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姑娘,我本来也没什么必须要去的地方,陪你走一趟并无不可,只是可否请你告知尚英到底发生了什么?”听江无瑕说的郑重,似乎其中真正有什么不得了的密要,也连忙严肃起来。
江无瑕本来无忧无虑,这几日突遭变故,之前十八年所流的泪水恐怕都不如这几日来得多,现在听到尚英询问,不禁又泫然欲泣,只是素来要强,此时身旁有人,硬是强行忍住,将这几天自己所知所见的都一一说了,又哽咽道“我此前总是自以为是,可这几日里,一旦想到江家若是不在,却一点也想不到以后该怎么办了。”
尚英见江无瑕说到此处,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急忙转移话题:“江姑娘别担心,江员外如此信任刘员外,想必他一定有办法帮助江府转危为安。”
江无瑕点点头,轻轻抹了通红的眼眶,不再说话,尚英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沉默着又走了一路,到了中午,两人果然到了一个市集之中,又买了三匹马,吃了些东西便继续赶路,这般早起朝行夜宿,取道溧阳,又经了太湖,又走了三天,此时江无瑕身上外伤已经痊愈,内伤也已好了大半,两人脚程加快,此时早进了浙江,这日中午,两人正骑马走在路上,都为整整一早上未见行人而感疑惑,忽听前方隐隐有刀剑碰撞之声传来,夹杂着人马嘶喊,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尚英心中一紧,问道:“江姑娘,前面莫非有土匪么?”
江无瑕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但按我们脚程来算,下个城镇应是德清,我只十多年前经过此处,听说此地教化甚严,怎么会又土匪白日逞凶呢,尚大哥,我们还是绕开点走,免得耽搁了时间。”
尚英眉头紧皱,心道‘前方叫杀声愈近愈显嘈杂,显然争斗人数不少,任若纵容这些恶徒,不知要有多少人遭难,可江姑娘之事也甚是紧急,一点也耽搁不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朝江无瑕看了几眼,却总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尚大哥,我听前方杀声四起,又有火光不断,看来不是一般的恶徒,我不能脱身,烦请你去看看,等解决了再来会稽寻我也不迟。”江无瑕生来聪慧,尚英又甚是好懂,几日相处江无瑕早已将他看的明明白白,眼见他面有愁色,又不住望向自己,瞬间便明了了他纠结之处。
“江姑娘,那你怎么办?”
“尚大哥不必担心,过了德清,再经杭州便是绍兴,我每日跑的久些,最多明日便可抵达会稽,张旺虽在应天手眼通天,想来魔爪也伸不到此处,我小心些应当不会有事。”说完此话,江无瑕却只觉心里有些失落,不自觉又抽了几鞭,拐到一边岔路上去了,马儿吃痛,一下子猛冲出去,不多时便落开尚英许多,在尚英眼里,已只剩下一个小点,却听江无瑕忽然回头喊道:“尚大哥,你动作快些,我在会稽等你!”
尚英听到江无瑕言语,却好像有股声音对他说,快跟上去,恨不得立马便追到江无瑕身边,终于脱口而出,却是大喊了一声:“好!”,然而江无瑕此时身形也都消失,也不知能否听见。
两人在一起待了不过数日,但仿佛有了一股奇怪默契,此时忽然分别,竟都有些茫然失措之感,尚英正任那马儿行走,忽听前方喊杀声又起,正如一盆冷水铺头盖脸而来,登时从迷惘中脱出,也不敢再去想江无瑕,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村落中已是火光四起,一群五颜六色的身形在各家各户中穿梭,偶尔还夹杂着妇女婴儿的哭声,他们手里有的拿着刀,有的拿着长枪,瞧着也不过十数人,在这村落中却正如入无人之境,偶有拿起农具反抗的,也很快便被杀死,尚英初时还以为是抢劫,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场屠杀。
尚英只觉一股无名火起,心中愤怒异常,大声喝道:“住手!”他从马上一跃而下,连往前窜了数十步,此时距最近的那名强盗不过数丈,他这一声大喝中气十足,又有内力相傍,一时间整个村子内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花服盗匪之前或是举刀意图行凶,或是伸手去抓村中女眷,或是堆草去焚烧房屋,或是见状哈哈大笑,听到尚英吼声,也纷纷将头转来,村中本来哀嚎满地,此时竟也有稍微平息之像。
“达内?”站在最近处的盗匪问道,他阴沉着脸,似乎颇为不快。
“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只听一声清响,尚英已拔出鞘中长剑,四周一片寂静,忽听‘啪嗒’一声,一节被烧断的门梁再也支持不住,狠狠掉在地上。
“哇——”,那门梁落下,正好砸在一个孩子脚边,本来众人注意被尚英吸引,人声几乎顿止,突受惊吓,又失声痛哭起来,旁边正瘫坐着位女子,脸色惨白,像是痛苦,恐惧,却表现不出任何表情,听到孩子哭泣,一把将他轻轻捞到怀中,口中不住安慰道:“别怕,妈妈在这,别怕,妈妈在这。”说的已是有气无力,更无丝毫慈祥之色,眼神空洞,却不知看着何处。
旁边一名红衣盗匪面有怒色,大声骂了一句,举刀便向母子劈去。尚未完全挥下,只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刀已被格住,他不知尚英何时赶到,双臂用力,拼命将手中长刀往下压,但凭他涨的满脸通红,那柄宝剑竟然纹丝不动。
尚英轻声喝道:“去!”手中长剑在空中转了一圈,那红衣盗匪双手持握甚紧,登时便被手中长刀带着连退数步。
“大侠,救救我们吧!”那些村人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只等意思,忽见尚英轻飘飘的便将一人击退,虽不知其如何做到,却纷纷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又燃起了希望。
那些盗匪本来虽为尚英一声怒喝感到惊异,却也未将他放在眼里,见他显露出这一手,不敢大意,从四面八方纷纷聚了过来。
尚英方才交手,只觉那红衣盗匪似乎全无内力,但出招发力方式诡异至极,似乎与十分所说中原各派皆有不同,但又十分巧妙,全不是胡乱发力,不会武功,又看这些人身穿衣服颜色色色俱全,十几个人竟无一相同,服侍样式也与此处百姓不同,不知其从何而来,心下也不敢大意,手中举剑却也不敢贸然进攻。
那些盗匪此时已聚集而来,将尚英与那母子两团团包围起来,他们自己交流甚欢,或喜或怒或急或怕,语气各异尚英却一句也听不懂,以为是此处方言?心中奇怪,问身后女子道:“他们在说什么?”
“少侠,这些畜生都是倭寇,说的都是他们的倭话。”身后女子说道,语气中却终于多了些怒气。
‘倭寇?’尚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从未听师傅谈起过这类人,又问“他们从哪来的?”
“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他们是从海上来的,到处杀人放火,前些年还好,这几年却突然闹得凶了。”尚英大敌当前不敢回头,听这女子语气稍微多了些情感,却也略微放心。正要再问的详细,那伙倭寇叽叽歪歪了几句,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从中走出一个紫色衣服的,又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摆好姿势就要进攻。
尚英虽然听不懂他们说话,但紫衣倭寇此等行为,确是要比试武艺,尚英见他将长刀竖举,放在耳后,站姿等等也都与以往听闻不符,不知有什么把戏,又需防着他人偷袭,不敢抢攻,长剑斜横面前,此乃清平剑术起手式,叫做‘闲舟独钓’,任敌人千种攻势,也都能分别化解。
那紫衣倭寇大喝一声,举刀便冲了上来,他脚步迈的小,比正常步行也几无不同,但双腿急换,速度却快的出奇,本来与尚英也不过相隔丈余,几步一跨,已然到了尚英面前,双手高举,长刀猛然落下,速度之快,比之方才红衣倭寇不知多上几倍。
可这对尚英而言,实在不太够看,长剑上划,却见那倭寇长刀劈至半空,却陡然手里回来,双手回到腋下,竟是变劈为刺,变招迅速至极,那紫衣倭寇哈哈大笑,长刀送出,但觉眼前一晃,竟然刺了个空,尚英侧身躲过,长剑斜斜划落,剑尖所去,正是紫衣倭寇的双手,眼见双手便要被斩断,紫衣倭寇格挡不及,连忙收回双手,‘格朗’一声,那刀已然掉到地上。
两人交手其实不过刹那,在场人眼里,便像是那紫衣倭寇急跑上前,又主动将刀扔在地上一般。
众倭寇见己方一人轻易便被击退,嘴里又是胡言乱语一番,尚英仍不分明,只觉得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几句,其中一个持刀便要走上来,未走两步,却被一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