的打扮。
车顶上那个笑道:“看来你们没办法活着看到天明的太阳了。”上官枫手按断刀,道:“你们是右卫将军的人?”黑衣人道:“谁知道呢,像他这种人,把他杀了,就可以去跟大人邀功了,哈哈哈。”此时上官枫投鼠忌器,断刀威力太大,如果贸然出手,则有可能伤到李显。黑衣人看出了上官枫的顾虑,命令道:“上!”周围的几个人纷纷冲上前,上官枫往后退,寻找机会救出李显。
这几个人的武功虽然在上官枫之下,但是连夜奔波,加上之前干掉前一个黑衣人,上官枫显然处于下风,无论是招式还是力度,已经随着体力的下降而渐渐露出破绽。“呼……呼……”上官枫逐渐抵挡不住,身上已经被匕首划伤了几处,寒风一吹,伤口仿佛又凝固。嘴里呼着白气,汗水淌湿了身上的厚重的衣服。心里想着:“没想到,没想到,我上官枫今天会死在此处,没能保住殿下,我死了如何向先帝们和先祖交代?”
“师兄,不要发呆!”一枚响箭极速飞来,穿透了车顶上黑衣人的心脏,上官枫精神为之一振,施展出师门中的禁招,“天行一灭!”几个黑衣人被一股冲击震破了内脏,纷纷栽倒。上官枫嘿嘿一笑,也倒了以下去。一个姑娘从远处骑马而来,见到上官枫倒在地上,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颗药给上官枫服进去。过了一会,上官枫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个俏身影,瞪着一双清澈又大的眼睛,眼里带着些许怨气。上官枫一边咳一边笑着道:“你怎么来啦?”姑娘怒嗔:“我不来,师兄你已经命丧黄泉了。”上官枫从怀里拿了点金疮药,敷在伤口上,赶忙跑过去看李显,发现他们都在熟睡着。上官枫心里奇道:“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能睡着。不对,这是低魂香。”原来黑衣人是想要将李显迷昏带走。上官枫在一旁坐下,身体的疲劳已经超过极限,昏睡了过去。
颠簸之中,上官枫醒了过来,看着周围几个人,大惊失色,赶忙坐正,然后又颠了一下,道:“臣死罪,臣死罪。”李显笑着道:“卿家醒了?可吓死本宫了。”李显的原配为韦氏,她笑道:“昨晚殿下担心了一整晚,你可终于醒来了。”一旁的小孩是李显的儿子,名唤李重礼。他年仅两岁,在一旁看着上官枫拍了拍手。上官枫赶紧探出头去,发现自己的师妹在驾车,就喊道:“婵,快停下来。”上官枫师妹名叫叶婵,是师门里面排行最小的,但武功极高,不在上官枫之下。
叶婵停在了一边,上官枫施礼道:“殿下,娘娘,请恕微臣昨晚无状,微臣这就出去驾车。”李显关心道:“卿家伤势严重,何不在车里多加注意?”上官枫连连推辞道:“微臣怎敢。”说完便下车。他把叶婵拉到了一旁,生气道:“你这小妮子,怎么可以让我坐上殿下的马车?”叶婵别过头去:“切,人家让你舒服一点你还不要。”上官枫哭笑不得,说道:“那我还要谢谢你咯。”叶婵转过头笑道:“这就对了嘛。”看着师妹笑靥如花,上官枫不禁愣了愣神。好不容易回过神,道:“你出来了,师父知道吗?”叶婵眼睛骨碌碌地转动,道:“可能知道吧。”上官枫道:“那你赶紧回去,免得师父担心。”叶婵在一旁嘀咕道:“倘若师父知道有人一夜之间用了十层内力催动本门禁招,你猜会发生什么呢?”上官枫摇了摇头,道:“我怕了你了,上马吧。”叶婵开心道:“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
这几天,李显几人在路上倒是安然无恙,一路顺利地到达均州,而在几个月后,朝廷传来消息称,李旦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