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扬州,明觉寺。
明觉寺是扬州最大的寺庙了,每天都会有络绎不绝的信徒赶来焚香拜佛,其中不乏希望长命百岁或是官场更进一步的达官贵人。
九原法师一袭轻衣,盘坐在庙中,苦思无常人生与涯涯苦海。
他是庙门中最德高望重的大师,也是庙中对佛理参悟最深的僧人,只是庙门外时不时传来的少女的嬉笑声总不免让他分心。
九原本想出声喝止,佛门重地岂能随意叫嚷,只是在发现来人是扬州都指挥使的千金之后也只得苦笑一声,摆手作罢。
轻叹一声,如今虽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可是边关不断传来的失守的消息不断预示着这个春天并不会好过,朝廷增加的赋税也越来越重,百姓早就苦不堪言了,如今能有这般闲情逸致的也只有官家的人了。
当年鉴真东渡,只为为世人寻得万世太平之法,可如今佛法已传数百年,这人间的无常倒是没有多大变化,百姓仍在受苦,官家仍在享乐。所谓盛世,真是遥不可及。
“啊!”少女的惊吓声自庙外树丛中传来,九原惊的起身跑去,这位可是都指挥使的千金,要是出了问题,这明觉寺可担待不起。
树丛中少年身着白衣席地而坐,一把长剑直直的插在身后两丈之外的桃树之上,树旁则是刚刚还在嬉闹的千金小姐。
此时这位活泼的小丫头已经被吓得呆坐在地上了,虽说她的阿爹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小时候也时常看他阿爹满身是血的归家,听阿爹讲战阵上厮杀的故事,虽说胆子早就比同龄的小姑娘大的多了,可这突如其来的飞剑还是吓得她有点发懵。
九原看清少年的脸后,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那白衣少年正是相忘,也是他以前的某位朋友的徒弟。
其实相忘小的时候在明觉寺住过几年,九原也教导过他很久,算是他的半个老师了,他知道相忘这孩子为人,估计是那大小姐扰了相忘练武的清净想着给她点教训吧,倒也好,寺庙又能安静点了。
“你。。你。。你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你可知道我是谁的女儿?”树丛中的明瑶坐在地上强装镇定,朝着相忘怒斥道。旁边的两个丫鬟早已吓破了胆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哦?谁的女儿?你莫非是扬州都指挥使明武的千金大小姐?”相忘故作惊讶的问道。
其实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个刁蛮的女孩是那明武的掌上明珠了。毕竟这明武早年都在战阵上搏命,这唯一的孩子明瑶还是他四十岁时才有的了,老来得子自是十分珍贵,这事也是人尽皆知。
自从上次与那小和尚一别,师父就带着他回到了明觉寺闭关苦修,这几日他一直在这守着闭关的师父不容外人靠近,只是今日这不长眼的千金放着外面盛开的桃花林不去看,非跑来这庙里的破树丛玩。这几日正好练武练的无趣,便想着来逗逗这小姑娘。
“算你小子识相,敢吓本小姐,等着我爹爹来抓你吧。”明瑶叉着腰说道,小脸气的红鼓鼓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看着面前女孩的大小姐风范,相忘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跟师傅在外游历已有差不多三年了,这数年间战事连绵不绝,一路上遇到的百姓也都是愁眉苦脸,多是些被官府逼急了卖掉孩子的,或是战乱与孩子失散的人。偶尔与师傅看到几个带着孩子的父母,也都是凄惨无比,他已经很久没在年轻人的脸上看到如此美丽的笑容了。
无论国家兴或亡,似乎苦的只有百姓。相忘忍不住叹了口气,曾经他也想救民于水火,可是跟师父带了这么久,这位天下第一的大师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呢?
明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怪人,这人看着风流倜傥,若是手里拿的不是长剑而是折扇,那便和说书先生口中的文人才子一般无二了,只是眼前这家伙又是笑又是叹气的,活像个练武练的走火入魔的武疯子。
“你。。你笑什么?”明瑶嗔怪到,不过她现在倒是不怎么害怕了,毕竟眼前这个书生似乎没有恶意,就是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相忘一袭白衣,一束长发梳在脑后,此时站在一片桃树中,确实颇有书生气息,若是手里再摇一把折扇,嘴里念两句小词,妥妥的风流才子,白面小郎君。
“小的有礼了,我师傅在此处闭关,还请这位大小姐去庙外逛逛,出去左转两百步是我们这最大的桃树林。”相忘行了个礼,他本是想出手直接把这个野蛮的小丫头赶走的,但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并没有官家子弟的任性与泼辣,于是便想着把这小姑娘请到院外。
“切。”小姑娘哼了一声,回身一把抽出了插在树上的剑然后径直丢向了相忘,“以后再敢吓我,我就告诉我爹爹。”
相忘一把接住丢来的剑,手腕翻转,长剑径直落入剑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放佛下凡的剑仙。
明瑶不禁一阵心跳,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似乎勾走了她的心。
明武老来得子,自是对她十分呵护的,只是毕竟是战阵上走出来的人,不免结交了许多仇家,于是为了女儿的安全,若非什么重要的日子,明武是不允许女儿出明府的。今日明瑶本是随着母亲一起来庙里为明武祈福的,小姑娘由于太久没出来,便偷偷从母亲旁溜了出来,跑到了寺庙深处来,久在府中,今日也是第一次看到成片的桃树,不免开心的叫了起来,这才惊扰了相忘。
少年意气风发,拥长剑入怀,让眼前这个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不禁望的入了神。
相忘用剑柄轻轻点了点明瑶的脑袋,“我走咯大小姐,路上小心。”转身跳上桃树腾空而起。
“公子,你叫什么呀?我以后还能来这里找你吗?”明瑶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真是个奇怪的大小姐,相忘笑了笑,也不管她,向师傅闭关的地方奔去。
少与这些人交往的好,毕竟若不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官家,百姓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困境。